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竟然給自己說殺死王華婷的是她的父親王經倫,因此歐陽云有些好笑,覺得自己這個搭檔坐辦公室坐的太久了,辦案有些書生意氣。
平安說:“王華婷死了,王經倫和范雙雙要和那里的物業打官司,再加上里面死了人,因此房子原封沒動,一切都是案發時候的樣子。”
“那間房子有一百多平方米,三室兩廳的格局,一陰一陽兩個臥室,另一個小臥室改成了書房。根據法醫的鑒定,我又去看了一下,覺得死者另一間臥室床底下的灰塵有些不均勻,因此我的假設是,有一個人在床下隱藏過。”
“這樣假設的原因很簡單,如果床下是王華婷,應該有被拖出來廝打的痕跡,而當時案發現場沒有這樣的跡象。”
平安提出有兩個嫌疑人到過現場,這個倒是讓歐陽云覺得是個很大的突破。
歐陽云問:“你說說,怎么想的?”
“我只是假設。所謂大膽的假設,小心的求證,”平安笑笑說:“我只是想,到底是不是,你是老刑警,你把關。”
“根據已知條件,我假設現場曾經有兩名嫌疑人。第一個,應該是王華婷認識的人,就是這個人殺死了王華婷,而我們在現場也沒有找到這個人的腳印和指紋,應該說這個人是有預謀的。”
“這第一個人在殺死了王華婷之后,聽到第二個人開門的聲音,第一個人無可奈何的,藏到了另外一間臥室的床底下,等第二個人離開后,他才離開了。”
“你說的有些道理,但動機呢?出于什么原因?”歐陽云問:“你說第一個人應該是和死者認識,那他們是因為生意上的原因起了分歧,還是因為感情問題引起的情殺?”
“我在海濱城市那會做了調查,王華婷公司的員工和一些朋友都說王華婷人長得漂亮,做生意有頭腦,生意做得有聲有色,有膽量,還不得罪人,也沒有什么債權債務的糾紛,男女關系上也是比較有自控能力的。”
“因此,沒有任何跡象能夠表明,這兩方面能給她帶來滅頂之災。”
“你說的是,”平安贊成了歐陽云:“我疑惑的地方也就是這里。王華婷的高中和大學同學以及鄰居朋友都沒有作案的動機,而法醫又說嫌疑人和王華婷熟悉,因此我才有將范圍縮小到王華婷的家人和親屬身上的這個想法。”
“王華婷的未婚夫胡偉立是沒有任何的疑點的,他家庭條件和自身條件都不錯,大學畢業后進入機關工作,除了喜歡打麻將,沒有別的不良嗜好。他和王華婷都有過一場失敗的婚姻,和王華婷相處之后,兩個人感情還不錯,他的朋友都給了一致好評。”
“因此,我想來想去的,只能覺得王經倫最有嫌疑了。”
歐陽云說:“我們不放過任何一個嫌疑人,當然也不冤枉任何一個好人。這樣,我讓人去調查一下王經倫,你看?”
平安覺得,歐陽云是沒將自己所說的當一回事的,他只是不想和自己鬧得不愉快,所以才這樣說。
“我去吧,”平安笑笑:“我正好也想回去一趟,這就假公濟私一回。”
歐陽云見平安這樣說,就點頭了。
兩人又說了一些別的,平安才離開。
平安之所以將王華婷的父親王經倫列位重點嫌疑,除了給歐陽云說的那些疑點外,主要還是在想王經倫和王華婷的電話量為什么會急劇上升。
當然并不能說父親女兒之前電話多了就讓人懷疑,一般來說,一個家庭里給兒女打電話負責聯系的多為母親,就好像劉可欣,她和母親之間的通話就比她和她父親的多,這是一個普遍的現象。
平安主動請纓,一個是因為歐陽云對自己提出觀點的不以為然,第二,就是想回來親自見一下俞潔,看看俞潔那天打那個電話,究竟是為了什么。
有些話,是不好在電話里說明白的。
王經倫非常的忙,這顯而易見,他的身份在那擺著。不過王經倫還是抽出時間和平安見面,他的秘書葛天超給平安沏了茶,王經倫抱歉的說自己不吸煙,因此請平安見諒。
王經倫的個頭偏高,身形偏瘦,從進門開始,平安就一直在不動聲色的觀察王經倫的那雙手。
王經倫的手比較大,手腕上的手表很新,被透過窗戶的陽光照射的閃閃發光。
王經倫開門見山,說該說的,他之前都說過了,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因此,請平安有問題就問,這樣他回答起來也有的放矢。
“很抱歉啊,”王經倫說著看了一下手表:“我一會還要去市里開個會,向領導匯報一下關于企業機構改革的問題。”
王經倫的時間寶貴。
針對平安提出的第一個問題,王經倫說:“孩子這半年在海濱那里的時間少,在省里的時間多,是因為籌備婚事,熱戀嘛,因為舍不得胡偉立而不去那邊公司做事情,為此,我還批評過閨女。”
“不過他們倆是決定了婚后就去海濱的,胡偉立還準備調到那邊工作。”
平安聽了,問了第二個問題:“您女兒,是不是有什么仇人?這個不知道您了解不了解?她出事后,有沒有什么特殊的人打電話找過她呢?”
王經倫沉默了一下:“我和她母親對她有些有些嬌慣,以致孩子平時說話有些霸道。朋友交往也許會有交友不慎的狀況,但沒想到會發生意外。”
“那,最后一個問題,您女兒她的前夫,您怎么看,我是說,他有沒有嫌疑?”
“胡偉立我們是信得過的,至于孩子的前夫,人在國外,人也可以,不至于。”
王經倫說著再次看手表:“真的抱歉,我要去市里了,如果有需要,我們在約定時間談?”
