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謀算計之
與此同時,府院里房內,叫朔隱的玄衣少年懶散地斜躺著,妖眸閃動,一下一下撫著懷里的白兔,他的身前屈膝著一個身形削瘦的黑衣人。YHZW 網 站 。
朔隱隱約促狹地冷笑,隨后坐起身,長長的袍椐散在地面,柔軟的黑色衣料猶如黑蝴蝶,軟軟地垂著,隨著他起身的動作,起了幾道細微的褶皺。
他的衣服式樣修得很美,黑色衣料印染著黑龍的暗紋,寬大的黑衣,只領口鑲了一寸寬的金絲繡樣,配著一寸寬的金絲腰封,顯得精致華麗。
“英招,你可曉得一個人突然被莫名力量帶到了陌生的環境,會驚慌失措。”他妖詭地嗤笑,擦過屈膝男子身側,走上前去。
外屋角落里擺放著一只籠子,籠里裝著三只黑貓,他隨手便將懷里的白兔丟進去。
三只黑貓警惕地豎起毛發,幽鸀的眼睛冷不防盯著莫名闖入的異族,撲著鋒利貓爪,咄咄逼人尖銳地沖著它嚎叫。
白兔顯然被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到,嚇得它蜷縮著瑟瑟發抖,雪白的皮毛也被黑貓爪子抓開,逐漸染上紅色,流著鮮血。
朔隱冰冷地笑起來:“但她很快的就會冷靜下來,畜生尚且如此。”
白兔拖著血淋淋的身軀,蜷在角落里,紅眼睛緊緊盯著不遠處不善的敵人,卻沒再發抖,只是冷冷地看著黑貓,而黑貓也沒有再進犯。
“然而人不是畜生,她比畜生思考的更多更遠,冷靜往往伴隨著隱忍。”
朔隱用修長的手指挑了挑白兔血淋淋的皮毛,冷笑道:“強迫自己冷靜需要足夠的清醒,表面裝得鎮定泰然,其實內心還是很不安和驚恐。”
紫竹節上用手指甲生生刻上去的刻痕,是她強忍著某種情緒的證明。
“到了一定程度,她開始考慮自己所處的局勢和現狀,弄清身邊出現的每一個人的身份,是敵是友。”
朔隱走回來坐下,邪魅地笑看著跪于地上的男子:“盡量使自己避免與過多人接觸露出破綻,又想得到最大化的信息資源,她第一個下手的人會是看起來比她更加弱勢的人。”
停頓了一會,朔隱笑吟吟地用手指捏起一只透明瓶子,認真地對著光看著:“但是這些弱勢的人往往知道的太過片面。”
“得不到更加詳細有用的信息,避免出錯和危險,她會選擇沉默。”
把玩著透明瓶子,他陰冷地淡笑:“沉默的最好方式,就是裝聾作啞,桌上擺著滾熱香油的湯羹,會是她鋌而走險的最佳選擇。”
選擇自殘,燙傷自己的喉嚨,無法出聲。
拔掉瓶蓋,指尖輕彈,透明瓶身便準確無誤地飛落進籠子,溢出來的透明藥水灑落在了白兔一身。
白兔雪白的毛發瞬時化作焦黑,整個身軀劇烈抖動如狂魔附體,扭曲的面孔,表皮內里渀佛被什么侵噬著,一點一點地像泡沫一樣融化,最后化成了一灘冒著泡的血水。
“這藥叫‘媚骨’。。如果靈魂本不屬于這具身體,下場就會跟這只白兔一樣。”他輕勾唇角,透明瓶蓋捏在掌心,化為湮粉,簌簌落下。
媚骨、媚骨,實際上,連骨灰都不會留下。
屈膝于地的黑衣男子,一直沉默著,突然垂首問道:“那這只白兔體內……”
朔隱半俯下身,鳳眸微垂,以指尖挑起黑衣男子的下巴,幽幽地道:“它的體內是貓魂。”
畜生就是畜生,換作了一個模樣,連自己同類都不認得了。
黑衣男子漠然:“朔隱殿下,您將‘媚骨’加在了那碗芙蓉錦魚羹里?”
