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嬤嬤被蕭婉容送回家中養傷,庫房的事情就完全是魏嬤嬤負責。
現在庫房出了那麼大的事情,第一個要被問責的就是她魏嬤嬤。
這種問責,可不是罰點銀子再打一頓板子就能完事,輕的是賣給人伢子被倒賣到不知什麼地方去,重的就是抄沒家產,一家老小都斷送性命。
如果魏嬤嬤真能爲蕭婉容豁出性命,那蕭婉容絕對不會笨到用點古董就斷送這麼個親信。
可若魏嬤嬤不能爲蕭婉容做到那一步,那憑著庫房的護衛程度以及肖嬤嬤在庫房根基,那些東西怎麼就那麼容易就被偷了出來?
當然,容不容易都先不說,更重要的是:肖嬤嬤是張王妃的人,魏嬤嬤卻是蕭婉容新提拔上來的,即便只是爲了對抗肖嬤嬤,她也絕不會在這時候讓魏嬤嬤出事。
她現在纔剛接手管家大權,站穩腳跟纔是關鍵。
說句不好聽:等蕭婉容真的把持了後院,別說這些古董,就是再多十倍,想要貪污也不是件困難的事。
爲了幾件古董,鬧出那麼大的動靜,除非蕭婉容腦袋被驢踢了,不然絕不會這樣。
王爺想明白其中關鍵,臉色就有些不好看起來。
“這一切不過都是推測罷了,興許蕭婉容最近遇到了什麼難處,就是著急用錢呢?”
徐莊依舊沒生氣,他接著問王爺:“那被老鼠咬壞的名貴布匹呢?查了好幾遍分明沒有損傷,可一夜之間,又有布匹被老鼠咬壞。婉容這麼做爲了什麼?”
是呀,偷東西還能說是因爲貪財,放鼠蟲進去咬壞東西,這爲了什麼?
徐莊嘴脣抿成一條線,一張臉冷得有些嚇人。
“父王應該還沒忘記前兩天虞美人大鬧庫房的事情吧!”
“沒忘。”
那是他的寵妾,因爲一匹雲錦被闔府說得那麼不堪,這是在打他的臉。
雖說他清楚記得虞美人向他顯擺的時候,那匹雲錦還完好無損,可只爲找茬,他也親自去庫房查看了一遍。
當時想著只要能找出一匹被老鼠咬過的布,他就要藉著事情治蕭婉容的罪,看仔仔細細查了三遍,硬是沒找到半匹。
這纔沒過幾天,原本完好的布料就被咬成那副德行,要說不是有人誠心放了大量老鼠進去糟蹋,打死他他也不信。
想起這個,王爺臉上又是難堪,他沉默著不敢說話。
徐莊也不專門去揭短,只接著道:“因爲庫房有被老鼠咬壞的布料,府上的人才會覺得是婉容在欺負虞美人,纔會覺得婉容不能容人,狹隘小氣不堪大任。”
王爺低頭把玩茶盞,依舊沒有接話。
好在徐莊也沒有要讓他贊同的意思,只接著又道&$
“東西都已經出手,畫眉也已經成功脫身回了王府,只憑祖母身邊幾個老人怎麼就抓到了畫眉的把柄?
要是真爲主子好,抓到了抵死不認也就對了,爲表忠心一頭撞死,主子念著她的好還會善待她的家人。
可畫眉做的是什麼?指認虞美人的同時,又讓祖母的人在她房間搜到好多婉容的貴重物件。這算什麼事?”
徐莊嘆了口氣,又喝了口茶潤嗓子,然後又接著道:“虞美人倒是有一聲狐
媚子功夫,可要讓她安排殺人頭道銷髒陷害,她還真就沒那個腦子。
就算她有那聰明才智,光憑她院中那幾個丫鬟,能成什麼事?
一個真心護主的丫鬟,怎麼會找虞美人給自己主子頂罪?
父王也該好生想一想,婉容沒嫁過來之前,畫眉是哪裡的人,是誰的人。”
畫眉之前在花房伺候花草,偶爾往主子屋中送送東西。原本和張王妃也不親近,可她親姑媽卻是張王妃身邊說得上話的嬤嬤。
王爺再無話可說,嘆了口氣,幾乎痛苦的看著徐莊,遲疑半天才開口:“我明白了,可如今要怎麼辦?恪兒還躺在牀上下不來,你要我怎麼辦?”
說起徐恪,徐莊便無話可說了。
他拱手抱拳,語氣也再次冷淡:“事關婉容,所以兒子多說了兩句。要說誰最有必要偷東西殺人,誰最有能力辦成這件事,想來父親比我心裡清楚。
不過你們想怎麼處理,我便是半個字都不想再說。有後娘就有後爹,我是沒孃的孩子,婉容自然就是沒有親婆母護著的兒媳,咱們便是受委屈也都不算事。
這麼多年,我也習慣了,婉容是庶女出身,想來忍氣吞聲也是忍慣了的,再是委屈不平,我們咬著牙挺挺,也就過去了。”
“莊兒……”
王爺想要解釋,想要安慰,徐莊卻沒有心情要聽。
他當沒有聽見王爺叫他,朝著王爺的方向拱了拱手,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王爺埋頭將一盞茶喝了個乾淨,小廝過來問在哪裡用晚膳,他也沒心思搭話。
小廝垂手在一旁等了好久,在他以爲王爺不會說話,準備退出去的時候,王爺卻開了口——
“老祖宗用膳了嗎?”
