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火車站。”
“說說?!?
“我師傅說過,有幾種人的錢拿了是要遭報應的。所以我從來不對寡婦、老太太、求醫看病的、學生這樣的人下手。前年冬天我出去干活兒,一路擒了肥羊無數,本來已經打算收工了,不再出貨了。但是到了北京站,我又發現了一只肥羊,這人一看就是國家干部模樣,戴著個眼鏡,穿著中山裝,從保定一上車就死死的摁著上衣口袋。我一看就知道他那上衣口袋里有貨。我是有原則的,出去的時候干活兒,回來的時候基本不干活兒。但是我最恨保定人了,保定府出小日本狗腿子,這人肯定是狗腿子后代?!?
“扯淡!敵后武工隊也是保定的,你怎么就不想想他是敵后武工隊的后代?!?
“我當時忘了敵后武工隊了,我就記住保定府的狗腿子了,所以,這貨,我必須出!”
“想出就出唄,找那么多借口干什么。”
“嘿嘿,我盯了他一路,等他下車一抬手,我就下了他的貨。”
“……”劉海柱剛剛在前幾天看到了二東子的手段,他太相信二東子有這本事了。
“這人走了幾步一摸口袋,開始大喊:我的錢丟了,抓小偷啊……呵呵,這樣的事兒我見到的太多了,根本沒當事兒,我就若無其事的向前走。結果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你別跟說評書似的行嗎?!”
“走了幾步我聽見那男人不喊了,我回頭一看,這30多歲的老爺們兒,跌坐到了雪地中間,倆手抱頭,渾身顫。我一看就知道,他肯定哭呢。啥事兒讓這么一個老爺們兒哭成這樣?我挺好奇,我走了過去拍了拍他問:大哥咋了?啥東西丟了?”
“……”劉海柱聽得挺入神。
“這老爺們兒把臉一抬起來,我就看見了他那眼淚和鼻涕都混在一起了,我干了這么久的活兒,還沒見過一個老爺們兒哭成這樣過。當我聽見他說這是我女兒看病的錢的時候,我居然良心發現了。我拿著他那包著錢的手絹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大哥,你看看這是你的錢不?剛才掉地上了?!?
“你還他了?!”
“咳,麻煩就出在這。我師傅跟我說過,只要到手的貨無論如何也不能還回去,我真是后悔沒聽老人言。這老爺們兒把包著錢的手絹接過去以后,抓著我的手千恩萬謝,說什么也不讓給我走,讓我給他留地址,要給我送錦旗。我哪敢給他留地址啊,我只好敷衍幾句。這時,反扒的警察也趕過來了,一看見有撿到東西物歸原主這事兒,非要帶我進去做記錄。這把我嚇的,可我走還走不開,只能跟這警察和這丟東西的老爺們兒進了鐵路派出所。結果,好家伙,反扒的警察的習慣就是盤問,我幾句謊話說出去以后被越問越慌,可這警察還越問越多。大冬天的,我滿腦袋汗。后來這反扒警察真懷疑我了,問我到底是干什么的,為什么的撒謊。幸好丟東西這哥們兒力保我,他說我肯定不是小偷,哪兒有小偷偷了東西再物歸原主的,硬把我從鐵路派出所給拉了出來。出來以后,這哥們兒再次對我千恩萬謝,還說要讓他女兒認我當干爹孝順我,我心里這個不舒服,趕緊找了個借口走了。唉,這事兒真懸啊……”
劉海柱聽了這話楞了半晌,他想不到二東子居然是這么一個人,好像的確跟其它的小偷不一樣。
劉海柱問了句:“二東子,你把錢還他后悔嗎?”
二東子也楞了楞:“……后悔,唉,也不后悔,要是我把他錢拿了,他女兒的病沒法治,我那得造多大的孽,造孽是要遭報應的,我不后悔可不是為他女兒啊,我是怕自己造孽遭報應?!倍|子這人真奇怪,別人都拼命證明自己的是好人,可是二東子總是拼命證明自己是壞人。
“那以后再遇到這樣的事兒你怎么辦?”
“操!不可能再遇到了?!?
“我就問你遇到了怎么辦,是還還是不還。”
“……還!”
“好!”劉海柱重重拍了一下二東子的肩膀:“出去以后,我請你吃狗肉!”
“真的?”
“……真的!”劉海柱一激動把自己那只不知道是否還在人世的狗給答應出去了。雖然還沒想好自己那只大黃狗要是被郝土匪吃了咋辦,但是先把牛吹好了。
“那好,就等你的狗肉了!”
二東子和劉海柱擊了下掌。
劉海柱又說了一句,讓二東子懵了。
劉海柱恬著臉說:“我進來之前的確是有條狗,但是可能是已經被我朋友吃了。這樣吧,要是被我朋友吃了,你就再去偷一只?!眲⒑Vf完,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
“啊?我偷?!”
“是啊,你不是能偷嗎?”
“……我……”
“哎呀,對了,你會殺狗嗎?我那只大黃狗勒了好幾天了都沒勒死,你把狗偷來然后勒死,然后咱們吃。”
“我操,我去偷然后我殺,到底是你請我吃狗肉還是我請你吃狗肉?”
“當然是我請啊,狗肉在我家里燉!”
“我操?。俊?
“是啊!對了,你家有酒嗎?你把狗偷來殺了來我家時順便再帶點酒?!?
“哎呀我操……”二東子快被劉海柱整瘋了。
“我都給你想好了,我有個朋友叫郝土匪,他家有只大黑狗,哎呀,那狗特別肥,比我那個黃狗肥多了,到時候你就偷那只……”
“操!”二東子捂著耳朵,不聽劉海柱說話了。
劉海柱一臉無辜的看著二東子,他的確無辜,他的確想請二東子吃狗肉。
劉海柱這次進來還真沒白來,見識了盧松又認識了二東子。不過,認識這二位只是個開始,并不是結局。真正對劉海柱日后產生影響的是另一位。盧松和二東子都給劉海柱留下了不錯的印象,可是這位卻讓劉海柱真真正正走向了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