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腦勺有破空之聲傳來,莫筱苒飛快轉頭,就看見晚晚手握一支簪子直直的對準自己刺來,無數次任務中,積累起來的下意識反應,讓莫筱苒在瞬間伸手,直接折斷了晚晚的手腕,反手往前一推,簪子噗的一聲,扎入她的心窩。
“你……”晚晚錯愕的瞪大眼睛,到死,她也料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死在一個傻子手里。
身體咚地一聲朝后倒去,殷虹的獻血從她的胸口滲出,汨汨的血流,在頃刻間淌滿了整個暗巷,撲鼻而來的鐵銹味,揮之不去,莫筱苒呆滯的眨著眼睛,看著自己的右手。
她開槍殺過不少人,可每一個都是罪惡滔天的罪犯!
而晚晚呢?雖然她作惡多端,卻罪不至死!
她殺了一個不該死的人。
眼無力的閉上,胸腔里涌動著的是滔天的負罪感。
她不想的。
可是對于危機,她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第一反應。
她真的不想的。
“啊!殺人了!”剩下的三名下人,眼睜睜看著晚晚落了最后一口氣,同時齊聲驚呼。
不行,不能讓小姐出事!
幾乎是在瞬間,小竹咬著牙,提起一口氣,拿起墻角的一塊磚頭,朝著三人的后腦勺狠狠拍去,血花四濺,濃郁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夠了。”莫筱苒睜開眼,伸出手攔住小竹不停拍打著的手臂,“他們已經死了。”
人命,眨眼間,有四個人慘死在她眼前。
悲哀、沉痛、無力,莫筱苒張了張口,對上小竹被血跡布滿的臉頰,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小姐,你快走。”小竹吸了吸鼻子,哽咽的哭出聲來,“快走啊,待會兒官差來了你就走不掉了。”
走?
“那你呢?”莫筱苒狼狽的跌坐在地上,衣擺染上斑斑血跡。
小竹擦了擦眼淚,艱難的揚起一抹笑,“奴婢要留下來,要不然,萬一連累了小姐怎么辦?”
至少得有一個人留下來頂罪!
“傻子!”這世上怎么會有人傻到這種地步?為了她,居然想要一個人頂罪?莫筱苒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強忍住心底的負罪感,扶著墻,撐起身體,目光復雜的看向這四具還未冰冷的尸體。
她不能讓小竹出事,絕對不能!
“等天黑了,咱們把尸體埋了,做到神不知鬼不覺,這樣一來,我們誰也不會有事。”莫筱苒幾乎是咬著牙開口,她不想白白死去,也不想小竹有事,她本不想殺他們的,卻是一時錯手,但現在糾結緣由于事無補,只能想想法子,毀尸滅跡!
“小……小姐……”小竹驚疑不定的看著莫筱苒,隨后,重重點頭:“是!”
“先把人拖到里面去,我去找水來,弄掉這些血跡。”莫筱苒冷靜的安排著后續工作,不能讓尸體被人發現,為了以防萬一,她得把尸體處理好,誰知道有多少人今天見過她順著這條路走來?萬一有人識破自己的身份,得不償失!
小竹很快便將尸體堆放在暗巷深處的角落,用一卷草席遮蓋住,而莫筱苒則是用木桶提來了清水,仔細將地上的血跡沖洗掉后,這才抹著頭上的冷汗,狼狽的跌坐在地上。
好在這條路嫌少有普通人來往,還算幽靜,只要等到夜黑風高,她們尋個地方把尸體埋掉,就大功告成了。
“小姐,您怎么……怎么會突然不傻了?”小竹惴惴不安的坐在一旁,用衣袖擦拭著臉上的泥濘,浮腫的面頰看上去青一塊紫一塊,很是可怕,只一雙眼閃爍著關懷。
“一覺醒來就清醒了。”莫筱苒含糊的解釋道,不過小竹卻輕易的相信了。
“菩薩保佑,奴婢就知道小姐是有福的,如今可算是苦盡甘來了。”說著,她竟啜泣起來,只怕是想起了昔日在丞相府的日子。
“哭什么?說說你吧,”莫筱苒席地而坐,一手托著下顎,看向小竹,“自從我進宮后,發生了什么事?你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不要隱瞞。”
小竹怔了一下,重重點頭:“小姐自從入宮后,奴婢在府中過得尚好。”
有可能會好嗎?莫筱苒心底不屑,小竹是她的貼身丫鬟,她入宮為后,可想而知,府中那些對自己心有怨恨的人,會如何欺辱她。
這個丫頭,居然還想著蒙混過去,真是……
心里頭一次因這個陌生的世界有了些許暖意。
“最近大小姐想要將我許配給管家的兒子,小姐您也知道,那兒子一向仗著管家的身份,天生癡傻,只會為非作歹,奴婢怎么愿意嫁給他?于是,奴婢昨兒個就趁夜逃跑了,只是沒想到會被晚晚找到。”小竹失落的苦笑一聲。
“然后被一頓毒打?”看來,莫秋雨是把昨天在自己這兒受到的罪通通算到了小竹身上,她這么單薄的身體,哪里經受得住多人的毆打?今天,若不是自己偶然間碰到,只怕她會慘死此處吧?
