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被小玉盯視著,像是做錯事情的孩子似的,心虛起來,話也說得可憐了。
“小水,你知道的,我們去一趟地球也是很不容易的,要有很多人做很多準備工作。不過,我可以跟父親提提看。”小玉終於開口道,她眼見得小水可憐巴巴的樣子,不免心軟了。
“行行。如果同意的話,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小水馬上露出笑容,伸出雙手抓住小玉放在身旁的那隻手,搖了好幾下。
“你別高興得太早,父親同意不同意,我可沒有把握。”
這時前田石夫的聲音傳過來。“小玉,小水休息夠了嗎?”
“前田阿姨,你知道小水一直醒著的?”小玉問。
“你們倆像兩隻小鳥似的躺在牀上嘀嘀咕咕說話,後來又去餐廳吃飯,我可都看得清清楚楚。”前田石夫說。其實,打宏達央民回來彙報情況,說小水有再次潛逃嫌疑,他不得不用麻藥槍將其擊倒,然後擡回來等等話之時,她就懷疑小水是故意昏迷。很簡單,小水穿著防彈衣。那可是一款最新研製成功的產品,面料堅韌無比就不用說了,使用時還會形成一道強大的磁場,將穿著對象整個包裹其中,任何子彈,在遇到這道磁場時,會很快消減飛馳的速度,即使裸露之處,比如頭,手,腳,也都能予以有效的保護。宏達央民憑什麼會擊倒他?同時,她是全過程親眼目睹小水在動亂之中的表現的,她不相信小水會在這個時候逃跑。直到在自己辦公室打開視頻,看到了兩個孩子在牀上纏綿,心裡就樂了。
聽說總統要見自己,小水一下子慌得手足無措。這可是一個國家最大最大的官喲,是雲端上的人物,他只能仰著頭遠遠地觀望,哪裡想到他要見他呢?他想起在地球上時,惟一見到真身的最大的官是鄉長,還只見過一次。他記得清清楚楚,那是個落雨天,落小雨,聽說鄉長大人要來看村子裡由留守婦女管理的果樹園,村子裡簡直像過節似的熱鬧,男女老少,都從家裡出來了,都要看看鄉長大人真面目。他擠在人堆裡,遠遠的看見那個被指爲鄉長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兩條胳膊交叉在身後,昂著頭走在前頭,後面一人小心翼翼給他撐著傘,還有七八個人,都像得了佝僂病似的,前傾著身子跟在後面。那個鄉長並沒有走進果樹園,只是遠遠地站著看了一會兒,用手指指點點說了一會兒話。小水站的遠,沒有聽見他都說了一些什麼,就見他身邊的人都雞啄米似的不斷點頭。然後,都走了。
“小玉,能不能給前田阿姨說說,我就不去了。”小水畏畏縮縮地說。
“幹嘛不去,不就是一個總統嗎?看你扭怩作態的樣子,就像見到貓虎似的。噢,你還打死過貓虎呢。”小玉說。
“我,我害怕。”小水縮著身子說。
“哈,你說什麼,怕?你怕見總統?多新鮮的事,說出來不怕人笑掉大牙?”小玉說著伸手去拉小水。“快起來過去吧。”
小水和小玉還在那裡撕扯著,門口人影一閃,進來了兩個人,只見前頭的是吉登巴揚,後頭的是一箇中年男子,個子比吉登巴揚略高,有氣場。原來申花文章晚飯也是在研究所跟吉登巴揚一起吃的。完了,聽說地球人回來了,就過來看他。
“申花總統,您好。”小玉趕緊拉著小水起身,禮貌性地跟總統打招呼。
“丫頭,有些日子不見,你是越發長得水靈了。”申花總統笑嘻嘻地說。
“總統您打趣我。”小玉也扭怩了,一臉的紅暈。
“這位就是地球人了,可比在視頻上的形象還要帥。怎麼,見了本總統也不說聲好?”申花文章的眼睛又瞄向了小水。
“總統先生好。”小水低聲低氣地說道。
“哎喲,怎麼扭怩得像個姑娘家家。你都能獨自一人打死貓虎,今天還把那些瞎胡鬧的人給打得稀里嘩啦,多少的神勇啊,原來見了生人,是這樣一副表情?有趣,有趣。”申花總統說著,哈哈大笑,他天生的大嗓門,笑聲震得房間裡的東西都在晃盪似的。
“總統,他說怕見您?”小玉待申花文章笑聲停歇,說道。
“怕見我?爲什麼?我比貓虎更厲害?”申花文章湊到小水跟前,以手指著鼻子說。“你看,我雖然在天球上算得上大個子,可是跟你一比,還是小人國裡的人呢。你沒有理由害怕我呀。”
“總統您不知道,地球上的人不像我們,他們對當官的心態普遍很矛盾,既恨又怕,還加幾分羨慕。”小玉說。
“哦,原來是這樣。”申花總統說。“看來小水這會兒對我也是恨,怕,還有羨慕嘍?不必不必大可不必。我跟你們所長是好朋友,你也做我的好朋友,好不好?”
