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卿心 38山上有佳人 泡書吧
“為什么救?”為什么危急時刻毫不猶豫地將癡情練擲過來,明明所有的仙力都匯聚于癡情練里,沒有了這件武器,她還能做什么?
不止一次地問自己這樣的問題,可是他找不到答案。
躺床上養傷了整整十日,他猶豫過,退縮過,但終于不自覺將這個問題問出了口:“為什么救?那樣危險的關頭,就不怕死嗎?”
怕死?誰不怕死,但假如兩個里,還有一個有活著的希望,那么她不會惡劣到要那個陪她一起送死,況且那時候花信的確沒有注意到她身后其實還有一個。
“司樂大,處那種情況下,不論是誰,都會這么做的,希望不要多慮了?!彼鼐毾肓艘幌?,咬牙憤憤道:“倒是是怎么搞的,是逢兇化吉的回來了,卻搞得到處都是傷,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怎么問都嘴硬的要死,死活不說究竟是誰把他傷成這樣的。
不管是誰,那時候她都會這么做的,得到了答案,心里卻依然十分不甘,明明她只是無所謂的態度,可是他卻因為那個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的剎那閃光,迷亂了內心。
她的身影分明近咫尺,卻猶如遠天邊一樣觸摸不及。
她看到他滿身是血時臉上流露的擔憂,她轉身沖入雨中為他去醫館抓藥時的背影,她捏著鼻子坐火爐前煎藥時認真的神情,竟然讓他莫名的覺得尤為可愛。
細心地換藥,重新包扎傷口。那雙溫柔的手為他解下衣帶,輕觸過他胸前的肌膚,難以抗拒的酥酥麻麻的觸感,宛如烈酒一般能夠醉。
這便是名為情的存么,既苦澀又甜美。怎么可能對那個強占男仙、非法擄為男寵的老太婆有非分之想,鳶洵苦笑一下,甩開素練為他上藥的手,眸光一冷:“莫不知姑姑這么做,是為了手中這把鳳凰琴?!?
毫無征兆地,素練被這么用力一推,頓時失去平衡,足下一拐,重重地摔榻邊的桌案上,痛得腰都直不起來。
切,好心沒好報。素練咬牙站了起來,恨恨地笑起來,表情有點兒古怪:“要是執意這么認為,也無話可說?!?
順手抓起案上的香爐朝鳶洵砸了過去,管它是砸到他的臉還是傷口,她都不再管他死活了。怒氣沖沖地出門,掏出一張畫著地圖的紙條,招來一個車夫,急切地道:“去這里?!?
這張地圖是蒼帝的邀請函里附上的,就是他扎凡間的院落,似乎離這不太遠。
十五日,與蒼帝約定的日子這么快就到了。
*
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急湍,映帶左右。雖說是原話照搬羲之《蘭亭序》,但再也沒有什么詞句比這更應景。
咸陽地處八百里秦川的腹地,地勢大多為平原,本不可能有連綿起伏的高山。但蒼帝扎凡間的院子并不世的時空里,所以當素練到達這里時,一面看到的是一望無際原野,另一面卻是重巒疊嶂的籠罩云霧里的山嶺。
想通了這一點,素練當即拉過車夫的衣袖喊停,下車以后便提起裙擺往水潭邊走去。素練的這一舉動,嚇了車夫一跳,他連忙跳下車緊緊扯著素練的衣裳道:“姑娘,莫要尋死啊?!?
他本就覺得奇怪,一個姑娘家哪里不去,偏偏往最荒涼的郊區趕,到了以后這里既沒有家,也不像與友約好的郊游,然后她一聲不吭地就往湖水里踏了進去,這不是尋死,又是什么?
