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跟我開玩笑。”天一表情猙獰。
“我從不開玩笑。”容玄道。
如果此處傳承地沒有被封,容玄有五成把握將容族天碑帶出去,正好能補上傳承空間內(nèi)缺的那塊,但天羅奇陣則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如果這地方成了冥界地盤,盡在谷圣子掌控,容玄是不樂意看到的。
而天一不善煉丹,明火神鼎不一定有辦法,但能創(chuàng)出大局觀神圖,就算不會布陣,對天羅奇陣塔的把握也更大些。
“堂堂天族真仙,難得出手一次,如果我提得要求太簡單,豈不是太瞧不起你了么。”容玄就當(dāng)沒看到天一的不情愿,堅持己見。
于是,就這么簡單的一句話把天一給堵了回去。
不是不行,在他眼里還沒有‘不行’兩個字!天一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好勝心。
要知道,轉(zhuǎn)移天羅奇陣,還能不損法則,絕不簡單。換成其他人根本是天方夜譚,哪怕是谷族真仙也沒辦法,但天一不同,他雖然還沒渡上仙劫,但這也只是時間問題,實力比尋常真仙強上一線,要想極盡升華,將這道與三千試煉融為一體的曠世異寶天羅奇陣給弄走,或許不是不可以。
只是從未嘗試過。
回到上界以后,天一一直想試試手,但迄今為止沒有能與他一較高下的存在,與真仙交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只能換個方式,天羅奇陣正好拿來練手,容玄提醒了他。但天一心里并不痛快,他把容玄想得太簡單了,敢把主意打到造就圣紋師的天羅奇陣上,這人的膽量不在他之下。
“事先說清楚,古戰(zhàn)場和天羅奇陣離得并不算遠,古戰(zhàn)場的禁制與我的魂印相連,我不能保證全力施展的情況下,此地動彈不得的人還能性命無憂。”天一說的是事實,與法則相抗的確無法面面俱到,但他寧可犧牲這些人,也的保證傳承地的禁制完好無損,以免里頭的人闖出來。可這里的人要是死了,可就沒人給容族正名了,容玄出去后照樣舉世皆敵。
仙碑已毀,沒有證據(jù),解釋不通。
天一身為真仙,并不打算過多參與凡人間的爭端,至于容族,在上古哪怕再輝煌,而今被污蔑至沒落,甚至遭世人遺忘,甚至連容族也從典籍中被抹除了存在,谷鏡子耗費千萬年才做到能瞞過記錄仙碑的地步,無論是世人的意志,還是消失的‘容’,都不是朝夕間就能改變的。
正要說起來他和容族的關(guān)系并不怎么樣,隨著容暝的死,有些恩怨也不了了之。
天一自認沒有效仿谷鏡子落井下石已經(jīng)不錯了,他沒有義務(wù)幫到底。更何況容玄也沒弱到需要同情的地步。
但日后要想翻盤,僅憑一兩張嘴說不通,古戰(zhàn)場這些人來頭各異,均不可少。
容玄想了想,道:“這不用擔(dān)心,我有地方安置這些人,你可以把古戰(zhàn)場復(fù)原,只要天羅奇陣內(nèi)的坤族幸存足矣。”
“算你狠!別想有下次!”天一瞪了容玄一眼,身影消失不見,只有聲音在原地回蕩:“你等著,給我一個月時間。”
容玄面無波瀾地目送他離開,心想話別說的太早,一個月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能不能把天羅奇陣帶出去還是個問題。
不過,天一既然打定主意當(dāng)甩手掌柜,再不過問上界之事,就算這次不狠,那也沒下次。
至于最主要的目的,容玄想知道天一的實力究竟可怕到什么地步,這直接決定了他接下來的謀劃。這位肆無忌憚的真仙,無法摸透,才是最大的異數(shù)。
“這可怎么辦才好。”重新暴露在三千試煉內(nèi)的原住民和上界來人,感受到不平的波動從天羅奇陣處傳來,均不能心安。