“說得不錯。”朔隱放開了他的臉,一掀衣袍,斜靠在了席上,嗤笑:“英招,接下來,陪我看一場好戲吧。”
湯勺每每放到唇邊,又瑟縮地將它丟開。
很傻,很天真。
素練開始懷疑燙傷自己,是不是件最蠢的事了。
她左右尋思著是否還有別的法子,將勺子丟在了一旁,撐著腦袋發著呆。
裝瘋扮傻?一想起玄衣少年如月妖詭的眼瞳,眉目肖似極了狡詐的狐貍,她的頭如搗蒜,絕對行不通,一看他就是個腦袋絕頂一流的貨色。
說起來,最早發現她行為舉止不同于姑姑的,好像也是他。
她會不會已經被他抓住了什么把柄?
要是能給她幾天時間了解更多的情況,哪怕是一天也好。
對她畢恭畢敬的人很多,可表面上的功夫誰不會做。誰是敵,誰是友?
性命隨時都有可能受到威脅。不這么做,還有別的選擇么?用自己的眼,來識別這個世界里人們的心,那需要時間。
好在鍋底燃著火,不然容她思索這么久,早就涼掉了。
重新舀起一大勺熱騰騰的油,慢慢地放到了唇邊,一狠心,仰頭全灌進了喉嚨。
啊——!
尖銳的聲音響徹整座仙邸上空,素練痛得鐵青著一張臉,用腳踢翻了桌子,整個人摔在地上打滾。
那里面一定被人加了什么,不止是燙傷的疼痛,她的骨肉好像都要給腐蝕掉了。
她恨自己掉以輕心。算來算去,獨漏算了他這么快就動手!
她痛得眼角流出了淚,渾身上下好像有上萬只螞蟻在爬動,在啃噬,在侵噬。
胸臆間有一團團火焰,要將她的血骨融化。
小仙娥聽到桌椅翻倒的聲音,匆忙趕進來,握著她的肩,搖晃著她大聲喊著:“姑姑,你怎么啦,怎么啦,你的七孔都在流血啊……”
她強睜著大眼睛,視線里一片血霧的模糊,她伸起手胡亂的撲騰著,想要抓住一樣令她安心的事物。()
在昏迷前,她握住了一只手。準確的說,是一只男人的手。
擁入懷中,他像是哄小孩那般疼惜溫柔,云淡風輕地笑著說:“姑姑,別怕。”
是白衣少年的聲音。
那是她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朔隱殿下,那么……姑姑她死了?”黑衣男子問道。
“你是想她死呢,還是活呢?”朔隱懶洋洋地斜靠在榻上,口氣淡淡道:“我本也想,死就是死罷,多大的一件事啊。扯了線的木偶,不也有缺胳膊斷腿的時候。木偶不聽話了,殺了又何妨。”
黑衣男子翻了翻白眼:“我對那老女人沒興趣。是冥離他……”喜歡姑姑。
朔隱幽詭地大笑起來:“英招,你可別忘了她若真是姑姑,我的‘媚骨’又豈能傷得到她?”
