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梅落人離
淺淺的呼吸聲預示著情愛的結束已有一段時間,但彌散于林間的濃郁冷香依舊揮之不去,緊緊纏繞著林間的人。
“我下了迷香,他暫時不會醒過來。”伸手替漸漸沉睡的男人蓋上衣服,張肆風低頭愛憐的理著白無殤有些凌亂的發絲,似乎剛才的激情太過于劇烈,男人的疲乏加上迷香的作用便是香沉的睡。
男人睡了,張肆風這句話自然是說給另外一個人聽的,一個目睹全程的男子。
有多少次,赫連勃真想沖出去把張肆風砍成兩半,再抱著男人遠走高飛……可是,真的行嗎?
剛才發生的一切,讓他心痛得流血,卻也如此的清晰看到男人與張肆風歡愛是自愿的,甚至是帶著歡喜的。
張肆風說的對,現在的白無殤是一個重生的人,有自己的愛人,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幸福,而他的出現會給男人帶來什么,赫連勃并不十分清楚。
他的目的單純而簡單,想看到那個男人,狠狠愛他……曾經他向天發誓如果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便是刀山火海也擋不住他對男人的愛,可是此時此刻,他忽然猶豫了。
現在的白無殤無憂無慮,沒了以前總是蹙起的眉頭,也沒了壓人的責任與包袱,他愛他,不再像從前一般只想著霸道的掠奪男人的愛。
一切……只要他幸福就可以了。
足夠了,他赫連勃也別無所求了。
“如果你敢傷他絲毫,我赫連勃定將你碎尸萬段!”
“考慮好了,要放棄了?”張肆風望過去的眼觸及到赫連勃緊握的雙拳,上面,正一滴一滴的流著血。
“放棄?”赫連勃嘲諷似的的一笑,“我怎么會心甘情愿的放棄,張肆風,我恨你的手段毒辣、行為狡猾,但如果你將這些用來保護他,我無話可說。”男子的眼,落在沉睡男人的柔和面龐上。
似乎只要看著這樣的白無殤,赫連勃也覺得自己心情好了起來,幸福的不行了。
“我會的。”張肆風彎下身抱起了男人,看了眼想過來而又不敢過來的赫連勃,“他沒死的事情,誰也不能告訴。”
“等等!”喊住抱著男人就要走的張肆風,赫連勃大步走了過去,“讓我……再看看他。”
放縱與纏綿之后的蘇醒,已是第二日早晨,身旁睡著的,是緊樓自己腰的妖冶男子,白無殤輕手輕腳的從被子里爬出來換上了衣服。
打開窗戶,這天怎的有些yin沉,厚厚的烏云就要壓到人身上似的,不知正午的時候會不會放睛,還是會下雨。
男人看著黑壓壓的云有些擔憂。
“無殤。”身后傳來的,是男子有幾分慵懶而溫柔的呼喚。
“我吵著你了?”回過身去,張肆風已坐在了床沿上。
“沒,我早醒了幾次了,看你睡的跟豬似的香甜,也就不忍心起來了。”隨意披著衣服,男子上前擁住了白無殤,結結實實的摟在懷里,在從前是夢幻,在現在就是眼前的幸福。
щщщ? тт kǎn? C ○ 張肆風突然之間有些感慨。
赫連勃一直都是愛著白無殤的,只是在國與人之間受到些束縛最終沒有得到男人;元淵呢,那些年總是恨著白無殤,說是恨,不如說是白無殤對元淵的輕視讓元淵難受,想要獲得男人的重視,卻沒有選對方法,但元淵現在肯定已經了解了。
他自己其實也一樣,以前總是那么愚笨。
三個男子現在都醒悟過來了,可能夠抱著男人的卻只有他。
“在想什么?”男人點了點神思恍惚的張肆風,淡淡的笑容流入了男子的心田,想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份幸福他不打算放走。
“想你。”
“油嘴滑舌…”
今日的天氣雖然不好,但白無殤的心情卻已經放晴已久,似乎從醒來的時刻開始,他就一副好心情,時而看著外面的天氣喃喃自語,時而又陷入沉思。
等待著昨日的約會時間,可真難熬。
好不容易到了正午,白無殤已經早早的站在了昨日相約的梅林,手里拿著一枝梅花在地上寫寫畫畫,時而是他自己的名字,時而是張肆風的,時而……又是赫連勃的假名“念白”。
“念白、念白,念的可是我?”怎的突然冒出這么個奇怪的想法,白無殤搖搖頭用樹枝劃去了地上的涂畫。
正午,應該過了吧,為什么那個人還沒來?
他不會失約的,不是嗎?或許是起晚了,也或者是路上有事情耽擱著了吧。
再等等。
坐在一棵梅樹下,白無殤開始想著赫連勃姍姍來遲時要說的話,要提的懲罰,要怎么去破解昨日的招式。
這一等,就不知道過了多長。
“啪”,梅花樹枝最后被男人當作筆寫字時斷了,天空一陣悶雷炸響。
嘩啦啦……春雨綿綿,打在了嫩綠的枝葉上,綻放破碎的身影,有著絲絲冰寒。
那個人還是沒有來。
站在雨里,白無殤抬頭望著蒼茫的天腦子里一片空白,任由冰冷的雨水灑落他的臉龐、發絲和身體。
雨打梅花,一朵朵的凋殘而下,落在渾濁的泥土里失了顏色,掩蓋了身軀,徹底斷絕了這最后盛開的梅花。
雨水迷蒙了男人的眼,他的熱情與期待最終被雨水凍的冰涼,心里是說不出的惆悵與空蕩,明明只是見過一次面的陌生人,有什么值得等待的?
可是,這不停揪痛的心又是怎么回事?
白無殤從醒來至今,從未如此的心傷,如此的悲傷。
臉上落下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為何他會有他們再也不會相見了的想法,為何會心痛如斯。
一把油紙傘從后面替男人遮去了雨,白無殤猛的轉過身去,映入眼簾的——是一身白衣的張肆風,不是……那個人。
“怎么在淋雨,病了怎么辦,回去吧。”張肆風看清了白無殤眼里瞬間的失落,握著傘的手不由微微收緊。
“嗯。”輕聲一應,男人回頭深深看了眼已是殘破不堪的梅林,惆悵的風吹過,散落了一地的殘梅。
同在這梅林里淋雨的,不只有白無殤一人。
那始終藏在梅樹后的男子直到男人與張肆風走后,才緩緩走了出來,啪一下跪在了泥地里,十指深深囧囧泥土中握成了拳。
第二日天便放晴了,梅花也都悉數凋殘,張肆風帶著白無殤離開了只刺下殘破的梅林,離去的人帶走了惆悵,趕來的人只看到滿地的落梅。
“白棣……”深深吸了口氣,是殘留在空氣中的冷香,一旁撲騰著翅膀的聞香蟲繞在林間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