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消失在視線中后,魅生突然轉向黑色十九沉重道:“你知道質辛少爺昨夜要離開是嗎?”
黑色十九沉默了片刻,才說出了一個一直隱藏的秘密:“他小時候就對吾說過,二十歲后他要去苦境找親生父母,當時本是玩樂時的一句戲言,吾聽過后放在了心上,昨天是他的生辰,過后便是整整二十歲,他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年,自然會離開。”
說完想起什么又補充道:“義父也知道他二十年后會離開,只是沒想到他會不辭而別,一句話也沒有留給義父。”
魅生嘆了口氣:“質辛少爺又犯別扭!二十年了,他總是如此!”
黑色十九緩慢啟唇:“質辛重情,只怕與義父辭別會痛哭流涕,屆時義父亦忍不住淚水肆意,便失了身份。”
魅生聞言噗嗤笑出了聲,眼底卻是淚珠兒打轉兒,抬手輕輕一抹:“但愿質辛少爺能順利找到他父母,做完該做的事情后再回來中陰界經常看看靈狩,到時候靈狩得氣鐵定早就消了。”
黑色十九沉默垂下了眸,眉心微微皺著。他為何總是心頭忐忑不安?
一日后卯時,醫館和酒樓中間的街巷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醫館屋檐下,“這都到卯時了,怎么還沒人?”咎殃眉頭緊鎖,四處觀望打量,天上地下,哪兒都不見質辛和無淵的身影。
劍布衣看了看地上投下的影子,淡淡道:“還差些,耐心點兒。”
果然又過了片刻,只見天際一道淡紫色光澤耀眼疾馳而至,熟悉的氣息,咎殃緊鎖得眉頭驟然松開,臉上綻開了放心笑容。
紫光到達二人身邊后現出了身形,卻是不見質辛,劍布衣詫異笑問:“不知那日與姑娘一同離開的天樓子呢?”
無淵見質辛并沒有準時出現,心頭竟控制不住一沉,勉強笑笑:“他本跟吾沒有關系,吾怎會知道他在哪里?公子問錯人了。前日是他答應你們兩日后在此見面,吾當日沒有拒絕,現在來前來只兌現自己的承諾,他如何與吾無關。”
咎殃看到了她眸底瞬間閃過的怔僵,笑意微頓,若有所思閃了閃眸。
無淵和那天樓子之間只怕是發生了些什么,這眼神帶了女子動情后見不到約定的男子,才會有的怨怒……
她話音落后,咎殃故作怔了一怔,詫異問道:“天樓子不是你的夫君么?他怎會與你沒有關系?”
無淵聞言怔了下,兩日間的焦躁不安煩憂心緒突然找到了根源,原來她竟對他生了別樣情愫,把他已經當做了夫君!勉強笑著的面色倏然發白,冷冷斥道:“胡言亂語!吾和他沒有任何關系!日后別再讓吾聽到這種話!否則你別想知道百氣流根在什么地方!”
咎殃一僵閉嘴,看她這模樣,暗沉凝閃了閃眸。這姑娘嘴硬還聰明,什么代替她自己來見他們,那日許下諾言的是天樓子,與她根本沒有關系,她若不來也屬正常,如今她出現了,天樓子卻不來,分明是他又使了什么手段把她誘來的,好個天樓子,居然對個情竇初開又單純的姑娘玩兒失蹤這招!
無淵發泄完后心里頭卻越發失落,突然間覺得眼睛干澀難受,轉身便抬手一擦,向對面的酒樓走去:“想知道什么,到酒樓去說!一點兒都沒有求人幫忙的誠意,就讓本姑娘在大太陽底下曬著!”
就在她轉身間,脖頸間本掩藏在衣服下的曇花墜子從相交的衣領處露出了些許。
大哥的墜子!一旁的劍布衣看到,再聽方才無淵傷心發泄的聲音,眉頭皺了皺,暗暗嘆了口氣,大哥,你又何必如此!
一旁的咎殃見他盯著無淵出神,一巴掌拍過去打在他肩膀:“走吧,快點兒進酒樓問她。名花有主,你下手晚了!遇到喜歡的姑娘要先下手為強!日后向那天樓子學學!”
劍布衣被他誤會,也未說什么,便和他疾步進入酒樓。
酒樓的二層天字號雅間,二人進入后,便坐在桌邊,已經坐了許久,坐在窗戶邊的無淵還是一言不發,咎殃注意到她眼神時不時得看向對面的醫館,越看眼神越黯,越看面色越白,輕嘆一聲,問世間情為何物,真叫人坐著干著急!
他還不能催。深陷情愛的人智商和心緒跟正常人不一樣,他沒得到百氣流根的消息前,得管住自己的嘴,千萬不能亂說話,除非能說得無淵心花怒放。
直到半個時辰后,無淵終于開口說了進入房間的第一句話:“小二,給吾上一壇茶!”
一壇茶!咎殃愣了一愣,看著她神魂慘淡的模樣,忍不住開口:“你確定不是一壇酒?”她想要借酒澆愁么!這姑娘原身是個蛟龍,剛修成人形不久,只怕還不能好好說人話!
無淵陡然厭煩瞪他:“有錯么?借酒澆愁不都是抱著壇子飲酒么?吾現在身子不能喝酒,換成茶,不是一壇茶是什么?”
神邏輯!咎殃僵硬當即閉嘴,他這張臭嘴!見不得女子黯然神傷,就想安慰,可這無淵不是尋常女子,是掌握百氣流根秘密還受情傷的女子!再胡言亂語立刻掌嘴!