她是不是真的姑姑,便拭目以待吧。
“對了,英招,同我一道去司獄所一趟吧。”朔隱斂下鳳眸,理了理稍微凌亂的衣襟,抬起步子輕慢地朝著外庭而去。
墨色衣裳定得稍長,衣料隨著走動,柔軟得垂落鋪散著至地面,長裳拖著地面而行。
神獸英招,人面獸身。
匐于地面的黑衣男子應言霍得起身,以沖刺之速,向前飛奔。奔跑過程中,他的脊骨漸漸隆起變大,半身向前躬倒,雙手觸地即化為強有力的赤足。
四足飛快地超前跑著,宛如一匹脫韁野虎,背皮猛地撐開,綻出兩只潔白的羽翼。跑過朔隱身邊時,飛快的駝起他,直上云霄,破空呼嘯而去。
人有人法,仙有仙歸。人會犯罪,仙也亦然。長林丘司獄所,即類似于凡間地方府衙。
仙界共三十六重天,每一重天中又劃了幾塊地盤分別由不同仙君執掌,各司其地,分封而治。仙君之間互不干涉治世,只有犯了極大罪過的仙人,才會直接提交給天君審問。
而長林丘又略有不同,因為姑姑長年不愛管理這些瑣碎之事,便下放了身為仙君的權利,在其下設立了司獄所,司獄所設司獄神官一名,專理長林丘吏法,活脫脫的將仙氣昭昭之地,治理得如同凡間。
據聞前任司獄神官在四萬年前因作奸犯科,被姑姑打下凡塵,恰在此地修行的元皇大道君的太子殿下地位尊貴,德高望重,便堪堪頂下了這一空缺。
司獄所雖如同凡間地方官衙,但面貌卻不盡相同。鐵柵欄,手銬腳鐐即便是注入了仙力,但對付稍微厲害一點的仙人也是完全沒用的,所以很多犯事的仙人都趁還未下判決前,逃離仙界投靠九幽妖王,長此以往,對仙界也是可大可小的威脅。
朔隱在接手了司獄一職后,第一件事,就是大興革治,撤掉柵欄枷鎖,用奇材打造特殊仙環,鍛造過程中再加入了特制的毒水,有束縛神力之奇效,美其名曰捆仙索。
效果很不錯,長林丘管治下再無逃走的仙人。
那以后各方仙君都派使者前來索要這捆仙索的秘方,一時間八方來者。元皇大道君的太子擅長使毒的名號遠播仙界內外,慕名而來者紛紛。結果到最后傳遍四海的不是朔隱擅毒,而是他天界第一美男的稱號。
唔,所謂仙人也愛美人,朔隱其形貌的光華,已遠勝過他使毒的能力。
但這位天界第一美男已入主了長林丘老太婆的后宮,眾男神嗟嘆可惜,眾女神皆含淚垂憐。
朔隱翩然踏進了司獄所,英招也幻化為人形緊隨其后。
朝著偏室走去,他推門進了一間密室,而這門并沒有上鎖。之所以沒有上鎖,并非是不怕里面的人逃跑,而是他即便想走,也走不出這司獄所的大門。
朔隱推開門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刺目的紅色。
唇角妖詭的笑意也因為眼前的場景,收斂掉了大半。而他身后的英招,則是通紅著眼,滿身殺氣。
變化太過突然,而震撼過大。
不大的偏室里,流了一地的鮮血,像是在雪白地面上潑了幾桶紅漆,血水流的四處都是。
角落里躺著一只雪白垂死的獸,獸角上套了一只金環,幾乎沒了氣息,血就是從它的身上流出來的。
朔隱默默凝著地上的獸,眼中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恨意,短短的一瞬,還是完全的被英招捕捉到了。
踏著血水來到雪白的獸跟前,他雍容華貴的玄衣拖過地面,翻卷起濃濃的血色。那沾染著鮮血的黑色衣裳,無風自舞,宛如一只盛開在血水里的墨蘭。
奄奄一息的獸察覺到了來人,半睜開了冰藍的眼,冷冷將他看著,見是他又慢慢闔上了眼睛,那里面刻著深深的絕望。
朔隱伸手撫摸著它柔軟的皮毛,手指尖在觸碰到它身體的剎那,明顯的感覺它身軀劇烈一抖。連最后的半點笑意都摒去了,他冷冷地對著身后的英招道:“把御官給我抓來。”
在他管治的司獄所,除了在他之下的御官,還有誰有這個能力屈打被關押的上神。若不是他用金環封角,封住了獸的靈力,御官他有能力輕而易舉地傷害到一個上神?