平安就此起身。
在送平安離開的時候,王經倫指著自己的頭發說:“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和她媽媽至今都無法相信,她媽媽整夜整夜失眠,我也生出了一些白發。”
在此時,平安再次的注意到了王經倫修長的指頭。
本來是要見俞潔的,可俞潔因為公事,和高國強去了外地。
既然回來了,那去見一下米蘭的,可是,平安又覺得沒有意思,于是直接就返回了省城。
平安回來以后,支隊長嚴浩召集專案組的幾個人開會,基本在場的人都說王華婷的案子沒有什么進展,支隊長就把目光聚集到平安的臉上。
平安之前只是在歐陽云那里說了對王經倫的懷疑,這會嚴浩過問,他就公開的提了出來。
眾人一聽,都笑了起來。
王經倫奸殺自己的親生女兒?也虧平安想得出來。
與會的人覺得平安的假設有些異想天開,嚴浩說此事到此為止,不要亂傳:“有消息說,那個王經倫要到他們那個,不是,應該說是去平安老家湘夢市里任職,咱們可不能沒有根據的亂說話,否則,傳出去咱們支隊的臉丟大了。”
接著嚴浩強調了紀律,說這件事如果誰講出去了,就是不可原諒的錯誤,要受紀律處分,接著宣布散會,散會干什么,因為一個同事今天喬遷,大家都去吃飯祝賀。
吃完酒席回到家,剛進門,史云祥的電話打了過來:“我問你,今天你們支隊開會了?”
史云祥神神秘秘的,平安不想和他啰嗦,問:“你有話就說……”
史云祥說:“你才有屁就放呢!你怎么搞的,竟然將一個父親列位殺自己女兒的嫌疑人?再況且,你不看那位父親是什么身份!”
“你小子,還教導員,你有沒有覺悟?”
劉可欣為平安脫著外衣,他一邊換著拖鞋,問史云祥:“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幸虧王經倫離得遠,要是在省會,這會還不扒了你小子的的皮!”
平安摸了一下劉可欣紅潤的臉,往屋里走著說:“內部會嘛,還不讓講話?”
“你拉倒,大多數的小道消息都是從內部會傳出來的!有病!”
平安說:“我就是有病。我怎么了?我神經病精神病。”
史云祥呸了一聲:“反正你老老實實的,別胡亂放炮,你丫不知道禍從口出?你這教導員干了才幾天?猴屁股!”
掛了電話,平安想連史云祥都知道了,也未必就是開會傳出去的,說不定,是歐陽云之前就給泄露了。
斗爭無處不在,自己和歐陽云同時來到二大隊,雖然刑偵工作以歐陽云為主,但兩人級別是相同的,在各自分工的那一塊還是各自負責,于是競爭難以避免,而自己在王華婷的這個案子上可能投入了有些多的精力,歐陽云心里也許就有了自己要搶功勞出風頭的排斥感。
那就讓歐陽云去排斥吧。畢竟,自己來刑警這邊目的明確,不是為了歐陽云心里好受難受來的,否則在經偵處法制科比這里要舒坦多了。
管他歐陽云之流的人想什么呢,不然,自己的日子還不過了?
第二天,平安向支隊長嚴浩單獨作了詳細匯報。他談了此前他所發現的種種疑點,然后靜靜地看著嚴浩。
但是嚴浩未置可否,卻轉而談及了昨天在一起喝酒的事情,而后又問平安在學校的學科緊不緊,有沒有女朋友之類的話。
從嚴浩的話語里,平安什么都聽不到,因此嚴浩即可能是支持的自己的,也可能是反對的。
平安心里感到好笑:如果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那么到時候嚴浩有功,如果自己錯誤了,那么嚴浩這會什么都沒說。
每個人都那么的圓滑,沒一個是省油的燈,沒一個人想得罪人:平安從經偵處下來到了支隊里,他又這么年輕,誰都想著他是有著背景的,那么得罪人的事情自己干嘛要去做?
都是老油條。平安覺得,還是那一條,這個案子,自己查。
快中午,劉勇給平安打電話要見一下,平安調侃說要吃飯的話等晚上,白天沒空,晚上我請你和你那位法醫李同志吃大餐。
劉勇沒有笑,語氣嚴肅的說:“有正經事,你趕緊來一下。”
劉勇在安定醫院大院里等著平安,兩人見面后,劉勇將平安帶到了辦公室,很鄭重的說:“楊鳳霞懷孕了。”
平安頓時愣了:“你是說……”
“對,怎么辦?”
平安一拳擂在桌子上:“操!”
“什么時候發現的?”
“有幾天了,她開始嘔吐,還以為是藥物過敏,可是一檢查,是懷孕了。”劉勇說著,用有些模糊不定的眼神看著平安。
平安知道劉勇在想什么,這家伙肯定以為楊鳳霞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
他媽的!小武死了這么久了,楊鳳霞卻懷孕,只能是那天晚上被人侵害懷上的。
關鍵,這會該怎么辦?
楊鳳霞還傻愣愣的,這個孩子是留下,還是不留?
平安心里又急躁起來。
孩子留還是不留,這個決定,誰能替楊鳳霞下?她這會按照精神狀況,是沒有責任能力的人,可自己是她的監護人嗎?
不是啊!
“你說,這該怎么辦?”平安將問題又轉給了劉勇。
劉勇撓頭說:“要不,我問問李少紅?她畢竟是女的,也許,知道女人的心思?”
李少紅知道個屁!李少紅就是半拉子神經病,她知道醫學的知識,但她不會知道一個做母親的感受。
平安心里罵著,卻無可奈何,他再一次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有心無力。
外面的陽光正好,平安的心里卻猶如跌入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