“是啊,奴婢寧死不從,這才招來晚晚等人的羞辱。”小竹搖了搖頭,“奴婢本來是真的沒打算能在見小姐一面的,還以為今兒這條命就要死在這里了。”
“別說什么死不死的,”莫筱苒打斷了她幽怨的話語,雙眼精光暴漲,“今后,有我莫筱苒在一天,就有你一天好日子過!聽見沒?”
小竹怔忡的看著莫筱苒雙眼放光的模樣,心底暖洋洋的,這是她的小姐啊……
“是!”她揚起一抹絢爛的笑,重重點頭,卻因牽扯到了嘴角的傷口,又是一聲冷嘶,逗得莫筱苒嗤笑連連。
“小姐,你怎么會出宮的?”等到笑夠了,小竹眨巴著眼睛,疑惑的問道。
皇宮不比外面,進去容易出來難,入宮的嬪妃,貴妃品級以上,除了回門時可以出宮外,想要見親人,只能讓太監代為傳話,遞牌子才可入宮見上一面。
可小姐是怎么出來的呢?
“走出來的。”莫筱苒只字不提白青洛,一想到那個兩次輕薄了自己的男人,她就火氣上頭,一臉怒容,“總之,我是不打算回宮了。”
“啊?那怎么行!”小竹驚呼一聲:“若是不回宮,小姐,您今后打算怎么辦?您可是皇后啊,怎么能說不回去就不回去?”
莫筱苒聞言,眉頭暗暗一皺,“你說,如果皇帝知道我偷跑出宮,會怎么做?”
“當然會全力追捕小姐,把你帶回宮去,還會牽連到丞相府,說不定會誅九族。”小竹心有余悸的開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身為皇后若私自逃離,傳揚出去,皇室顏面無存,必然會全力緝捕莫筱苒。
所以,她想要就這么離開,想必是后患無窮了。
莫筱苒揉了揉眉心,“你說得對,等我們埋葬好尸體,就立即返回皇宮。”
“啊?奴婢也進宮去嗎?”小竹驚訝的看著莫筱苒,難以置信,“可是,奴婢的身份……”
“我來想辦法。”莫筱苒打斷了她的話,“交給我。”
“嗯!”小竹大力應了一聲,對莫筱苒的信賴毫不掩飾。
夜涼如水,圓月高照枝頭,灑下斑駁的一地月光,莫筱苒和小竹合力將四具尸體搬到亂葬崗,這是一座位于皇城郊外的山峰,平日少有行人,枝椏上烏鴉泣血哀鳴,將整座山峰暈染得愈發幽森詭秘。
“完工。”將包裹著尸體的草席扔在亂墳崗中,莫筱苒喘了口氣,拍著手粗聲道。
“小姐……我們還是快些離開吧,這里看上去不吉利。”小竹嚇得膽戰心驚,晚風呼嘯著刮過耳際,她仿佛聽見了無數幽靈在哀鳴。
“恩,你和我一道進宮吧。”小竹已經沒有了去處,丞相府,只怕是再也回不去了,為今之計,也只能跟隨自己一道返回皇宮,再讓皇帝下旨廢除自己的后位,到時候,天高任鳥飛。
“是,小姐,奴婢扶著你走。”小竹滿心歡喜,上前,打算扶住莫筱苒。
就在主仆二人準備下山時,耳側一股飆風急速而過,莫筱苒眉心一皺,已經嗅到了空氣里屬于某人獨有的龍舌花香。
“人來了,還不現身?”她掙脫小竹的束縛,冷聲開口。
一道黑色的殘影自枝椏上墜落,白青洛一襲黑衣凜凜,猶若踏月而來的神祗!眉目素凈,透著絲絲冰冷,容顏似雪,臉廓猶若刀削,飄落在莫筱苒的面前。
“果然是你!”她篤定的開口。
“你殺人了?”白青洛目光深幽,他沒有告訴莫筱苒,其實一路以來,他一直尾隨在后方。
“怎么?你打算抓我見官?”莫筱苒冷笑一聲,清冷的月光下,她眉宇間透著絲絲嘲弄。
“小姐!”小竹擔憂的喚了一聲,唯恐此人會對莫筱苒不利。
白青洛深深凝視著她,緘默不語,只是那目光通透、犀利,仿佛要將她的靈魂一并看穿!
“如果我要抓你,會等到現在嗎?”白青洛諷刺的開口,眼眸深沉無光,這個女人一次次讓他意外,斗毆時近乎完美的身手,殺人后,冷靜的處理手段,一樁樁一件件,越是靠近,越是覺得她像個寶藏,吸引著他去挖掘,去開啟。
“一個從沒離開過丞相府的女人,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在哪兒學會的本事,剩下的話消失在唇齒,白青洛忽地莞爾一笑,那笑少了平時的冰冷與譏諷,冷清的月光朦朧的籠罩在他的身上,刀削般的臉廓,仿佛在瞬間柔和下來,“你接下來打算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