意識到平??床坏较删撑钊R,素練想了一下,抬手車夫眼前一晃,捏了一個極為初級的**訣。車夫的雙眼立刻變得無神,臉上也是呆滯無光,他雙手僵硬地松開素練的衣襟,默默地往回走,上車,揚鞭,離去,接著他會忘記曾經來過這里。
素練稍微松了一口氣,轉身踏入湖中,與料想的一樣,這湖水并不是實體,只是依靠天光投影到地面所形成的視覺效果,她穿過無形的水面,越往里走頭頂的光線便越暗,視線小心翼翼地探著前方,大約走了半刻鐘,就宛如有一只無形的手驟然撥開了遮住眼皮的迷霧,那一刻豁然開朗。
呈現她眼前的是,一大片的綠色??丈叫掠?,青竹的新綠。
她的腳下出現了一道流動的光,那絢麗的光芒向著山上飛去,所經過的地方便化開了一條泥土鑿就的道路。
踩著松軟的土地,聞著淡淡青草的香,哼著不成調的小曲上山,忽然間覺得心情都歡快了許多,一度因為鳶洵而積蓄的怒氣,頓時一掃而盡。
道路兩旁盡是長著形態各異的青竹,青竹頂端彌漫著裊裊仙氣,每往高處走一些,竹子便更綠一些,顏色更暗一些,一直走到半山腰,那兒的竹子幾乎已經是深紫色的。
那一堆深紫色的竹林后面,扎著一座宅子,從外表看上去與凡間的房子并沒有多大差別。但仔細瞧著,宅邸的大門卻是要比尋常家做的更為雅致。
門框與扶手上雕著線條極細的紋路,那花紋并沒怎么講究,既不是富麗的牡丹,也不是清廉的蘭或者菊。那青竹的紋路看似不過主的隨性之作,寥寥幾筆刀工,但猶如過硬的國畫大師不需要繁復的細節,只隨意勾畫幾筆,便能將竹子的氣節與風韻勾勒出來。
大門是向內開著的,有雪白的小花簇簇地從房頂垂落下來,個頭只有拇指那么大,形狀卻像極了鈴鐺,風一吹,竟也會像鈴鐺一樣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音,看起來很是別致。素練想著離開的時候,定要向蒼帝討這種花的種子回去種。
屋內的陳設很是簡單,但卻擺放得十分整齊。每一樣木制的家具上都雕有竹子的紋樣,形態卻沒有一個是重復的。聽說蒼帝極為愛竹,凡間院落里養著各種各樣的竹子,尤其是把紫竹當作稀罕的寶貝。
大堂里沒有,素練探手一摸案上的茶壺外壁,是溫熱的,看來并沒有走遠。忽而聞見內屋有低低的聲音,猶如膩軟的耳語一般輕微,還有帶著慵懶疲憊的笑聲。
穿過不長的走廊,素練來到了那個傳出聲音的房間門外,側耳貼著門邊傾聽。臥室的門是半敞開的,素練之所以沒有大方走進去,因為她聽出了那里面有些許不大對的勁頭。
除了蒼帝以外,那里面還有一個。那的聲音有些低,妖嬈里透著一絲涼薄,說話的語氣酥酥軟軟的,難以分辨出是男是女。但假如是個男,那聲音未免太過妖氣。
鏤空窗框比身子微矮,素練不得不半彎下腰,透過窗戶的縫隙,左右快速掃了一遍臥房的布局。正對窗戶的位置,果然有兩個,他們面對面席地而坐,中間隔了一張矮腳長幾。
穿著青衣的便是蒼帝,他袖下的手分明握住了紫衣女子的手腕,那紫衣女子并未掙脫,任由他這么握著,嘴角翹起一彎弧度。
緊跟著蒼帝說道:“把衣服脫下來,替看看。”因為素練是從中途插進來聽的,呆滯了幾秒鐘,有點兒反應不過來,難道蒼帝比極炎那個浪蕩之徒還要好色?
兩對坐,互相對視了良久,紫衣女子忽然站了起來,順手就解下了外裳拋一邊,湊到蒼帝面前,幾乎是臉貼著臉,容顏極盡妖嬈:“阿蒼,覺得美嗎?”
蒼帝哈哈大笑道:“又喝多了,這世上哪有比更美的?!?
紫衣女子似有若無地朝窗邊瞥了一眼,眉毛微揚,笑意吟吟:“那覺得與姑姑,誰來得更美一些?”
聽見紫衣女子這么問,蒼帝徒然明白了話中意思,一敲桌沿道:“姑姑,既然來了,偷偷摸摸地躲旁家外偷聽,可不怎么禮貌?!?
聞見自己被點名,素練著實覺得奇怪,雖說她使用仙術的途徑極為笨拙,但好歹身負姑姑千萬年的修為,就算使得再爛,也爛一定的水準之上。
就連活了十幾萬歲的蒼帝都不曾注意到她使用隱身術法遁入,紫衣女子莫非有著比蒼帝更甚的仙力,才能敏銳地洞察到她的存。
想了想,其實她好像的確沒有躲藏的必要,就算不慎家干什么什么的時候誤入,多半是因為他們自己不記得把門栓好,與她半分關系都無。但橫豎都已經暴露,素練抬腳跨入屋中,目光與紫衣女子交接,然后她愣了一下。
紫衣女子斜倚長桌上,白皙纖細的手腕從袖下伸了出來,懶懶地被蒼帝握著。紫黑相間的衣裳褪到了小臂上,露出小半個香肩。她的眼睛微瞇,始終迷離地淺笑著,嘴角掛著嘲弄。
素練眩暈了好半會,定睛瞧那女的眉目覺得十分眼熟,走上前問道:“呃,怎么會這?”
明明走自己的世界里,卻竟別的掌握之中,宛若一枚棋子被安放弈者認為最合適的格子里,受著莫名的牽制,這樣的感覺真令不爽。
他凝視著素練好一會兒,細長的雙眸泛著猶如琥珀一般的色澤,淺淺的金色仿佛凝著妖魔般令著迷的魅力,輕輕地吐著字,猶如舒展開的花瓣:“說呢?”
這家伙為什么會知道她的行蹤?為什么會出現這里?最關鍵的是,他怎么會扮成一個女?
更可氣的是,無論是男裝還是女裝,這家伙的美貌都完敗自己,看他這副妖嬈艷麗的女裝打扮,簡直……簡直就是貽害千年的風塵名妓。
素練一張淺碧色團墊上坐下,順手接過蒼帝給自己倒的一碟清酒潤嗓后,才緩緩道:“朔隱,這個樣子,是打算去青樓當頭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