小水這時已經擺脫了害怕心理,但仍然拘束著,擡起頭,衝著申花文章笑了一笑。
“喲,笑了笑了,這麼說,你同意做我的朋友了?”申花文章興高采烈。
“總統先生,您要做指示,現在就做吧。”小水突然沒頭沒腦地蹦出一句話。他想起在地球上時,常看見電視的新聞報道播出什麼官員到什麼地方視察,都要做一番指示的,那麼這個總統來這裡,應該也是要做指示的嘍。
“什麼,做指示,我做什麼指示?”申花文章聽不明白,反問道。
“您不做指示,那來我這裡幹什麼?”小水見申花文章是真不明白,不是裝的,也搞不懂了。
“我是你的粉絲,過來看你啊。”申花文章樂呵呵地說。
小玉在一旁早笑開了,笑得小水心裡直發毛,心想,笑什麼呢?難道我說得不對?
“小水,趁總統站在你面前,快跟他討要你想要的東西,錯過了,以後就沒機會了。”小玉邊笑邊說。
“討要東西?”小玉的話點醒了小水,連忙說。“哎有有。”
“你想討要什麼?”申花文章有些疑惑地問。
“我想回地球,回家。”
房間裡的氣氛驟然一變,申花文章、吉登巴揚等人臉上的肌肉瞬間僵硬了,很愕然地看著小水。尤其是吉登巴揚,聽小水在申花文章面前說出我要回家的話,心情比在廣場中央被揪鬥還要難受。來天球多少日子了,這地球人心心念念還是想著這檔子事,還當著總統的面提出來。他們前段時間的工作都白做了。
“噢噢我說錯了,我不是說——”小水不待申花文章回答,又結結巴巴說道,喉嚨裡連連吞嚥著唾沫。“我不是說要回地球,我是說,我是說,能不能讓我坐你們的飛船,去地球,我的村子,看上一眼,就那麼一眼,我還跟你們回來。我我,我絕對不會乘機逃跑。”他都忘了,他人在飛船上,想逃也逃不掉,除非他們主動送他回地球。
“哎呀小水,你這可是出了個大難題給我了。”申花文章緩過神來,說。“能不能讓你回地球看看你的家,這個權力不在我這裡,是在你的所長這裡,我說了不算,要他說了纔算哩。”
“小水,我們原來不是說好了嗎?等實驗一結束,我們會送你回地球的。你不相信我說得話?”吉登巴揚聽小水說只是想去看一眼,不免出了口氣。他用很和藹的口氣跟小水說道。
“可是我想我的村子,想阿婆嬸嬸大嫂們,心裡難受。”小水聲音很輕地說。
房間裡沉寂了一會兒。小玉一隻手抓住小水的胳膊,將自己的身子往小水的身子靠了靠,她是用自己的溫情給小水一些安慰。
“小水,送你回地球看你的村子,這是件大事,你容我好好想一想再答覆你,好嗎?”吉登巴揚說。
小水點了點頭。
說了一會兒話,申花文章起身要走。小水和小玉送一干人出去,到了門口的時候,小水想起了一件事,用手扯了扯前田石夫的衣角。
“前田阿姨,我今天去地下城的下層了。”他輕聲說。
“什麼,你怎麼會去下面的?”前田石夫吃了一驚。
走在前頭的申花文章和吉登巴揚也停住腳步,轉身看他。
“我在下面的一間屋子裡看到有很多人,他們都參加了衝擊研究所和抓吉登所長,還有女孩子。”小水繼續說下去,卻不說遇見小碧一干B國人的事情。
“是嗎?他們年紀大嗎?”申花文章問。
“屋子裡的人我沒看見,但是那兩個女孩子年紀不大,比我要小。”
申花文章說:“小水,你這個情報太重要了。我們很早就知道有那麼一些孩子從家裡跑出去了,一直在外面遊蕩,可是就不知道他們藏身在哪裡,派人尋找了幾次,都找不到。天球上人丁不旺,孩子們對我們是太寶貝了,怎麼能讓他們長期在外流浪,得不到優質教育呢?好好,現在知道他們藏身之處,就可以把他們找回來了。”說著,他把站在不遠處的豐木川弓叫回來,對他說:“豐木川弓,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到這些孩子。如果他們仍然拒絕回家,你聯繫教育部,選擇一個學校暫時安頓下來,並派出最好的老師負責他們的學習。記住,一定要籠住他們的心。”
“好的,總統先生。”豐木川弓答應著,轉身詢問小水:“你還記得孩子們住的地方嗎,能不能告訴我具體地址?”
