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車撞死的,據那個司機說我父親是故意撞上的,他很冤。那個時候還沒有電子監控,也沒用目擊證人,他說的話只是是一面之詞,所以那個司機賠了我們10萬塊錢。一條人命,10萬。這在當時已是官價,沒什么好異議的。我把我父親欠的9萬多賭債還清,剩下的錢給他買了塊依山伴水的墓地,再剩下的錢拿去給接受不了老年喪子已經中風的奶奶看病后所剩無幾。
我和方離再度陷入經濟危機,而此時距離高考只剩下大半年的時間。上大學的費用,奶奶的醫藥費,我們三人的生活費……
那段時間我異常的煩躁,經常因為一點小事跟方離發脾氣,屋里的東西摔的七七八八。對于這,方離總是默默的忍受著。她開始寸步不離的看著我,我知道她是怕我因為家里的情況再出去賭錢,可不賭錢,我們拿什么生活,再者,我很想為老爸報仇,雖說愿賭服輸,但我聽說老爸到最后本是不想玩了的,是那些人唆使他在玩幾把才把他逼上借高利貸的錢。人不能白死,我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我賣了老媽留下來的一個金戒指,打算趁著夜深方離睡熟后偷著跑出去,我想著,等我給老爸報了仇,贏了錢,到時候木已成舟,她即使生氣也沒辦法。大不了答應她,好好陪她念大學就是了。
我沒跑成,就在我推開大門時,方離沖過來拉住我。至今我都不知道,那些日子她有沒有睡過覺……
我們吵了起來,她使勁拽著我,死活不肯讓我出門,爭執到最后,她說,子涵哥,沒有人會永遠贏的,那是行走在刀尖上的一條路,稍有一點閃失你就沒命了……就像周叔一樣……子涵哥,我只剩下你和奶奶兩個親人了……那天方離哭了,從小缺少親人的溫暖與愛護讓她練就了堅韌剛強的性格,眼淚是懦弱的表現,所以她很少哭的,可那天她哭的真兇”
手上的煙結了長長一條煙灰,周子涵目光空洞,想必思緒又飛回了那段異常痛苦的時光。許晚清呆呆的看著他,心也跟著一陣陣絞痛,一時間沉默無言。
“我沒有去賭錢,摟著方離在寂靜的深夜里無聲的哭泣。是的,我們沒有多少親人了,我們要相依為命,哪怕日子再艱辛。
從那天開始,我和方離早上早
早起來蒸好兩大鍋包子拿到早市上去買。她負責賣,我負責去醫院給奶奶送飯然后再回去接她上學,老師知道了我們的情況也特準我們可以晚點去上學。那陣子真的很苦,可方離很開心,也很知足。
假如時光能夠倒流我發誓我真心愿意陪著方離過那種日子,貧窮卻溫馨,不為什么,只因為站在我身邊的人是方離。
人多可悲,總是在失去后才知曉曾經擁有的有多珍貴。
解決了錢的問題接下來就是高考的問題。我的功課很爛,考上大學的希望非常渺小,但是方離不同,老師對她抱了很大的希望,她也是學校重點培養的對象。
老師建議我考個技校什么的,一是容易些,二是能早點工作賺錢。我和方離的情況老師們都清楚,他們很婉轉的跟我說,你們從小一起長大雖然不是親兄妹但是感情一定很好,你供她念書,將來她有了出息也不會忘了你……”
苦笑下,周子涵說“他們想讓我早點掙錢供方離念大學,其實不用他們和我說,我也有這個打算,只是不敢跟方離說,因為她執意要我念大學,還說今年考不上明年接著考,她會陪著我重讀。我把老師的想法跟她說了,我說你看老師都說我考不上了,你就別費心了,念技校也不錯啊,先做技術工人,慢慢再做技術工程師。
方離靜靜的聽著,我記得那天她坐在院子里一直望著天足有一個下午。我知道她在做決定,可我沒想到她會做出那么個決定……她說,子涵哥你畫畫不是很好嗎,考藝術類院校應該沒問題,咱們一起考!
天!放著北大清華不念陪我念什么藝術類大學,而且我的成績……即使考上了也是不入流學院。
方離開始督促我每日練習繪畫。大把的畫紙、顏料,我們又增加了一筆不小的開支。方離不擔心,她每天起的更早,多蒸出一鍋包子拿到學校門口賣給那些起來晚了沒吃上飯的同學們。對這件事我特反對,覺得丟人,可方離說咱又沒偷沒搶的,有啥丟人的,再說,好多同學真的吃不上飯嘛,一舉兩得的事,多好!
我拗不過她,也知道她那么做都是為了我,我還能說什么,除了拼命畫畫拼命努力考上那個什么大學,別無他法。我的賭神夢在方離無私的付出和感召
下漸漸瓦解。假如不是發生了那件事,我想我真的放下了,放下我從小到大的第一個夢想。方離,我舍不得傷害她,從那時候起。
方離原來的房子賣給一戶南方過來的人家,三口之家,有個和我同齡的男孩,林之嘉,一個文質彬彬的男孩,轉到我們學校還插在我們班里。開始還搞不懂眼看著要高考了,他父母為嘛不等他考完試在調到北方來。一個星期后明白了,林之嘉無論在哪里,無論念什么學校,北大清華他都手拿把掐的考上。
聽到著,許晚清雙眼倏地瞪大,忍不住問“您說的林之嘉是幾年前賭壇赫赫有名的千手嗎?”
周子涵微微點頭“是的,就是他,沒想到是嗎?他曾經是我們的鄰居”
“啊!”許晚清驚得捂住口,隨后小心翼翼地問“有人說,您……您……”
“沒錯”周子涵轉首,說的輕描淡寫,像是敘述別人的事情“我們曾再賭桌上交手,我贏了,他廢了,沒什么好震驚的,進這一行是他自己的選擇,怨不得別人,何況,他活該如此,又有何惋惜”
當年那場賭局不是正大光明的比賽,血腥味極重,報紙上只寥寥幾句刊登了周子涵以一把牌贏了新晉入選賭王大賽的林之嘉,其它再無多說,但熟悉這行的人卻知道,林之嘉輸掉的豈止是一個入選的資格,生生一雙手斷掉。巧的很,許晚清的朋友是那間賭場的荷官,所以,她知道的很清楚。
周子涵說,林之嘉活該,那么,一定是林之嘉做了什么事惹怒他,可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呢,要以命搏命?
周子涵見許晚清呆呆的出神,面色一寒有些不悅“請你認真些,我的時間很寶貴,沒空陪你發呆發愣”
許晚清被周子涵說的臉一紅“哦,不好意思,您接著說”
掃了許晚清一眼,周子涵的目光再度眺向遠處,有些恍惚“方離有了競爭對手。對于這個對手,她并沒太放在心上,學習于她來說很簡單,即使那時候她操心的事很多。但她也是個好勝的丫頭,所以那陣子我半夜起夜經常看見她屋里的燈還亮著,方離不允許她的學習第一的位置出現一點點差池。幾次大考,林之嘉都排在方離后面,這讓那個眼鏡后面有著一雙精明眼睛的林同學很是納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