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晌午時分,下人稟報羅術鳴前來探望。祁孝直與夫人一起出門迎接恩公。幾句寒暄過後,祁孝直便吩咐下人去準備酒菜,招待恩公。酒席間祁孝直向羅術鳴問起了心中的疑惑,關於燃香,斷指和自己之間的關係。羅術鳴微微一笑,便如實作答。
原來羅術鳴就是一名佔工,在他還沒有考中進士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名燃香術士了。
燃香術士是一種奇門異士,他們能夠通過殘香的形狀來做占卜。
那天羅術鳴通過燃香,卜算出祁孝直中的是鎮物的咒術,而那鎮物正是埋在徐嘯元家後院的斷指。
北方的鎮物相當於南方巫術中的巫毒,是一種詛咒的媒介,大多數的鎮物是安放在被詛咒者的家中或是家的周圍。通過鎮物散發的怨念來施展咒術。北方的咒術有很多種,由於鎮物的區別和下咒的不同,被施咒人的情況也有所不同。因爲鎮物的細節以後還會提到,所以在這裡就不再贅述了。
羅術鳴卜算出鎮物斷指的位置,再命人挖出鎮物,燃掉。詛咒的媒介被毀了,因此祁孝直身上的咒術自然也就解了。
羅術鳴的解釋讓祁孝直一陣的心驚肉跳,他木訥的臉上不斷的抽搐。關於鎮物的傳說,他聽過很多,但他沒有想到第一次見識就差點要了自己的性命。只是他還是不明白,自已一向與人爲善,是什麼人要用如此惡毒的咒術來加害自己?當他定了定神,再次問向羅術鳴時,羅術鳴告訴祁孝直,他中的是一種古老的咒術,名叫“隨鬼入墓”。而下鎮物的不是別人,正是徐嘯元的小妾,因爲她料定他們全家發配之後,官府肯定會來接管他們的房子,所以在臨行的時候,她就咬斷了自己的小指,埋在後院,以此來詛咒所有霸佔她家房產的人。
“隨鬼入墓”雖然厲害,不過這種咒術只有在晚上才起作用,越是臨近子時,咒術的威力也就越大。以前馬景成一家,和去他家赴宴的賓客,以及順天府後來派來的看守,正是中了“隨鬼入墓”才傷了性命。馬景成設宴的當天,祁孝直因爲睹物思人,無心飲酒,在入夜前就告辭離開了,這才躲過了一劫。至於後來見到徐嘯元一家的晚上,是因爲祁孝直只是站在梯子上,上半身進了徐嘯元家的院子,而下半身卻還在梯子上,所以隨鬼入墓的詛咒並沒有完全施展在他身上,這才讓祁孝直多撐了幾天。不過他的狀況和馬景成設宴的那天,入夜後離開的賓客一樣,如果沒有羅術鳴的急時相救,恐怕也是難逃一死。
祁孝直聽完之後,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當他回想到送別徐嘯元一家時,徐嘯元的小妾被白布包裹的左手時,終於恍然大悟。
這件事情過後,由於羅術鳴是翰林院的典薄,名義是作學問的人。他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是燃香術士的事情,以免落個不務正業的名聲。祁孝直便從沒向朝中的同僚提起過這件事。有人問起時,便說是一位遊歷的郎中治好了自己的病。不過他爲了感謝羅術鳴的救命之恩,見羅術鳴膝下無子,便讓自己的十五歲的兒子祁仁厚,也就是我的爺爺,認羅術鳴爲義父。從此兩家結成了乾親,關係十分要好。
幾年之後羅術鳴突然辭官回鄉,祁孝直帶著全家送別恩公的時候,問其原由。羅術鳴把祁孝直拉至一旁,小聲地告訴他,滿清王朝的氣數已經盡了,自己爲了保命,這才辭官回鄉。同時他也勸祁孝直,最好儘快離開京城。
祁孝直知道羅術鳴燃香占卜術的厲害,見他這麼說,當然深信不疑。但他所有的家業都在北京,想要離開,卻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走的。所以他只好先送別了羅術鳴,對於辭官離京的事,只好日後再做打算。
羅術鳴在臨行之時,拿出了一本殘破的古書送給祁仁厚,並告訴他這本書名叫《伏羲天機卷》,是另一門占卜術的秘籍。能夠學會《伏羲天機卷》的人,叫作天機大夫。天機大夫和燃香術士,占星官同屬一類人,但天機大夫存在的時間更加久遠。相傳天機大夫的歷史,可以追溯到炎黃的神話時期。而且歷朝歷代的朝廷裡也都有過天機大夫的身影,只是他們不爲人知罷了。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如今的大清朝卻沒有天機大夫的存在。
隨後羅術鳴又講起了這本《伏羲天機卷》的由來:有一次,羅術鳴在翰林院整理文獻的時候,偶然在書架後的一個暗格裡,發現了這本殘破的《伏羲天機卷》,他查找了一下翰林院的書庫裡並沒有這本書的記錄,於是就把它偷偷的帶出翰林院。通過書中的記載,羅術鳴瞭解到了天機大夫的存在。這使他更加對這本書視如珍寶,但是無奈自己已經成了燃香術士的門人,想要再學《伏羲天機卷》裡的占卜術,羅術鳴心裡難免有些顧慮,於是他就把這本書收藏起來,打算日後傳給自己的兒子。不過一直到了現在,羅術鳴還是膝下無子,這次離京返鄉之後,他又不知道與義子祁仁厚何時才能相見。於是就索性把這本《伏羲天機卷》留給祁仁厚當作紀念。
羅術鳴說完又從懷中掏出八張骨牌和一件骨鐲,這八張骨牌比牛牌小了幾分,牌身上也沒有普通牛牌上的圓點,只有正反一黑一白兩種顏色。那件骨鐲則是通體白色,上面有一條蛇形帶爪的花紋,蛇身的四支爪子上抓著四顆明珠。他告訴祁仁厚,這兩件東西都是他發現《伏羲天機卷》時,與這本書放在一起的。至於骨牌的用途,應該是占卜用的器具。而骨鐲可能就是天機大夫身份的象徵。他把這兩樣東西交到祁仁厚的手上。最後又讓祁仁厚切記,如果想學習《伏羲天機卷》裡的占卜術,先要知道,每個參透占卜之術的人都有各自的天命,而且學會占卜之術的人也並非是無所不知,具他所知,有二種人不能夠占卜。
第一、因爲自己有天命在身,所以不能占卜自己的命運。
第二、不能占卜同樣有天命在身的人。這些人雖然萬中無一,但也總是有的。
祁仁厚聽完,拜謝了義父,就與父親祁孝直一同送別了羅術鳴。不過他卻不知道這次和義父離別之後就再也沒有相見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