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卿心 50往事不可訴 泡書吧
素練駕著英招,不顧天兵衛士阻攔,直接就闖入了玉京仙府。大殿裡,她還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
那長身玉立,手裡握劍,見到她闖進來時,波瀾不驚的眼簾,微微的掀起一抹訝異。
素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修武,到底是個什麼身份呢?”有一種被耍弄的錯覺,豎起掌心讓他不要說,她不怒反笑:“讓猜一猜吧,約莫是這位元皇大道君的皇子了?”
關於修武的傳言非常得少,甚至於過分神秘。他仙籍上的記錄不僅一片空白,生平過往一律沒有記載。
這個要麼是低微得連仙籍都不願收錄,要麼便可能是四庭仙君之一的私生子。擁有一手遮天的權利,才最可能不動聲色地將他的背景全抹殺掉。
結合眼前的境況不難得出,姑姑將這麼一個藏進了溫柔鄉,目的只有一個,修武是個很重要的物,這個物身份舉足輕重,大得可以牽制整個北庭。
她沒有姑姑鐵臂冷酷的手腕,所以修武的存,不但沒有起到牽制的作用,反而把自己捲進了一個巨大的處心積慮的陰謀裡。
素練又笑了笑,神色古怪地探向修武:“說有沒有講錯?”
各路仙佛,狹路交鋒,殺機暗伏,縱橫交錯的棋盤裡,千萬顆棋子鏗鏘落定,而她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枚。
修武動了動脣,卻沒有答話,大殿之上的元皇大道君威嚴地道:“素練,莫要爲難修武,有什麼不滿衝本座來?!?
元皇大道君身外鍍著一層神聖的金光,莊嚴貴氣,舉頭投足間是不可侵犯的肅穆。
素練十分灑脫地笑起來:“本就不是來追究什麼罪責的,至於們要算計誰要害誰與有什麼干係?不過是比較倒黴被們牽扯內罷了?!?
橫豎連元皇大道君的禁門都闖了,那麼索性也把命地豁出去了。
“都有喜歡和不喜歡的事物,大君不寵愛朔隱,這本也不是天大的事??伤缃衩鼞疫吘墸鳡懰母妇?,還這麼氣定神閒地什麼也不做,那便說不過去了吧?!?
她說得極慢,每一個字都吐得清晰有力,言語裡沒有絲毫不敬,她只是單純地說一個事實。
元皇大道君掀了掀眼色,眼裡起了微瀾:“素練,從前不會因爲這種事,莽撞地跑來向本座興師問罪?!?
素練的目光堅定冷然:“大君,這樣無所謂的態度,只會讓覺得朔隱並非是的孩兒?!蹦挠袝米约汉⒆拥纳漓恫活??
“您這樣避諱他,究竟是爲了什麼?朔隱是什麼呢?他與九天真王又有何關係?”