至于剛被天一拎著后頸從明火神鼎帶回來的姜族煉藥師則變了臉色,捏著靈藥的手微抖了下。
真仙不在,異族隨時都可能卷土重來,單憑容玄一個人,沒辦法護住全部,恐怕都難逃一死。
不少人紛紛看向容玄,礙于后者容族身份,都沒敢說重話,有些年邁的原住民聽了上界來人對容玄的描述,個個神色復(fù)雜,最不像容族的容族人,難怪連谷族真仙都能瞞過,這是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外人恐怕難以想象。
不知他是真有辦法,還是打算犧牲他們。不論如何,沒資格怨懟,十族本就互不相欠,天族真仙相護,足以讓他們感恩戴德。
“進去吧,容族傳承空間,便宜你們了。”容玄隨手一劃,打開一道門戶,濃郁的靈氣從里頭涌出,靠近的人紛紛變了臉色——上古容族傳承空間!里頭的道則必定和三千試煉一樣無缺,難怪容玄到了這里,修為不降反升,明顯比他們高出許多。
“多謝容玄族長。”年邁的原住民按著小輩弟子的頭顱,對容玄誠心行禮。他們?yōu)榱吮H约海瑳Q意犧牲容族,可現(xiàn)在又不得不在容族的羽翼尋求庇護,容族大義,少有人及。這個人情,以后一定得還。
“族長?”容玄皺眉。他徑直運轉(zhuǎn)道法,把這些幾乎全身石化的人送進傳承空間內(nèi)。
“連容族傳承空間都在你手上,不是族長是什么。”原住民很灑脫,相視一笑:“我等要在容族領(lǐng)地叨擾一段時間,一切但憑族長做主。”
容族,族長!雖只是個稱呼,卻足以讓上界來人驚嘆不已,容玄不只是一個人,而是代表了一族,上古十族之首的容族族長,以容玄的天賦,搞不好真能成仙。
古教弟子紛紛道賀,孤僻如不朽圣子也微微點頭,難得示好。
只有一人的族長嗎,容玄干笑,加上小蒼也就兩個。
就在這時,他似有所覺,就在他后腳邁入傳承空間的瞬間,原古戰(zhàn)場對面涌現(xiàn)出一個巨大的漆黑漩渦,一個接一個的異族從中走出,轉(zhuǎn)眼站滿了偌大的地面,它們原本吵吵鬧鬧,卻又忌憚太古道宮處傳來的波動后,越發(fā)吵雜,卻又在一瞬間沉寂。
因為這時,另一邊敞開一道門戶,謫仙似的身影從中走出,那張臉在場所有人都不會認錯。谷圣子,谷傾衣。
“通過這里,就能直達大衍神朝流放之地,你們知道該怎么做。”谷傾衣讓異族閉嘴,再挨個從門戶中走出,他瞇了下眼睛,掃向空空蕩蕩的古戰(zhàn)場,繼而望向太古道宮和傳承天碑所在的方向,不知看到了什么,谷傾衣驀然瞳孔微縮,他拓寬了出口,讓異族盡快出去。
而強悍的冥界異族全都乖乖聽他命令,和之前在古戰(zhàn)場上血肉橫飛的一幕相差甚遠,明顯谷傾衣能統(tǒng)領(lǐng)異族。難怪他之前寧可在一旁站著,也死活不出手。
容玄在傳承空間,雖聽不到聲音,卻能清晰地看到外界的畫面,似乎只有一墻之隔,但外面的異族及谷圣子卻看不到他。只看口型并不知道谷圣子在說什么,不像人族語言。
“一切不會盡如谷族所意,我等回歸上界以后,定會戳穿谷族的陰謀,不會讓容族就此消亡。”傳承空間內(nèi)的人親眼目睹了這一幕,越發(fā)臉色鐵青,憤憤不已。
“還望各位說到做到。”容玄的臉上并沒有多余的表情。
等到這些人安然無恙,想必也是數(shù)十年之后,容玄不可能待在這里,他把這些人放進傳承空間,就等于某種意義上掌握了主動權(quán),就看看谷族能耍出什么花樣。
在三千試煉逗留了不到半年,也就在上界消失了半年,足夠谷圣子大做文章,指不定現(xiàn)在外界流言四起,亂成什么樣。
容玄不介意讓它更亂。
容族傳承空間能隔絕氣機,里頭的人氣息不強,稍微隱匿,就跟死了沒什么兩樣,外界無法探查。
不過就算嫁禍說是容玄斬了三千試煉各大古教弟子,觸怒古教的是他,他不在,葉天陽那邊應(yīng)該能應(yīng)付,稍微圓滑些,哪怕作勢與他劃清界限,容玄甚至?xí)氖纸泻谩?
