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佛靈識控制下的招提道:“吾死,他也活不了,用吾之命換他的命,與蒼生有莫大好處,值得,你不必?fù)?dān)憂。”
蘊(yùn)果諦魂猜測到了這種可能,當(dāng)真確認(rèn),眸底強(qiáng)起的怒氣再難維持,只攥緊禪杖,咬牙道:“你……”
招提打斷了他的話:“要想殺掉天之厲,此法犧牲最小,代價(jià)不過吾之身心而已,蒼生爲(wèi)重。讓他們隨吾到異誕之脈和苦境交界處,你去召集。”
自入佛門,便知會有爲(wèi)蒼生殞命一日,卻未曾料到會如此過程,蘊(yùn)果諦魂複雜從他面上收回視線,沉默許久後才頷首。
就在他出門之際,招提又聽到了一聲低沉問話:“他可知你會殞命?”
招提背對他立著,聞言,本在手腕兒間掛著的念珠突然斷開,霹靂啪啪散落一地,他怔了下,俯身去撿:“不知。”
蘊(yùn)果諦魂會看向他背影的眸光一凝,嘴角突然噙起一抹剛冷,化光消失。一個(gè)天之厲根本配不起你的犧牲,厲族該付出更大代價(jià)。
五日後,異誕之脈王宮內(nèi),天之佛走入書房,打斷了正在議事的天之厲和魑嶽:“他們?nèi)说搅恕!?
魑嶽驟收話音,看向天之厲的眸中現(xiàn)出喜色。
天之厲起身,走近天之佛,平靜道:“你還有反悔的機(jī)會。”
天之佛淡凝他一眼,向殿外走去,一言不發(fā)。
天之厲笑笑未再說什麼,與她一同化光而去約定地點(diǎn)。
入口處,忌霞?xì)憽彑o傷和受控制的初陽展風(fēng)顏靜立,劫塵、魑嶽、克災(zāi)孽主等七人早已來到,見到他們,一同躬身:“見過王!王后!”
雖已提前知曉,此情此景,三人仍不由怔在當(dāng)場,齊齊看向天之佛。
天之佛面色無異,頷首致意:“將劍拿出來吧。”
三人壓下複雜心緒,忌霞?xì)懯种杏鹕纫蛔儯话淹w剔透的寶劍現(xiàn)出,太始之氣縈繞流轉(zhuǎn)。殢無傷化光,手中墨劍血光耀眼,太易之氣瀰漫劍身。初陽展風(fēng)顏直接從背後取下了劍。
“真想當(dāng)場奪了三把劍,再將你們都?xì)⑺溃瑓栕灞阌莱峄迹 本萄晷哌^三人,意味不明說著,其他元種六厲面露同樣意味。
三人面不改色,看向天之佛恭敬問:“我們該如何做?”
天之佛反掌,射出三道恢弘佛力,三把劍突然全被控制在佛力中:“你們退到三步外。”
又轉(zhuǎn)向元種七厲:“你們退到一里外,不得靠近吾和天之厲。”
七人皺了眉,爲(wèi)何他們要在一里外,忌霞?xì)懙葏s是三步?樓至韋馱還想耍什麼手段?
天之厲知他們想法,掃了一眼,咎殃和其他人頓時(shí)收了敵意,照做。
直到退離站定後,才傳來一聲天之厲的嗓音:“三劍齊運(yùn),三股原始之氣匯聚,你們承受不了。”
懷疑散去,七人面色有一瞬怪異,咎殃壓著嗓子咳嗽一聲,看六人感慨道,“當(dāng)小人也比大哥出事好,只要相安,我們?nèi)蔗嵩賹λ靡瞾淼眉啊!?
