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哪裡來回哪裡去,這個需要本尊教你?”
小安子立刻就默了:“是。”
唐韻瞇了瞇眼,所以,她這就算是被髮配了麼?完全不應該是這個展開啊!
她給北齊帝準備了那麼大一份禮物,都還沒有派上用場呢。
“大人。”
還沒等她思量好要怎麼跟樂正容休開口,斜刺裡已經聽到蕭芷晴柔軟的嗓音再度開了口。
彼時的樂正容休已經離開了美人凳,眼看著半隻腳已經踏上了步攆。這會子叫人給阻住了腳步,他哪裡能有好心情。
於是,小安子立刻就縮緊了脖子,打死了都不要往自己主子身邊看。
“何事?”
柔糜的嗓音低低響起,御花園裡的溫度幾乎瞬間就冷了下去。
蕭芷晴大約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不過喚了他一聲,卻成了這麼一副局面。整個人都僵硬了那麼半晌,朱脣輕啓欲水眸圓睜的樣子,說不出的呆萌。
可惜……樂正容休從來不喜歡這樣呆萌的女子。他的三觀裡面只知道要跟他說話就快說,不想說的就滾開。這種要滾不滾的姿態(tài)最叫人厭煩。
於是,唐韻敏感的覺出那人的心情似乎更加不爽了。
“恭送太傅。”宗政鑰突然大力一扯,將蕭芷晴僵硬的身子一把給扯在了身邊。蕭芷晴也不是個傻的,無論她想要跟樂正容休說什麼,這個場面之下都絕對不是再開口的時候。
於是,便也順勢跪了下去:“含山恭送大人。”
“恩。”樂正容休斂下了眉目,描金繡鳳的官靴緩緩踏上了四爪金龍的步攆上頭。
步攆上突然傳出了沉重的一聲敲擊,之後便是樂正容休暗含警告的一道低語:“管好你的女人!”
“起轎。”小安子立刻高喝了一聲,眼看著奢華的步攆漸漸去的遠了。
直到了那個時候,小安子方纔長長出了口氣:“小姐,請吧。”
唐韻看他一眼,小安子一張娃娃臉上眉目含笑,與往昔似乎沒有多大的分別。瞧上去也還有幾分恭敬,這是想要告訴她什麼?
“好。”唐韻也不廢話,立刻起了身。撣了撣膝蓋上的塵土便示意小安子可以走了。
身後那兩人,無論是宗政鑰還是蕭芷晴都沒有傳出半句言語。唐韻也懶得與他們做那些場面上的功夫,宗政鑰既然已經選了新的太子妃,自此後他們便再也沒有瓜葛了。
這麼想著,她覺得整個人都活了過來。這一次刑部大牢真是沒有白去呢。
眼看著再轉過那個垂花門便能將御花園徹底的拋在身後去了,耳邊卻驀地傳出衣袍快速擦動的聲響。下一刻,唐韻的手腕便叫人狠狠的給一把攥住了。
又來!
唐韻臉色一黑,她完全不用看就知道這人是誰。
“太子殿下。”她面色陰沉:“您身份如此尊貴,與民女這麼一個罪人拉拉扯扯的,不大妥當吧。”
“唐韻。”宗政鑰皺著眉,直到將眉心那點硃砂逼的殷紅如血:“你如今與本宮沒了瓜葛很開心麼?”
唐韻:“……。”這話怎麼說的?換太子妃這種事情,又不是她逼著他做到。
她眼中的迷茫叫宗政鑰眸色一暗,陰霾的眸色奇蹟般的緩了幾分。這麼一和緩便覺的她垂落在腮邊的一縷碎髮很礙眼,忍不住便擡起了手衝著那一縷碎髮去了。
“本宮今日這麼做,實際上……。”
“殿下!”
宗政鑰擡起的手一下子僵在了半空,唐韻不動聲色退後半步。側頭看去,身後素色衣衫的女子面色蒼白。
“呵呵。”唐韻冷笑:“殿下完全不必爲了民女擔憂,便如國師大人所說那般。管好你的女人便是了。”
眼看著宗政鑰臉色再度陰沉了起來,唐韻卻全不在意:“小安子,走了。”
“唐韻。”宗政鑰突然低喝道:“三年之內,若你能從蘭陵蕭氏重回楚京。我……本宮定然大禮迎娶你爲良娣。”
唐韻怒火中燒:“小安子,還不走!”
“……哦。”
小安子低著頭,嘴角卻不可遏制的抽了抽。他爲什麼要被一個欽犯這麼吆五喝六的?難爲的是,他居然還應了。
真真是……
“蕙義。”
兩人才出了御花園,便看到內宮甬道上的暗影中走出了一人。那人輕袍緩帶,頭髮也只在腦後鬆鬆拿著根髮帶綁著。儘管如此,卻難掩那人暖如美玉般娟娟儒雅的名士之風。
“蕙義。”見等了半晌的人終於出現在了眼前,他眼中立刻就浮起了一絲驚喜:“你真的來了?”