從頭到尾,這些問題都困擾著她。
元皇大道君堅毅的面容終於服軟,浮現一絲無奈之色??諘绱蟮钪蟼鱽碛七h沉靜的嘆息,帶著沉重歷史的眷戀,那粗啞的聲線宛如一道光陰,攀爬過起伏的山巒,時光逆轉,緩緩揭開那層只屬於開天闢地之初的面紗。
這是一個古老的故事,那時候天地未開,還是一片混沌狀態。洪荒世界的父神同時蘊育了元始天王和九天真王兩個最初的神祇,他們分別代表正義與邪惡。
元始天王有了意識後,便拿斧子劈開了天地,他腳踏著大地,手撐著天際,呼出的氣體化爲風和雲,發出的聲音成了轟隆的雷霆,左眼變成了光芒萬丈的太陽,右眼變成了皎潔柔媚的月亮,隆起的肌肉變成了三山五嶽,他的手和腳變成了東西南北四極。
他的靈魂碎成四瓣,化身爲四個能力相當的仙君,各自司掌東西南北四庭。他的心臟不死,經過萬年天光的滋養,成了天地間又一個朗朗升起的太陽。
這個太陽落地之後,虛化爲一個絕美的少年,他穿著金色華裳,腳下是七彩祥雲,眉眼言行犀利果決,渾身充斥著領袖氣質,彷彿比掛天上的那顆太陽更加明媚耀眼。
這個少年便是年輕時候的天君。
也就這個時候,同樣被父神創造出來的邪神九天真王,從千萬年的長眠中甦醒過來。
彼時九天真王的真身似龍非龍,無形無影,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尾。他盤踞九崴山上,擁了千萬鬼兵,倒也不見得有什麼不軌之舉。
九崴山盤古闢天之初,便宏偉地佇立洪荒大地的最北邊,那裡跡罕至。
山上終年瀰漫著濃稠的大霧,以至於從山腳向上望去,都瞧不見九崴山頂的極限是哪裡。
就是這樣一座見不到日光的山裡,萌出了世上第一株鮮綠的植物。
這株植物先是從土裡冒出個尖,不顧四周荊棘纏繞阻攔,頑強地向上生長。九天真王途經此地時頓覺得十分有趣,便停下來順手將攜帶的玉露灑了上去。
這株植物得天地之華水,生長得極好,不過幾年便長成了亭亭玉立的秀竹,又過了千萬年,竟修煉成仙,長成一個曼妙素麗的女子。
那女子心念當年九天真王施下的恩惠,便不願羽化登仙,每日膝于山巖上輕柔地唱著歌。
那歌聲悠遠寧靜,時而婉轉,時而輕緩,彷彿天上掠過的羣鳥,彷彿地下流淌的溪流。
就這樣獨自一唱了萬年,終於九天真王注意到她的歌聲,被吸引了過來。
他駕著騰雲而至,稍稍一愣,俊美容顏上泛起痞痞的笑容:“竟不知當年從老頭那順來的神水,澆出了這麼個美麗的姑娘?!?
他挑起眉毛將她看著,女子的頭髮很長,披散開來當作衣裳蔽體,他褪下玄衣給她:“新出生的上神,今天起就叫阿素。如果無處可去,便跟著好了?!?
最先只是因爲有趣,這個女子雖然美麗,但也算不上絕世,只不過她的氣質太過安然寧靜,彷彿是隔絕了遼闊的天與地,讓看一眼便不會忘。
九天真王向來隨心慣了,便覺得與這樣的女子試著相處一下似乎也不錯。幾乎是一個無心的決定,不想卻深埋下一顆刻骨銘心的種子。
“仙的年壽,用之不竭,有生之年,只能是的女。答應了,從此便是的妖后,終生不悔?!?
沒有驚天動地的告白,沒有??菔癄€的誓言,他給她的僅僅只是一生不變的承諾。
他們的感情沒有轟轟烈烈的過程,沒有千迴百轉的曲折,很普通的一起,平淡如水,攜手相將,滿足並且愜意。
他們的感情歷經百萬年的沉澱,漫長而枯燥的時光,靠著相互的理解寬容相依相守,道不盡的吳儂軟語終化爲散落一地的旖旎秋葉,不變的卻是兩個的心。
他們互許終生,長相廝守,而天君卻已經將目標鎖定一統天上地上,他率領四庭仙君南征北戰,規劃出廣闊的疆域,最後染指到的地方便是北方極限的九崴山。
九天真王是與創世神元始天王齊名的邪神,他不去封疆立土,並不代表他沒有這個能力。他擁立的千萬鬼兵,坐等的是一個時機。
