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婉容來得匆忙,並沒有擺什麼王府女眷出行的排場,一輛普通的青帷小油車外帶了錦書就趕緊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儀仗太不氣派,還是因爲早就有人打了招呼,反正蕭婉容下車門房的人並沒有出來迎接,更沒有派軟轎過來。
“這幫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看我不好生收拾他們。”
錦書氣不過,要下去和門房的人理論,蕭婉容卻一把抓住了她,搖頭道:“侯夫人把持內(nèi)院幾十年,還真能沒有點心腹?
我以王府三夫人之尊去和個看門的下人計較,跌份不?”
“奴婢知道錯了!”
錦書無視了門房的目中無人,親自下車去安排蕭婉容的進府事宜。
門房的人原本是想借蕭婉容儀仗寒酸奚落她,也想讓她因爲心中不平鬧出點什麼事情來。
這裡畢竟是大門口,各色各樣的人來來往往,不管因爲什麼原因,蕭婉容在衆(zhòng)目睽睽之下爲難奴才,都會成爲的大家的笑柄。
可現(xiàn)在蕭婉容不鬧,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她身邊的丫鬟也不言不語就去準備軟轎,這樣一來,可就成了他們怠慢主子了。
門房的人嚇得不輕,趕忙過來賠罪:“奴才該死,不知道三夫人大駕光臨,接駕來遲。”
蕭婉容看了那小廝一眼,並沒接話,只由錦書扶著上了軟轎,直奔清姨娘所在的秋水閣。
還沒進門,就聽見院中有哭聲傳來,蕭婉容心中咯噔一聲,腳步不由得加得更快。
進門後發(fā)現(xiàn)不過是眉娟在罰小丫鬟,這次鬆了口氣。
“罰人不知道去僻靜的地方罰嗎?擾了主子清淨,看你擔當?”
錦書罵了眉娟一句,眉娟的眼眶就紅了起來。
她過來規(guī)規(guī)矩矩的向蕭婉容行了禮,然後才解釋道:“這丫頭竟幫著侯府夫人放風,避諱著奴婢和素蘭突然回來。
奴婢一時氣急了,這纔沒注意場合,還求小姐恕罪。”
“那就接著審,直到審出有用的信息爲止。”蕭婉容多看了那小丫鬟一眼,而後將錦書留了下來,自己獨自一人進了內(nèi)室。
蕭婉容進去的時候,素蘭還有一臉倔強的跪在屋子中間沒有起來,清姨娘也鐵青了一張臉沒有理素蘭。
她疼得齜牙咧嘴,信箋發(fā)抖,卻又倔強的用責備的眼神瞪著素蘭,好像單獨用眼神就能將素蘭萬箭穿心。
“這是怎麼了?”
蕭婉容過去坐到清姨娘牀邊,一邊幫她壓著被角一邊問清姨娘。
素蘭見了蕭婉容,先前理直氣壯的勁頭突然就收斂起來。心虛的垂下了頭。
清姨娘疼得眉頭直皺,看見蕭婉容心裡也舒坦起來,好像那疼痛也跟著減輕了不少。
她幽幽的嘆了口氣,而後滿腔心酸的道:“還能怎麼樣?這丫頭沒有眼色,得罪了你父親,惹得你父親連我都氣上了。
就這樣了,這死丫頭還不知錯,你說我能不罰她?”
蕭婉容就好奇了:素蘭是心直口快又嫉惡如仇了些,可性格卻並不莽撞,她能闖出來什麼禍,讓父親都能遷怒到清姨娘身上?
“你自己說!”
蕭婉容點了素蘭,讓她半個字都不許遺漏的說,同時又安慰
清姨娘道:“姨娘也別生氣了,要真只是素蘭的問題,父親不至於放在心上。”
清姨娘好孩子一樣拉住蕭婉容的手,好像這樣就有了依靠。
素蘭就是再心虛也只能聽命,將先前發(fā)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給蕭婉容聽,不敢誇張也不敢隱瞞,前因後果說得相當仔細。
蕭婉容聽著聽著,臉色就黑了下來,尤其聽說蕭敬芝竟敢讓人拿冰水往昏迷了的清姨娘身上潑的時候,她一雙手緊握成拳,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抽蕭敬芝幾巴掌。
等素蘭義憤填膺的說完,蕭婉容竟還冷靜了下來。
她抓到幾個想不明白的關鍵環(huán)節(jié),而後出聲問素蘭:“你說侯夫人一直沒發(fā)現(xiàn)侯爺過來,直到你向侯爺告狀,她才察覺到?”
素蘭點頭:“看侯夫人的表情反應,先前應該是不知道。”
蕭婉容點了點頭也沒繼續(xù)說什麼,而是接著問她:“從清姨娘被扶回來一直到侯爺過來,一直是侯夫人在伺候,你們連姨娘身邊都去不了?”
素蘭的眼神有些閃躲,可那也不過一瞬。
她實話道:“先前爲清姨娘換衣裳的時候是奴婢和侯夫人一起,後來奴婢看見了清姨娘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心裡就有無數(shù)的氣,所以侯夫人說讓她來伺候清姨娘,奴婢就沒阻攔。”
“不但沒阻攔,還恨不得狠狠作賤她,所以就將所有事情都交給了她?”
素蘭看蕭婉容的臉色雖然不好,卻也沒有發(fā)很大的火,這才硬著頭皮道:“是,奴婢就是氣不過,想讓她也多少受些苦。”
蕭婉容心裡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預感,可她沒發(fā)表看法,只轉(zhuǎn)頭問清姨娘:“父親最開始對你還是很緊張,你說了那句氣話之後,他的臉色才瞬間變了?”