“應該還沒有。”
“那將本王的膳食提到老祖宗那裡吧,本王今晚陪老祖宗用膳。”
老祖宗自打信佛以來就很少吃肉,王爺卻是個無肉不歡的,所以這麼多年以來,王爺私下裡竟沒陪老太妃用過一回膳。
今天貿然過去,老祖宗卻也不意外。
她由錦繡伺候著照常吃飯,舉止神態自然,沒有一點發愁的樣子。
王爺卻是吃不下去,好容易捱到老太妃用完膳漱了口,他便迫不及待的開口:“庫房的事情想來母親已經聽說了,也查出來結果了,這事,母親您怎麼看?”
“聽說你一回來就將莊兒叫進書房商議這事了,怎麼?沒商量出來結果?”
王爺尷尬,嘆息一聲道:“真相大概已經想明白了,可沒有證據不敢實信,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置真兇。”
沒等老太妃細問,王爺轉訴了徐莊的分析,而後道:“兒子一時氣悶沒有細想,如今想明白了卻也是騎虎難下。
有本事有立場做出這件事的只有張王妃一個,可沒有證據,恪兒如今又是那副樣子,兒子實在不知道該怎樣處置張氏。
況且死了的不過兩個家生子,合計起來也不過七八十兩銀子的丫鬟,爲著這個打王妃一頓板子,府上也不好看不是?”
這次,王爺還真不是因爲偏心張王妃和徐恪才爲難。
古代的賤命不值錢,人也能當物件隨意買賣,買斷一個丫鬟
,也不過就是二十來兩銀子的事。
爲了丫鬟打王妃,還當真是更古未聞。
“證據?”老太妃冷一聲,拍手叫了錦繡進來。
錦繡早就侯在外面,聽見傳喚,趕忙押了兩個奴才進來。
這兩個奴才雖然面生,王爺卻還是認出了人:“這不是去年查出偷盜的德福和與人鬥毆的雲貴嗎?張王妃不是已經把他們賣給了人伢子,怎麼會……”
他想到了什麼,沒再說下去。
老太妃便開了口:“老身一邊派人搜府掩人耳目,一邊讓人偷著去查老鼠的來源,以及那仿寫的契書是出自誰的手。
一番摸查,卻是抓住了這兩個狗東西,具體的事,王爺審他們就是。”
“說!”
王爺瞪著那兩小廝一吼,兩人就嚇得尿了褲子,半點不敢隱瞞,將實情全數倒了出來。
“王妃的給的銀子,吩咐的事情,許諾辦成了這件事便還我們自由身,不但如此還給我們一筆銀子,讓我們娶妻生子、安居樂業。”
王爺一腳踢在德芙的心窩子裡,喝罵:“如此,你們就一連要了兩條性命?”
德芙被踢倒在地,一口血吐了出來也敢吭聲。
老太妃皺了皺眉,招手讓錦繡上物證。
錦繡端了個黑漆托盤上來,上面是一塊碎布包的銀票。
“布是王妃身邊的柳嬤嬤才喜歡用的江南菱,不值什麼錢,富貴人家用來賞賜丫鬟都覺得丟面。京中的百姓卻不喜歡它輕薄的質感,也不常買。
因爲這個,江南菱在京中幾乎絕跡,可王妃心疼柳嬤嬤,每年都要託人從江南給她捎上兩匹。
銀票更沒什麼特別,只不過存錢的銀莊卻是徽記。
徽記錢莊,王爺是知道的吧。”
徽記錢莊只爲富貴人家服務,服務周到,傭金也收得高,他的優勢是能將主家的錢用作投資,保證安全不說,還能置辦下一份產業。
商家有自己的門路,存錢一般都是隻想收點利錢,或者方便支取,可徽記收的傭金比給的利錢還多,所以用徽記的一般都是高官而不是商戶。
以前張王妃當家,銀子也一直往徽記存,可蕭婉容管家之後就不再用徽記了。
她覺得徽記收錢不合理,投資給的利錢也太少,只掙利錢別的銀莊給得更多,想要投資,自己再開了鋪子更加靠譜。
蕭婉容是行動派說做就做,不出幾天就將府中的銀子從徽記取出來存到了客滿樓。
因爲生意大,蕭婉容又直接和客滿樓談的長期合作,所以客滿樓給的利錢比別家更高。
有錢賺,大家自然不會落後,那些手頭有點閒錢的主子都把錢取了出來,轉存去了客滿樓。
整個王府,唯有張王妃沒有跟風。
如今看著出自徽記的銀票,王爺嘴裡都是發苦:“雖然早就想到了是她,可真到了證據擺在眼前的時候,兒子心裡卻依舊難受。”
老太妃罵了句沒出息,而後便直截了當:“婉容今天能讓京兆尹插手府中事,改明兒就能直接進宮告御狀。
手心手背都是肉,王爺這次要想好怎樣纔不會讓人寒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