可他還是好奇,她的身子怎么就不能喝酒了?以他的火眼精金,她也沒病啊!生怕自己再問出來,咎殃當即凝功暫時封印了嘴。
劍布衣給了愣住的小二一小塊碎銀:“去吧,暗姑娘的意思辦,要溫熱剛好能入口的!”
小二當即眉開眼笑,退下:“是是是!”
茶水上來后,無淵當真像飲酒一般,抱起酒壇子就仰頭喝茶,咕咚咕咚得急速吞咽著,來不及咽下的就只能從嘴邊飛流直下打濕衣裳。
咎殃略有絲擔心一眨不眨眼看著,這姑娘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能平靜下來
總算等到了一壇茶杯她喝光,看到她面色亦好了點兒,似乎補充了能量,咎殃才微微松了口氣。
無淵放下壇子后,垂眸怔怔看著自己的腹部一言不發。許久后闔了闔眸,恢復了平靜才睜開眼看向咎殃,將一封提前畫好的路觀圖給了咎殃:“照上面標注的路線便能找到百氣流根,只是它還需要九百多年才能長成。你若想要拿它來救人,便有些耐心。只有此物還不夠,你找到它后立即去尋與它相配使用的另一物——蘊天之饗。”
咎殃未曾料她還曉得蘊天之饗,急忙問:“姑娘可知道它在何處?”
無淵搖了搖頭:“這吾便愛莫能助了。”
咎殃眸中有失落,最后嘆息一聲,微微笑了笑感激看她:“多謝姑娘!”
說完想起了什么,又補充道:“天樓子的下落,吾和劍布衣在江湖游蕩,一旦有消息便告知姑娘,姑娘可否留下通訊的地方。”
無淵聞聲怔了下,片刻后似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哈哈一笑,好似方才黯然失神的那個人不是她:“為何要告訴吾他的下落?吾和他萍水相逢,為何要知道他何去何來?不過謝謝你的好意,吾不需要。”隨即嘆口氣便起身:“我們也算不追不相識,只是地址不必留了,若日后有緣,我們自會再見,吾當你們是吾無淵的朋友,吾還有事要辦,先行一步!”
說完便打開窗戶要離開,咎殃猛然想到了還有未解決的疑問,他要沒得到答案,非得一直惦記著,心口撓癢癢得難受,急聲問道:“姑娘身子有何問題?為何不能飲酒?劍布衣有朋友懂些歧黃之術,或許能為姑娘治好。”
無淵已經化作紫光的身形微頓了頓,沉默片刻后,才背對他淡淡如實道:“吾懷有身孕,不能飲酒,對孩子不好。”
說完便瞬間飛出了窗戶化作一條蛟龍迅疾沖天而去,瞬間便鉆入了云霄消失無蹤。
房內的咎殃聞聲目瞪口呆,僵硬著脖子直直盯著她消失的方位。
這什么速度?算死了,那個天樓子和她也才兩日,總不能一發即中吧,就算有孕也不可能這么早知道不是,好歹得在一個半月后……
一旁的劍布衣瞥了他一眼,斟了杯茶放在他面前:“她原身是蛟龍,而且修行成人形不久,依然留有許多邪獸本性,一旦發情交///歡便必會受孕,與人有異,那質……”險些說出了質辛的名字,劍布衣不動聲色便繼續道:“那天樓子既與她做了夫妻,她自是已經有了他的孩子,只不過是剛剛不到兩日大而已。”
咎殃搖著頭這才恢復了正常表情:“哎,天樓子神出鬼沒的,雖對這無淵出于真心,可如此太傷姑娘的心。這姑娘家家,情竇初開還有了身子,正是需要人在身邊相陪體貼照顧的時候,他如此消失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說著連連嘆氣,片刻后端起茶杯滿飲后起身,看著劍布衣肅然道:“你有其他事情么?”
劍布衣笑了笑,早已看出此言目的,起身道:“走吧,吾陪你去尋百氣流根!”
咎殃霎時笑意燦爛,和他一同走出,房內只剩下了一個酒壇子,一壺茶,兩個空蕩蕩的酒杯。
無淵坐過的凳子旁,看去空無一人的長凳上此時突然墨綠色光華一閃,在此透明隱藏身形,一直陪無淵坐著的質辛現出了身形,凝眸盯在桌上的壇子上,輕嘆一聲,伸手抱起將桌上茶壺內剩下的茶水倒進去,便在無淵方才嘴唇挨過的地方仰頭喝著,一滴都未外露。
半晌后,他抱著壇子起身走到窗戶邊,望著她消失的云霄,輕輕嘆息:“吾既對你說過會來,便不會失諾。吾想見你,亦非戲弄,只是卻不能再與你見面。過兩日吾便帶你去青蕪堤看看娘親。”
洞窟中,返回的無淵疲憊走到床榻上便躺了上去,抬眸怔怔望著洞窟壁,良久后眼底突然淚水滂沱,她驟然翻身埋首在枕頭里,無聲哭著。
就在此時,洞窟內突然響起了一聲熟悉的嗓音,只說了五個字:“吾在青蕪堤。”
是他!哭聲戛然而止,無淵刷得抬起了眼睛,雙眼紅紅得,急忙向聲源處望去,卻見還是那日留書的洞窟壁,上面畫著一個巨蟹圖騰,豎著寫著五個字:“吾在青蕪堤!”
無淵眸底剛有的亮光陡然又散去,心頭一股無名火竄起,一巴掌怒揮功掃過去:“你在青蕪堤告訴吾做什么!想讓本姑娘去,沒門!”眼底的淚卻是收住,再也不往下流,只剩下了生氣勃勃燒得正旺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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