秋韻水的房間,秦挽依坐在牀上,臉頰氣鼓鼓的,雙手環胸,怒目而視。
在她的指令下,任飛搬了一張凳子,正襟危坐,與秦挽依面對面,彷彿接受審訊一樣。
突然,秦挽依伸出一隻手,攤在任飛眼前。
猜不準是何意,依著常理,任飛問了一句:“大小姐想要什麼?是水?還是吃的?”
秦挽依怒瞪:“我要解釋。”
任飛一愣,不解地回了一句:“大小姐不是不願聽我解釋嗎?”
“那是剛纔,現在想聽了,不知道女人是善變的嗎?”
知道任飛也有難處,秦挽依不能以自己的任性來強求他,畢竟,兩人只是因爲一個任務而走在一起,等任務完成了,也該分道揚鑣了。
他總算又領教了女人這種生物的另一種本質。
面對秦挽依的震怒,任飛平平靜靜地解釋:“大小姐抵達藥王谷的當天,我與醫聖見過面,也傳達了皇上的話,若是用時不長,直接護送大小姐回去,但得知治療需要月餘後,我將此事傳給皇上,這幾日就在等消息。”
“那昨日習遠說的要事,就是指皇上來信,讓你們回去?”秦挽依猜到會是大事,沒想到竟然是這事。
任飛點了點頭:“本打算到了外邊透氣的時候,就告訴大小姐的,但因爲醫聖一事,耽擱了。”
原來是這樣,也是,從替孫遙看第一個病人開始,就沒有得閒過。
“可我之前也說過,我想要跟你們一起走,只要你相信我,我能向皇上解釋的,不會連累你的。”秦挽依還在垂死掙扎,“還是你不相信我?”
任飛沉默片刻,在秦挽依快要沉不住氣的時候,才道:“近日皇宮有異動,我必須馬上回去,而皇上交代……”
“皇宮異動?”
但凡涉及這些秘聞,還是少知道爲妙,一個弄不好,就是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真有要是,我還能綁著你嗎,只是最怕欺騙,不管善意或是惡意。”秦挽依說出自己的想法,帶著點心虛,方纔在這麼多人面前鬧脾氣,不知道會不會給他造成困擾。好歹他也有一官半職的,傳出去,顏面何存。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欺騙大小姐。”任飛表情之誠實,心懷之坦蕩,讓秦挽依更加慚愧,甚至不敢直視,“但皇上交代,大小姐必須暫時呆在藥王谷,等能回去的時候,會派人過來接送。”
怎麼感覺會有大事發生呢?
怪讓人亂心的。
“我不知該如何向大小姐彙報,所以才一拖再拖。”既然被問及了,任飛實話實說。
看來是誤會他了。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秦挽依不知道在心慌什麼,總感覺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一樣。
“我已經讓習遠準備,打算今晚就動身。”任飛道。
“今晚?”秦挽依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情緒,又被撩撥而起,“這麼急,你們都不管我的死活,任務完成了,是不是可以輕輕鬆鬆回去左擁右抱花天酒地皆大歡喜了?”
任飛並不知道秦挽依偷聽過兩名侍衛的對話,不知道底下人對秦挽依抱有成見,這麼多人中,能讓秦挽依真正相信的,就他一個,所以,對他更是依賴。
自從到了藥王谷之後,接二連三受到排擠,若非任飛挺身而護,她能安然無恙地呆到現在嗎?
“大小姐,我們回去,依舊是御前侍衛,要殿前當值,怎麼可能左擁右抱花天酒地皆大歡喜?”任飛早已習慣秦挽依偶爾正常偶爾有點反常,面對所有的埋怨和指責,已經能從容應對了。
“那……不能明日再走嗎,反正也差不了幾個時辰,而且,你們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我還要面對那幾個恐怖陰森的人,大色狼,暴力狂,陰險男,現在還多了一個壓榨狂。”秦挽依想起往後在藥王谷的生活,簡直一片慘淡。
“大小姐,韻水姑娘會幫你的。”任飛說了一個在藥王谷中,算比較好相處的人,除了秋韻水,的確沒有一個靠譜的。
“這簡直是杯水車薪,要知道,在藥王谷中,真正掌控大局的是那幫吃人不吐骨頭的男人。”秦挽依一個頭兩個大,秋韻水只是受人差遣的,對那幫腹裡一肚子壞水的男人無條件相信他們是純潔善良的。而且,秋韻水受傷,有人幫,可她沒有。本來有個任飛,還能仰仗,如今突然失了依靠,她怎麼過得下去,那會是度日如年的。
對藥王谷的人有成見,這也是意料之中,任飛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也的確不放心讓秦挽依一個人,但皇命難違。
“而且你不知道,明天那個什麼貴客會不會更加難纏,萬一我忍受不住,上吊、跳河、服毒自盡,你良心過得去嗎?”秦挽依什麼手段都用上了,能多挽留一刻是一刻,無論如何,今日絕對不能讓任飛離開,否則,她還有什麼藉口離開藥王谷,她不會甘願留在這裡的,哪怕只有一個人,她也能過得很好。
“這……”任飛抿了抿雙脣,一哭二鬧三上吊,秦挽依應該不會上演吧,一路上,再艱難的條件,她都能克服。
可想想那次爬窗偷溜,任飛頓時猶疑了,秦挽依不是尋常閨閣女子,所以不能用常理來推論。
“任飛……”秦挽依大哭起來,十頭牛也攔不住。
任飛從來沒有見過秦挽依這副模樣,無力招架,只能頷首答應。
秦挽依轉過頭,明面上暗自啜泣,實則比了一個剪刀暗暗偷笑。
“咚咚咚……”
伴隨著敲門聲,同時響起一道柔婉的聲音:“挽依,開開門。”
開門的自然是任飛,秋韻水看到他,莞爾一笑:“挽依好些了嗎?沒有再生氣了吧?”