剡冥突然蹦出一句:“還須觀後續(xù)再定。”
咎殃翻了翻白眼:“不要拆吾的臺。”
一道炫目佛光突然貫徹天地,治療開始,七人齊刷刷緊眸望去。
三把劍在佛力控制下,已橫指天之厲,
他一動不動,上身王袍被佛力震碎,酋結(jié)緊繃的肌肉上交叉兩道深疤,如溝似壑,血紅的肌肉外翻,因散去了封印,鮮血外流,仿若新傷,血腥味撲鼻而至。
天之佛壓下心底沉墜,強(qiáng)迫自己凝神盯在佛光三劍上,掌心運(yùn)使的佛力繼續(xù)驅(qū)使它們靠近胸前和背後的傷口上。
天之厲看出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心疼,竟還有後悔,竟好似懷疑當(dāng)初怎麼下得去手,不由縱聲沉笑,瞬間柔和了威嚴(yán)面色,鐵血柔情端得動人。
天之佛暗歎閃了閃眸,不得不凝向他,喚了聲:“天之厲,”提醒道:“正在治傷,專心些。”
天之厲雙臂垂著,不徐不疾笑道:“你治你的,吾看吾的,互不相干。”
視線依然直直落在她身上,彷彿永遠(yuǎn)也看不夠,天之佛想到後面忌霞?xì)懰麄冞€在,皺眉睨他,再多言下去,他還不定又說出什麼,當(dāng)即一闔眸,忽略掉他視線帶來的莫名怪異之感,不然她靜不下心來,這傷沒法兒治了。
話音傳進(jìn)七人耳中,咎殃忍不住先低低笑出了聲:“大哥似乎高興得很!”
魑嶽繼續(xù)望著:“?大嫂這心甘情願(yuàn)的治傷,不高興便怪了!”
剡冥突然皺了皺眉,若有所思道:“你們說大嫂後悔嗎?”
一言落下,無人相和,又冷了場。
良久後,面色冷漠的劫塵突然說了一聲:“後悔也只在此刻。過後她要下手,依然不會留情。”
咎殃緊接著就附和來了一句:“鏡花水月,好看卻易毀得很。”
劫塵冷色:“殺了要?dú)绲娜吮闶恰!?
咎殃噎住,暗暗閃了閃眸。她這到底是厭惡天之佛呢,還是接受她了呢?最近心緒波動太厲害,還有四天就到比武時(shí)間了,他得順毛摸。
貪穢、克災(zāi)孽主對視一眼。魈瑤緘默不言。
說話間,三把劍正在佛力驅(qū)使下,吸取著傷口內(nèi)的原始之氣,逸散而出的氣勁兒足足波及方圓一里,他們站在一里外剛好不受影響。
隨著原始之氣減少,血流止住,傷口亦在緩緩癒合。
太始、太易、太初之氣融合籠罩下,天之佛腹中卻突然傳來一陣劇痛,似有什麼翻攪躁動,面色刷的蒼白,少頃,驚出一身冷汗,只剩下最後一步,回掌急點(diǎn)腹上幾處穴位,抑制了疼痛,繼續(xù)堅(jiān)持。
天之厲發(fā)現(xiàn)笑意散去,沉繃這眸色緊緊盯著她,不敢言語,怕影響她心神。發(fā)生了什麼?
忌霞?xì)憽彑o傷和初陽展風(fēng)顏詫異凝眸,至佛模樣,竟好似受原始之氣影響受了創(chuàng)傷,怎會發(fā)生這種事情?
時(shí)間慢得如龜速,天之厲看著她額上冷汗落成了雨,一道接一道,面色也越來越沉,額上強(qiáng)忍的青筋一跳一跳。
良久後,最後一絲原始之氣分別進(jìn)入對應(yīng)進(jìn)入三把劍中,四人竟似商量好了,天之厲強(qiáng)功助她急速收功,同時(shí)震回三劍,忌霞?xì)憽彑o傷和初陽展風(fēng)顏凌空收回入鞘。
“樓至!”天之厲抱著已不支的天之佛,急喚一聲,掌心按向她心口便要灌注功力。
天之佛反手一按,覺此次情形不同往日,不能受他功力,虛弱道:“莫亂動!”
天之厲急皺了眉,突然不顧她想法,厲色望向入口處站立的招提,翻掌便摧功,洶涌闇氣拔地而起,隔空將他禁錮在了其中。
“住手!”?忌霞?xì)懭嗣嫔笞儯骸澳阋獛质颤N!”化光急出入口去對抗。天之厲抱著至佛,也不能對他動手,會傷及至佛,只能逼他散去功力,救出招提。
沒有原始之力影響,元種七厲飛身而至,突然見此,不約而同便齊齊堵住了入口,化劍在手,咎殃笑得詭異,“你們?nèi)俗詈媚獊y動,看大嫂面子上,我們才忍著。”
就這一瞬阻攔功夫,一聲爆炸,招提已被天之厲化爲(wèi)碎末。
忌霞?xì)懭伺t了眼,當(dāng)即要?jiǎng)邮郑瑓s在耀眼佛光中,一點(diǎn)金色破空穿透幾人,直直向天之厲懷中的天之佛體內(nèi)而去。三人一震,手中凝出的功力窒了一窒。
“你的靈識收回,可有好些?”