開天闢地後,天地間生出了衆多妖魔鬼怪各自封王,可他懶得費心思去逐一收復天下,倒不如隱藏了實力,等天君將他們都擺平了,他直接來一個省時省力地黑吃黑。
不過既然眼下天君都攻到了他的地盤,那他自然不能再等閒視之,直接反客爲主擊潰了天君的主力軍,一舉率軍攻到了天庭的始青天。
傳言孤高不恭的白麒麟一族選擇效忠的,天命所歸,是下一任的天君。而白麒麟一族的冥離,最終選擇站九天真王一方。
迎來象徵勝利曙光的白麒麟,九天真王率領的鬼兵士氣高漲,繼上一次決戰始青天后,連破九天,過五關斬六將,最後攻上了第三十六重天。
這個時候,天君與四庭仙君已經潰不成軍,做最後殊死的頑抗。
北庭仙君臨危獻出一計,說九天真王勝利望,便將兵力悉數壓了前線,後方鐵定是薄弱無守。而他有一位摯愛的夫,將她擄來作保,便可暫緩情勢。
雖說天庭的實力難以與九天真王強大的戰力抗衡,但假如以他夫爲餌,誘他兩分天下,也未嘗不可。
天君當即應允,私下派將阿素捉了回來,但他並沒有按北庭仙君說的,談什麼兩分天下的條件,而是直接將阿素提上了落魂塔。
要做的就做最大最絕,一半的天下要來何用?天君用全部的心血做了畢生中最大的一個賭注,要麼一無所有,要麼悉數獲得。
他賭得是九天真王對阿素的愛,這世間的情與權,究竟孰輕孰重?
於是,他鬆開了手,將阿素推向了落魂深淵……
落下三魂,降下七魄,這個女子魂飛魄散以前,所有不可思議的目光裡,九天真王掠過天際,化身真龍,竟放棄了近咫尺的勝利,祭出全身精血,飛身墜入落魂塔中。
短短一刻,兩方的形勢驚地逆轉,九天真王既死,軍心大亂,作爲軍師的於桑最先叛變,帶領一部分主力投靠天君,其餘鬼兵第一任妖主的率領下撤回妖界,養精蓄銳。
後來天地歸於一片祥和,破除了白麒麟必勝的咒言,最後還是天庭一方勝了。臨危獻計的北庭仙君,獲得天君尊賞,被封爲至高無上的大君,號元皇大道,位入三清之列。
元皇大道君的本意僅是以阿素作爲要挾,逼退九天真王,結果卻間接害死了她。他心生愧疚,來到落魂塔前祭奠她的亡魂,卻猛然發現她的靈魂不散,一片片地聚落魂塔邊緣,淡淡地發著光。
他將靈魂碎片收集了起來,發現竟失去了一魄,便取了將死的千年狐精一魄,併入魂中,助她再次修回仙身,又北庭勢力範圍內劈出一塊長林丘,供她分封而治,對她有求必應,也算變相地彌補對她的虧欠。
這個女子的身份太過特殊,她雖說是個上神,但同時也是妖界之後,將這樣身世複雜的養仙界裡,無異於養虎爲患。
但他既已下了決定,便也不再猶豫,三清的權勢大到隻手遮天,要隱瞞一個的身份自然不話下。他賜了她一個名字,素練,捏造了拯救天庭,退敵有功的神話,從此將她庇入麾下,寵愛有加,誰也無法動她分毫。
姑姑爲了以求自保,做出許多荒淫無蕩的事來,廣納男寵招致聲名狼藉,無非是爲讓天君擯除對她的懷疑和監視,以爲她無心向上,終日只喜沉淪於荒誕的美色裡。
天君最先十分忌諱這個女子,不過後來念她一介女流,並無神通廣大的力量,對天庭權勢也夠不上什麼威脅,最終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和平無爭的日子就這樣過了五百萬年,這時候天庭卻生出了一件大事,天君的太子下凡度劫之後,元魂墮入了六道輪迴,永生永世地被踢出仙籍,沒有知道這是爲什麼。
又過了四百多萬年,元皇大道君的夫懷上了龍子,他倍感欣慰。有一日,他親自去三十六重天找醫官討安胎的藥劑,回來時卻見到夫血流了一地,她旁邊滾落下一顆黑色龍珠。
元皇大道君聲音無比滄桑:“天君太子墮入六道,還有夫的滑胎,皆是因果報應,們逆天而爲,奪了本是九天真王的江山,這是上天降下的懲罰。那顆龍珠擁有自己的意識,他說倘若願意助他修成形,他可保孩兒不死?!?