哼,膽子竟這般大了,不聽主命之人,留著也無用。
話音剛落,英招已經消失得無影,他怕是比他更加憤怒,恨不得立馬將御官大卸八塊。
輕拍著地上的獸,朔隱的動作是少有的溫柔,蘀它止了血,喃喃自語:“冥離,我來晚了啊。可你要是早點聽我的話,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副樣子。”
一個被五花大綁中年模樣的仙官丟了進來,英招面無表情地踩在他的臉上,朔隱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男子,幽幽地說:“我幾時讓你將它傷成這般的。”
御官已被英招打得半死不活,嚇得沒了半條命了,吞吞吐吐地趴在地上道:“太、太子殿下,饒、饒命啊……”
朔隱挑了挑眉,詭異地笑起來:“哦?我可以饒了你的命。”見御官被踩的變形的臉上,展開得赦的笑容,他接著往下說,唇角掛著一絲冰冷殘酷:“可又有誰來饒過冥離的命?”
“麒麟是天生是一種孤高不恭的獸,特別是白麒麟血統高貴傲骨,又豈是你這般蠢人可以隨意踐踏的。”
朔隱皺了皺眉,側臉的陰影陷在黑暗里,唇角邪惡地勾起來,指間夾著一紅一藍兩支藥,冷冷地笑看著地上男子道:“這里面一支是毒藥,一支是補藥,來,你選一支。”
他說話的口氣,就好像在哄小朋友說,我這有兩個糖果,一個一種口味,都很好吃哦。
他笑吟吟地看著御官,臉上煥發著動人心魄的妖美。
修長的手指因為撫摸冥離的毛發,沾上了血,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嫵媚而又陰深地將御官看著:“你若是不選也可以,我讓英招送你去酆泉獄天魔大人那當差,聽說天魔大人特別愛食你這樣靈秀的仙官,活生生的人割下幾片肉來品嘗,滋味一定很不錯。”
御官看著朔隱直發毛,手指抖了抖,選了那支藍藥水接過來。天魔的惡名廣傳仙界,御官又豈會不知。二選一,好歹有五層活命的機會,他打開來,仰頭喝了下去。
朔隱笑了笑,便轉頭看著地上的獸,輕輕地說著:“冥離,來,睜開眼睛看看,一場很不錯的表演就要開始了。”
御官先是不明所以,當兩人一獸的目光同時都落在他身上時,他恍然大悟過來,黑溜溜的眼珠子瞪得渾圓,那里面盡是深深的驚嚇。
朔隱斜靠在椅上,單手撐著尖尖的下巴,漂亮的眼睛里閃著動人的光,輕輕一笑:“忘了說了,你喝那支藥是剛配好的,還沒來得及做過試驗,我也不知道后果是什么,就舀你試試效果好是不好了。”
朔隱說得很是認真,琉璃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唇角彎彎呈現著淡淡笑意。
御官面色慘白:“那……紅色、那支?”
朔隱隨手捏起紅藥水,在他面前晃了晃,笑著說:“這支啊,這支可比你喝下的程度輕多了,最多就是燒掉幾層皮吧,時間太久遠了些,我也有點忘了。”
他的口氣說得極為輕松,好像眼前是一場無關生死的游戲,說完,他又綻開一個蠱惑人心的可掬笑容,可看在御官眼里竟不寒而栗。
兩瓶都是毒藥,不過一瓶程度重,一瓶程度輕一點,朔隱壓根就沒想過要放他一命。得罪他的人,能留個全尸就不錯了。
這便是元皇大道君的太子,號稱天界第一妖孽的“毒公子”。
御官在無限驚恐中,看著自己的身體被體內突然竄出的高熱赤焰燃成了一具干尸,撕心裂肺的痛楚令他的眼睛瞪成了血紅色,一雙眼睛如同死魚般暴突著,可他還沒死成。
可以想象一具被燒得焦黑的只剩下白骨身體上,還連著一只可以活動可以思考有血有肉的頭顱,這樣的景象,該是多么可怕。
朔隱嫌惡地看了他一眼,揮了揮手:“真是個失敗的作品,英招,把他扔出丟了吧。”策謀算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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