清姨娘點頭,無限的委屈:“那話是氣話不假,可也是大實話啊,換誰捱了那麼多板子能不疼?”
蕭婉容就更疑惑了:憑著父親這些年對清姨娘百依百順的寵愛,絕不會因爲這麼一句話就翻臉。
中間,定然還有事情。
她猜測是蕭敬芝在和侯爺一起過來的時候惡人先告狀了,想著該去和父親談談,可又放心不下清姨娘的傷。
最終她還是先看了清姨娘的傷口:“李大夫醫(yī)術雖然還行,可畢竟不專長跌打損傷,讓女兒看看你的傷,要是處理得不好,也好去請個御醫(yī)過來。”
傷在腰椎和臀部,這個部位讓旁人看多少有些尷尬,清姨娘按緊了被子不想讓蕭婉容看。
“我是你女兒!”蕭婉容握住了清姨娘的手,柔聲哄道:“我就看一眼,只要傷口處理好了,往後再不看了還不行?”
清姨娘雖然害羞,可卻也怕蕭婉容過於擔心,手終於鬆了開。
蕭婉容衝她安慰一笑,而後輕輕的去揭蓋在清姨娘身上的棉被。
她的動作很輕,即便這樣,被子挨住傷口,清姨娘也特耐不住倒抽涼氣,吸溜著喊道:“你輕點,疼!”
這是傷得有多重啊,棉被輕輕挨一下都疼成這樣!
蕭婉容心疼得無以復加,手上的動作也更輕柔起來,她做好了看見慘烈傷口的心裡準備,可當她拉開褻衣,整個人都呆愣起來。
她條件反射的問:“當真有那麼疼嗎?”
清姨娘就生氣了:“你也覺得我
不疼?傷口是怎樣的你看不見?連一塊好肉都沒有了,你說疼不疼?”
蕭婉容就愣住了,她終於知道侯爺爲什麼突然對清姨娘說那樣的話,生那麼大的氣了。
他一定是覺得清姨娘在設計害蕭敬芝母女!
不僅侯爺這樣想,若是蕭婉容不是清姨娘的女兒,不是特別清楚清姨娘正直善良的本性,她現(xiàn)在也一定會懷疑清姨娘是在做戲。
“你來看看清姨娘的傷口。”蕭婉容朝素蘭招手,臉上還保持著先前的驚訝:“你給清姨娘換衣裳的時候應該見過她身上的傷吧,是這樣的嗎?”
素蘭趕忙膝行過去看,一看整個人也驚訝得傻掉了。
一看她的表情,蕭婉容就知道清姨娘先前的傷口不會是這樣的。
她倒抽了口冷氣,輕輕的碰了碰清姨娘的傷口,還沒等她問疼不疼,清姨娘已經(jīng)疼得將整個身體蜷縮了起來。
“看來是隻好了表面,內(nèi)裡還不定是個怎樣悽慘的模樣。”
素蘭也依舊是呆呆的模樣:“那賤人是怎麼辦到的?明明是那麼重的傷,連一塊完整的好皮子都找不到,怎麼才一眨眼,傷口就全都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清姨娘疼過之後滿心都是委屈:“傷口怎麼會不見?要是連傷口都不見了,我還能疼成這樣?”
“一定是侯夫人使的手段!”
蕭婉容不知道侯夫人是怎樣吧辦到的,但她知道這回的事情沒自己想象中簡單。最起碼,這不會是個偶然事件。
她突然想起不久前徐莊和她說的徐恪和王爺?shù)拇蛩悖核麄儧]本事在朝堂上找到侯爺?shù)腻e處,興許就會從侯府的內(nèi)宅下手。
而要從內(nèi)宅下手,寵妾滅妻的罪名最是好用。
“徐恪和四皇子聯(lián)手,張王妃興許也已經(jīng)和侯夫人聯(lián)手了!”蕭婉容喃喃自語,越想越覺得是那麼回事:張王妃和苗疆巫醫(yī)向來有勾結(jié),能讓清姨娘表皮快速癒合的奇藥,當朝肯定找不到,苗疆倒可能有不少。
蕭婉容越想表情越凝重,她突然意識到清姨娘的傷特別棘手,半點都耽擱不得。
“去尋岐黃回來,要快。”
蕭婉容給了素蘭一枚信號彈,又將自己的隨身腰牌給了她:“去城南觀音廟等,一定要將岐黃儘快早回來。”
清姨娘不明所以,問了好幾回究竟是怎麼回事,蕭婉容都顧不上詳細和她解釋。
她著急的將錦書叫進來,仔細吩咐:“去請德慶班最著名的女戲子過來,速度要快。”
錦書沒敢問爲什麼,拿了銀子趕忙就走。
蕭婉容又去尋了眉娟來問:“怎麼樣,那丫頭招了些什麼?”
眉娟搖頭:“不招,怎麼打都不招。只說是收了侯夫人銀子,讓她看著奴婢和素蘭,奴婢二人來的時候讓她給個信號。至於侯夫人的貓膩,打死都不肯招。”
蕭婉容濃烈的黑眉頭就挑了起來:“去請侯爺過來,就說王府三夫人有要事相商。”
不是女兒蕭婉容,而是王府三夫人,這立場和態(tài)度就都不一樣了。
可清姨娘的傷當真藏在內(nèi)裡看不出來,神醫(yī)岐黃也沒在跟前,蕭婉容便是尋了侯爺,又能說出個什麼理由?
她這次和侯爺交鋒,結(jié)局會是怎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