任飛很不自在地嗯了一聲,還帶著一絲赧然之色。
“那就好,你先好好照顧她,我先到樓下準備晚膳。”秋韻水也只是過來探探情況,若有不和,還能勸說勸說,如今和和諧諧,倒是不用擔心了。
“等等……”秦挽依在屋裡千里呼喚,滔滔不絕的呼聲,從打開的門縫噴涌而出。
秋韻水被唬了一跳,停下腳步,往屋裡一探,急忙問道:“挽依,怎麼了?”
秦挽依沒有回答,而是朝她擠眉弄眼之後,對任飛貼心地道:“任飛,你不是答應我明日再走嗎,要不要跟習遠說一聲,省得讓他們擔心。”
“也好。”任飛點了點頭,計劃有變,通知是例行之事。
“那你快去快回,一定要回來,不然,我會死給你看的。”秦挽依半是可憐半是威脅地道。
任飛滿額頭黑線,轉身離開,壓力不小。
他走出秋韻水的房間,卻見一輛輪椅緩緩而來,輪椅之上的白衣男子,絕世出塵,彷彿遺落凡塵的謫仙。
正當兩人擦身而過之時,鍾九停下輪椅,來了寒暄的興致:“任護衛。”
任飛身形一滯,迴轉身,向鍾九抱拳,算是行了見面禮。
“任護衛身在皇宮,日日跟隨皇上身側,天天與妃嬪接觸,必定見慣各種玉器玩物吧?”
不知鍾九想要說什麼,任飛沉默等候。
“我這兒有一個扳指,想請任護衛鑑賞鑑賞,它能值多少?”鍾九從大拇指上取下扳指,交在任飛的手中。
任飛一見,扳指的內壁,寫著一行字,突然,平靜的雙眸乍現驚濤駭浪,一瞬間,又歸於沉寂。
他雙腿一曲,隱隱是跪下的姿態,卻被鍾九攔住。
“任護衛果然識貨,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價值,果然有一雙慧眼。”鍾九面帶微笑,讚賞了一句。
任飛雙手捧著玉扳指,呈給鍾九,面露恭敬之色。
鍾九取回扳指,一邊重新套回大拇指上,一邊不經意間道:“聽說任護衛要離開藥王谷回宮,我這兒正好有一件事要麻煩任護衛呢。”
“請九……公子吩咐。”
“不愧是御前一等侍衛,他所仰仗之人。”鍾九讚賞有加,眼神卻沒有善意,他往秋韻水所在的房間一瞥,眼眸一轉,“我忽的醒悟過來,還有一件東西落在二樓藥庫了,不如我們邊行邊說,任護衛應該也有下樓之意吧?”
任飛回望了一眼秦挽依所在的房間,點了點頭,說話間,兩人離開三樓,往二樓行去,方纔發生的一切,像是幻覺一樣。
屋裡,待任飛離開之後,秋韻水便在秦挽依謹慎的交代下關了大門,等確定無人偷聽,這才詢問起來。
“挽依,這麼神秘,還要避開任飛,你想要說什麼?”秋韻水水眸瀲灩,好奇之情漸盛,“是不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
“韻水姐姐,的確是有事要麻煩你呢,而且暫時不能讓任飛知道。”秦挽依嘿嘿一笑,在秋韻水耳畔低語幾句。
秋韻水聽後,點了點頭,一副包在她身上的樣子。
“這是小事,沒什麼好麻煩不麻煩的,你先安心等著,等我安排好了,再來叫你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