隨後元皇大道君將龍珠塞入夫腹中,最後從繭裡誕下來,便是朔隱。而他果然信守承諾,護住了那個孩子。
爲了瞞過天君的耳目,元皇大道君決意把朔隱留下撫養,修武則被私下送往別處,抹掉了他所有的身世背景,只求他安然無恙地長大成。
“如所見,本座先前騙去了所有,真正的孩兒,是修武?!?元皇大道君澀然一笑:“這便是本座所知曉的,可滿意了?”
素練前世對歷史就不大感興趣,這段味如嚼蠟的仙史,也僅是關於九天真王的那一段仔細聽了。
她回味了好一會,好不容易纔將這一切消化過來,臉色猛的一白,尖聲道:“是說,朔隱就是九天真王?!”
會不會太扯了一點?
元皇大道君的臉容威嚴不再,聲音也柔緩許多:“他雖然什麼也沒對說,但好好想一想,每次身陷險境時,出現身邊的是誰?爲解除危機的,又是誰?”
元皇大道君的雙眼毫無神采,漆黑得看不見一絲色彩,素練從他沉重的表情裡讀出一樣東西,死寂,正應驗了銀心說的,天要變了。
“道不同不相爲謀,本座本是不願爲他多說什麼,但他爲所做的犧牲,旁看來,確是不得不動容?!?
不論政治上如何的背道相馳,九天真王就像一座傲視羣雄的豐碑,永遠屹立了一千萬年前呼嘯九天,化身真龍的長空之上。即便他墜入落魂,穿越地獄,也不過是永生難忘的一個瞬間。
無法否認,九天真王是個真正的男。
九天真王很強,倘若他不想死,沒有任何一個足以殺得死他。
結合先前極炎、蒼帝所說,一段破碎的記憶,再加上元皇大道君的故事,素練很肯定了一點,她就是姑姑,姑姑就是她。
從前姑姑失去的那一魄,早她重生仙界時就已經歸位,天知道她爲什麼不記得從前的事,但九天真王覺醒的契機已然到來。
龍珠就她手裡,可她總不能去尋一個懷孕的女仙,將龍珠硬塞進她的肚子裡,那也忒不要臉了。
“不乎他從前是個怎樣的,好也好,壞也罷,眼下只想知道,該怎麼救朔隱?!碧鞂⒆兩?,上位易主,又怎麼樣?她要的不過是他一世平安。
元皇大道君道:“天君與本座做盡不少喪盡天良之事,可九天真王未必就如想的那般無垢。這天下本就是一座墨池,誰浸入都要變黑的。”
九天真王沒有她想象那樣好,可是好不好與她又有什麼關係?
迎著初升的太陽,她的臉容上綻出一道光,堅定並且執著看著大君:“要救他,因爲他是朔隱?!眱H此而已。
就算他偶爾壞透了,老是耍心機算計,還喜歡漫不經心地與她曖昧,有的時候恨他恨得牙癢癢,可遇到危險關頭,第一個挺身而出的,總是這個壞蛋。
他的臂彎比任何都要強大可靠,她已經習慣了去依賴。
不是因爲九天真王。
只是因爲他是朔隱,她最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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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道回府,素練方坐下來喝水,便聽到銀心來報,司樂大來了。
真是稀客。
她用力地捏了捏杯緣,觸手冰涼,猶如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暗中插了一刀。她毫不上心地勾起一抹冷笑,來得正好,恰好有事找他:“有請?!?
當今世上能救九天真王的,唯有司樂鳶洵手裡的那一把鳳凰琴,這是她離開玉京仙府之時,元皇大道君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