葉天陽要想當(dāng)大衍神帝,有個姬靈霄虎視眈眈,又多了谷圣子作祟,這個緊要關(guān)頭,最不能和古教結(jié)仇。
轉(zhuǎn)眼一個月過去,天一并沒有回來,天羅奇陣處的波動劇烈,還在繼續(xù)。
容玄外出過多次,由姜族煉藥師帶路,去試煉之地的其他地方找靈藥,這里雖被異族掃蕩了一通,但異族沒有在此地繁衍生息了將近千萬年的原住民更熟悉此地環(huán)境,更多許多藏得較深的珍稀靈藥被發(fā)覺。
出了三千試煉,身份尊貴的原住民一無所有,他們一群人風(fēng)卷殘云般將用得上的有靈氣之物全都搬進傳承空間,其中甚至包括居住的屋舍,和遠古用過的鍋碗瓢盆,還總擔(dān)心他們這么多人幾十年后出了容族傳承空間,容玄許諾給他們住的地方不夠大,吃穿用度不合心意,靈藥不夠揮霍……
容玄聽得眼皮直跳,實在懶得解釋現(xiàn)在的上清圣殿是什么樣。上界來人,那些古教弟子也沒立場多說什么,畢竟他們對圣殿也不熟,只知道曾被覆滅過一次,還是出自眼前這人之手,而今重建的時間不長,也不知恢復(fù)到什么程度。
好在原住民每搬進一處東西,都會向容玄過問,得到許可才搬,不至于讓一些實在沒用的放進去占地方。
短短一個月,傳承空間煥然一新,傳承空間和以往大不相同,有人入住以后,靈氣流動加劇,略施道法,讓里頭明亮得如同白晝,但大多數(shù)地方還是很貧瘠,那些由靈石堆積成的山脈長滿了窸窸窣窣的綠草,遠遠望去就像另一片世界。
看著原本空空蕩蕩的容族傳承空間多了生氣,容玄心里莫名的情緒滋長,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這樣并不難受。
由于找回的靈藥種類不全,不夠煉制回魂清源丹,不足以徹底讓那些人恢復(fù)如初,頂多其中的部分人簡單走動。
容玄等原住民要搬東西,幾次撞上異族,碰上比較少的,容玄還能斬殺,異族一多就只能帶著其他煉藥師躲進傳承空間,有一位八級煉藥宗師殞命。天一帶出來的姜族煉藥宗師總共就六位,死一個都是大損失。
容玄對異族的憤怒已經(jīng)達到頂點,更對披著人皮的谷傾衣生了殺念。
上清圣殿沒有能排上用場的煉藥宗師,要救近千人,不說靈藥湊不齊,就是丹藥也得煉制夠久。
而異族清理整個上清圣殿,唯獨動不了兩個地方,被封住的傳承天碑所在處,以及天羅奇陣為中心方圓一里不能靠近。
搜尋不出上界來人的蹤跡,想必谷圣子也很困惑,緊接著許久沒動靜。
容玄隱隱覺出不對勁,第四十日的時候,他活捉了一位異族圣王,搜魂之后,這才臉色陡變。
出事了!
容玄臉色陰沉,牙縫里蹦出一句話:“那個蠢貨!”
“族長,發(fā)生什么事了?”旁邊一人被他的臉色嚇了一跳,還以為容玄出了意外,立刻祭出古火將那位垂死的異族焚成灰燼。
這位名姜遠,八級煉藥宗師。
“無妨,你們先進去。”容玄打開傳承空間門戶,把姜遠和他師弟推了進去,遠遠看向天羅奇陣所在處。
……還沒結(jié)束嗎。
容玄眸光一凜。
“小心!”姜遠大喊一聲。
門戶閉合,容玄也沒進來,反倒朝著反方向掠去。
“許是外界出事了。”容族傳承空間內(nèi)的強者陷入沉默,他們自身難保,無法派上用場。
“肯定是谷族在搞鬼!”