天之厲著急壓抑的聲音傳來,三人怔了下,她的靈識?忌霞?xì)懲蝗怀返袅斯αΑLN(yùn)果諦魂曾略略提過,天之佛的靈識,他當(dāng)時(shí)未在意,竟是此情形。天之厲居然知曉。
腹中疼痛仍在,天之佛靠在他懷中,實(shí)則並未好轉(zhuǎn),可必須得讓忌霞?xì)懭肆⒖屉x開,強(qiáng)睜開眸,動了動蒼白的嘴脣:“讓他們走吧,抱吾回去休息會兒。”
天之厲回眸看了眼堵著的七人,沉聲:“隨吾回宮。”
七人領(lǐng)命,分向兩側(cè)讓開了路,忌霞?xì)懭藨n望向她,天之佛平靜看他們一眼:“走吧,功力耗損而已,不必讓蘊(yùn)果諦魂知曉。”
天之厲見她說完話後突然昏迷,心頭一凜,急橫抱起她,化光便要返回乾天宮。
忌霞?xì)戇@纔想起還有地藏王囑託之事,不顧深處敵營,凌空疾飛,一把扣住了他的胳膊,天之厲厲色回眸,從未有過的怒冷。
忌霞?xì)懤淅涞溃骸爸练鸨粴Я藷o色佛體,色相之變,意味修行盡毀,如今只剩下兩千年命數(shù),她一直隱瞞,地藏聖者讓吾告知,你好自爲(wèi)之。”言罷飛身落地,和殢無傷、初陽展風(fēng)顏,離開了異誕之脈。
元種七厲見天之厲聽後面色沉變,詫異怔住,什麼色相之變?
咎殃見他還抱著天之佛僵立半空,一動不動,狐疑皺眉,大哥怎麼就信了忌霞?xì)懼裕考睆堊煲缓穑骸按蟾纾鞄Т笊┗厝バ菹ⅲ∧犓慌珊裕 ?
天之厲仿若未聞,怔怔凝在她蒼白的面上,早已不復(fù)威嚴(yán),
色相變化他一步一步看到,最是清楚。毀了無色佛體,是有肌膚之親。
至於只剩下兩千年命數(shù)?她應(yīng)該與他一般永生不死,怎可能會只剩下兩千年?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他突然笑了笑,低沉道:“蘊(yùn)果諦魂和忌霞?xì)懴胝N語騙吾,你怎麼可能會死?”
言罷,“修行盡毀”四字卻又猛一刺心口,她一直隱瞞他,她知道自己修行會被毀,天之厲笑眸再難維持,蘊(yùn)果諦魂縱有其他目的告知此言,亦不會是誑語,她……原來……她,天之厲死死闔住了眸,一根根駭人的青筋瞬間鼓裂在手背上,急抱緊她化作光點(diǎn)消失。
元種七厲見此架勢,心頭一緊,化光迅速追去。
少頃,哐噹一聲,乾天殿被凌空踢開,天之厲抱著天之佛急急向溫泉池奔去,卻在進(jìn)入後沉入水底消失。
良久後,嘩啦一聲水響,天之厲抱著她從氤氳的水汽中露出,四周清聖之氣繚繞,湖水清澈,散著熱氣,鬱鬱蔥蔥的林木高聳入雲(yún),是她從未來過的隱秘之地,聖靈熱泉。
二人渾身溼透,湖水沒住他們脖頸,天之佛發(fā)涼的身子被緊緊摟在他懷中,聖靈熱泉沁
入,才漸漸有了些許溫?zé)帷?
天之厲以指撫在她昏迷的面上,一下一下,帶著輕顫,睜開了眸,一路強(qiáng)自冷靜的眸內(nèi),漸漸洶涌出難以壓抑的溫柔慟笑。
“你的命,換吾的命,真是公平的一筆買賣,只是你太不會算,若不能誕子,可曾想過未來會輸?shù)靡磺Q(jìng),傾家蕩產(chǎn)?”
說著頓了頓,另一手撫在了她腹上:“若是誕子,你便真得狠心讓我們的孩子既失親爹,又喪親孃,成那無父無母的孤兒嗎?”
質(zhì)問傳出千里,卻無回聲,天之厲突然垂眸,抿緊了脣,片刻後只思緒虛無地凝視著湖面。二人相依偎的身形倒影著,隨波盪漾,安靜美滿,他本以爲(wèi)會有的一切未來,就這樣被生生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