“宗政璃?”唐韻的眉眼卻一分分暗了下去:“三殿下!”
宗政璃腳步一滯,他怎會聽不出她前後兩種稱呼下已經全然不同的心境。有些時候相見不如不見,可他……怎能不見?
所以,他也不過將腳步頓了一頓,再度堅定的邁上了前。
小安子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無奈,卻是沒有叫任何人瞧出來。他在宗政璃走過來的前一刻,已經斂了眉目低著頭退到了暗影中去候著了。
“蕙義,我……。”宗政璃似乎有很多話要說,最終不過只話了淡淡一句:“我等了你許久。”
“呵呵。”唐韻低笑:“殿下莫要叫錯了人,唐韻如今不過一介民女。郡主的封號已經被皇上收回去了,您犯的這麼一個小錯對您來說不算什麼。有些時候卻是能要了人的命呢。”
“蕙義。”宗政璃皺眉,難掩滿面痛色:“你一定要這麼與我說話麼?”
“也罷。”他也不待唐韻答話,只管自顧自說道:“一切因我而起,也該由我來承受。我只求……你能原諒我。”
“原諒?”唐韻挑眉:“三殿下可知道嫵兒身上發(fā)生了什麼?你覺的一句原諒就能當什麼都沒有發(fā)生過麼?”
宗政璃抿脣:“我……不知會……。”
“你不知?你不知誰知?”唐韻冷笑:“北齊三皇子冠蓋京華公子如玉,從不沾染女色權勢。卻原來……內力竟是這般的不堪。世人駑鈍,甘心受騙。當真是可笑,呵呵,呵呵……。”
唐韻仰天長笑,直到眼角都笑出了眼淚卻怎麼也不能停歇得住。
“蕙義。”宗政璃擡手,似乎想要將她眼角的淚拭去,卻停在了半空裡。眼中痛色更甚:“你這樣我……很難受。”
“可請三殿下千萬不要難受吧。”唐韻淡淡說道:“您的垂憐,可不是誰都能擔的起的。”
“我會負責。”宗政璃沉吟了半刻,似乎終於做了決定:“我會立刻請母妃出面向五妹妹提親。”
“提親?”唐韻冷笑:“你打算怎麼迎她入府呢?側妃還是侍妾?或是沒有名分的通房丫鬟?”
“蕙義,你一定要這麼想我麼?”
“不然呢?”唐韻眸色清冷:“一個失貞女子,你以爲北齊皇室能夠接受?你是嫌棄嫵兒沒有被你那好妹妹一次給折磨死麼?所以才這麼迫不及待的再送個機會給她?”
宗政璃閉口,面色蒼白。
唐韻側目:“你若想娶嫵兒只管自己跟她說去,反正我明日就要被髮配了也再不是蕭王府的人。蕭王府的事情以後橫豎都輪不到我管,她只要願意我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但是我想……。”
她回過了頭,清眸如刀盯著宗政璃一字一頓說道:“嫵兒她,一定不會願意!”
“蕙義。”宗政璃似乎受到了打擊,聲音帶著些微的黯啞:“你要我如何?她畢竟是……我的妹妹。”
“呵呵。”唐韻淡笑:“嫵兒也是我的妹妹!”
耳邊再沒了聲響,平日裡妙語連珠的宗政璃已經成了木雕泥塑。唐韻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再不理會他。
皇宮裡頭的景緻處處美不勝收,唐韻卻覺得,這裡還不及刑部大牢萬分之一。她很憤怒,憤怒的恨不能一把火將這表面華麗內力骯髒的地方,一把火給燒的乾乾淨淨。
所以,她走的很快。她怕慢了那麼一時半刻會忍不住真那麼做。
“小安子,你說他們到底是憑的什麼?”唐韻霍然轉身:“他們憑什麼就認定,他們無論做了什麼,旁的人就一定要感恩戴德的接受?”
小安子一路上緊趕慢趕的追著,冷不防她突然停下來身,一個剎不住車險些就撞了上去。
“小姐,您怎麼……?”剛準備說些責備的話來,卻一眼瞧見月色下女氣清眸中水汽氤氳,亮的叫人心痛。所有的話都給嚇的咽回到肚子裡去了。
唐韻平日裡是何曾倔強的一個人?你什麼時候見她……哭過?
“小姐,您這是……?”
唐韻咬脣:“一個是這樣,兩個……還是這樣。”
小安子立刻低了頭:“旁的人要怎麼折騰只管讓他們折騰去便是了。小姐只要有大人就夠了。”
有了樂正容休萬事足,這是魂部所有人共同的心聲。
唐韻閉了閉眼,再睜開來眼底已經一片清明,哪裡還有方纔半分的柔弱。
“走吧。”她說。
小安子立刻跟了上去,他也說不出是怎麼了,總覺的此刻的小姐看起來似乎與從前不大一樣。少了些什麼,又多了些什麼。
到底是什麼他卻說不好。
他哪裡知道,就因爲自己無意中的一句話。
唐韻此後的人生竟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