“我們現(xiàn)在唯一能幫他的,就是盡快恢復(fù)修為,才好在需要的時候,給谷族重重一擊。”
乾族老者睜開眼,這人名乾穹,威望極高,他的話穩(wěn)住了眾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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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進來,就快了。”天一被驚動,他分出心神,正好注意到拿天誅開路,冒死擠進天羅奇陣一里范圍內(nèi)的容玄,都快逼近他這里了。
“什么時候結(jié)束,我要出去。”容玄站在原地。
“不用你說!”我比你還急!賬還沒算,哪門子美若天仙的異族,他差點沒吐出來。
天一沒說下去,他視線落在遠處傳承天碑所在處,那里正由內(nèi)而外受到猛烈的攻擊。
“你退出去,否則被波及了活該。”天一額上有熱汗滴落,他胸口劇烈起伏,鮮血從口中噴出,與漫天道則融合在一起,竟是硬生生穿透道則,進入天羅奇陣內(nèi)。
“起!”天一厲聲道,額上青筋直冒,雙眸充血。
天地齊震,巨塔騰空而起,火龍照亮天穹,颶風(fēng)掃向四方,漫天道則如同明亮的神紋,刀割般破碎虛空,撞擊得天誅鏘鏘作響。
天一不惜耗損心神拘出天羅奇陣古塔,天羅奇陣內(nèi)有陣陣慘叫,被轟隆巨響淹沒。
耀眼神芒中,整座塔脫離了地面,騰空而起。
這就是真仙的實力!?容玄瞠目結(jié)舌,渾身鮮血沸騰,說不出的神往。
退出颶風(fēng)暴掠的范圍外,容玄這才察覺到另一邊傳承仙碑處的動靜,禁制封印被劇烈的攻擊著,場面雖不同于這里,卻也撐不了太久,估計沒多久,里頭的真仙就會破關(guān)而出。所以天一才慌了?
那位無缺仙體,天生至尊,真能牽制住天一,對容玄而言不是壞事,至少這人不是毫無弱點,無法無天。這兩人間不能說的秘密,容玄懶得理會,能離多遠,就離多遠。
天一要走,容玄求之不得。
“接著!”天一舉起巨塔猛地一拋。
容玄徑直在空中打開一道巨大的門戶,直接通向容族傳承空間,天羅奇陣古塔整個沒入其中,一片驚呼從門戶內(nèi)傳來。
天一從天而降,重重砸地,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
容玄朝著天一落地的方向走去,邊走邊看向傳承天碑所在的方向,心中有一絲猶豫,那位異族真仙很快就會破出,到時候他有機會把容族傳承天碑帶出來……
天一灰頭土臉地從坑底跳起來,咳嗽了幾聲。
“你要現(xiàn)在出去,還是過會?”
天一難得神色急切地傳音,甚至來不及和容玄細說,就一溜煙竄了出去:“我先走了,姬族見。到時候你想知道的一切,通通都能知曉。”
“一起出去。”
容族傳承天碑缺了一角,放在這里也不會有事,至于其他天碑,帶出來也只會便宜外族,更何況容玄只有五成把握,時間更不知花多久,這樣一想容玄打消了這年頭,這地方的寶物不少,日后若能成為真仙再親自動手搬,否則就算把容族傳承空間變成第二座試煉之地,他死了,這一切又有何意義。
容玄催動天誅御劍,毫不猶豫爆發(fā)全部靈力掠出,這才趕在天一出去后,空間裂縫閉合的前一刻,極其驚險地竄了出去。
那一剎那直面可怖的空間亂流,容玄臉色都白了。無堅不摧的空間亂流就距離他面門半寸處,若碰著頭皮定能將他整個腦袋碾碎。
三千試煉風(fēng)平浪靜,原本天羅奇陣所在處空空如也,而原住民所在處也被搬空。
兩日后,被封住的傳承天碑所在處轟然大開,從中走出來兩人。
一人黑發(fā)黑袍,站在漫天法光砂石交錯之地,卻好似獨在一方天地。
“出去吧,帶本尊去天一住的地方。”淵落揮了揮手又拿出一張面具戴上,神情冰冷至極。
匆匆一眼,驚如天人。
火凌子看呆了,絲毫沒有一代丹圣該有的氣勢,她默念天一、天一是……
“好!現(xiàn)在就去東荒。”半晌,她才猛地回神,心如擂鼓。
與此同時,容玄轉(zhuǎn)道去往中州原上清仙宗所在地。
天一落地點不對,恰好距離東荒和中州距離等同,都遠得不行,容玄回到上界,呼吸著熟悉的靈氣,很快與女王取得了聯(lián)系,情況不容樂觀。
等他橫跨了十大州來了上清圣殿,卻發(fā)現(xiàn)形勢比他想得還要嚴峻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