“那個地方,是從食品加工區的一個小街裡下去的,距離也不是很遠,好像是沿一道很粗的管子走,拐了幾個彎就到了。”小水說道。
“下面的管道層都是管道,粗的管子也很多,我們不知道是哪一條呢?還有,到底拐幾個彎,往哪邊拐,這些你都要說清楚。否則我們下去,找不到他們,反而打草驚蛇,他們就會轉移地方的。”豐木川弓說。
“也是。”申花文章說。“豐木他們也曾經懷疑那些孩子藏在下層的某處,但下面的空間太大了,管道盤根錯節,我們的人下去尋找,簡直是大海撈針一樣,所以才找不到,無功而返。”
小水用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皮,他心裡犯毛了。豐木川弓的問題對於他而言是有難度了,他怎麼說得清楚呢?
“小水對我們天球上的情況不大瞭解,又何況是地下城的下層,你讓他說清楚,恐怕有些難度?你們還是根據小水剛纔說的,自己想辦法找去吧。”在一旁的前田石夫看出小水的爲難之處,說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當然也只能自己去找了。”豐木川弓無奈地說。
“要不,我給你們帶路吧。”小水猶豫了一下,說。
“你願意帶路?那當然好了。”豐木川弓高興地說。
“不行,小水不能去。”吉登巴揚表態反對。
吉登巴揚不同意,不要說是豐木川弓,連申花文章也犯難了。要說這個地球人的重要性,他這個總統是最清楚了。這個實驗項目是在他的極力倡導下立的,說極端一點,那幫孩子的價值還不及這個地球人。地球人自來到天球,經歷了諸多事情,如今好不容易一切安好,誰又希望節外生枝呢?如果爲救那些孩子又出事,那是不值了。站在吉登巴揚的立場,他不同意是對的。而且,以吉登巴揚的聲望和地位,他作爲總統,根本不可能強人所難,以命令的口氣跟他說話。申花文章這樣想著,只能閉嘴不說了。
“吉登所長,我會小心的,一定不會惹事。再說,我現在還穿著前田阿姨給我的防彈衣呢。”小水倒是熱心上了。他來到天球后,大部分時間無所事事,也是無聊得很,今天參加制止動亂,心情反而舒暢很多。帶安全局的特工尋找孩子們,在他看來,也是一件有趣綿事情,他現在反而極想去了。
“你穿上前田阿姨的防彈衣了?”吉登巴揚先前沒注意,此時仔細一看,可不是真的?這件防彈衣本來是申花文章指示安全局配給他的,他轉手送給前田石夫。本來他還想再申請一件給小水,可是安全局至今沒有批下來。想不到前田石夫又送給小水。他是知道這件防彈衣的厲害的,小水穿上它,自然可以有效地躲避突然而至的任何子彈,安全性也會有極大的保障。
“吉登所長,您讓我去吧。如果您怕我逃跑,把我綁起來也行。”小水說。
小水的話把大家都逗樂了,吉登巴揚笑著說:“我倒是不怕你逃跑,是怕你受到傷害。”
“我的力氣有多大,誰能傷害得了我?”小水舉了舉胳膊說。
“吉登所長,尋找孩子們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小水願意去,也是他的一片好意,就讓我跟小水一起去吧,一定不會出事的。”前田石夫說。
“前田阿姨別去,讓我跟小水去。”小玉說。
“你湊什麼熱鬧。”吉登巴揚瞪了小玉一眼。“要不,讓宏達央民過去吧。”
吉登巴揚這麼說,表明他已經同意讓小水去了。申花文章和豐木川弓都露出笑容。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幹嘛一定要派人跟著我?再說,這不是有安全局的人嗎,他們還看不住我?”小水叫著說。
“安全局的人有他們自己的任務,到時怎麼顧得了你呢?”吉登巴揚耐心地說。
“我不喜歡宏達央民,別讓他跟著我。”小水說出心裡話。
“別胡鬧,你要不同意宏達央民跟著你,我就不讓你去。”吉登巴揚見小水一再固執,就嚴厲地說道。
小水一嚇,生怕吉登巴揚改變主意,不敢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