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何爲責任
江月十二歲時,江如海曾經扔給她一個羊皮紙卷,裡面記載著雲貴高原上出現過一種專門吸食人魂魄修煉的巫師,因爲修煉方法的緣故,這種巫師可以通過攝魂延續自己的壽命,有的巫師活幾百年都沒有問題,而且渾身僵硬冰冷,很像電影裡常常出現的吸血鬼。跟吸血鬼不同的是,他們不怕陽光,而且有心跳,也進食,無非新陳代謝比正常人慢很多。
而羊皮紙卷裡有一個畫像,僵硬白皙的面孔,雙眼墨色濃郁幾乎看不出眼白,但巫師可以隨意變換眼睛的顏色,所以旁人根本看不出端倪,而江月也是在楊老師出現的一剎那,發現他本來烏黑的眼珠突然變成了褐色,然後這不正常的慘白臉色,僵硬的面容,才讓江月想起了羊皮紙捲上記載的有關攝魂巫師的描述。
“舅舅,你引狼入室了!”
江月轉過身去看著唐龍的臉色,唐龍頭上青筋暴露,雙手緊握成拳,忽然大吼了一聲緬甸語,從旁邊突然竄出幾個保鏢,將這位楊老師五花大綁起來。
江月推門進了別墅,所有的窗戶都被厚厚的窗簾遮住,所以房間裡十分灰暗,江月可以感覺到別墅中陰氣逼人,玉麒麟在江月的胸前不停的閃爍著光芒,因爲裡面暗如黑夜,所有即便被衣服覆蓋,依然難掩玉麒麟的光芒。
臥室裡,有一絲微弱的生命氣息傳來,江月推開了臥室的門,昏暗的房間裡,一個人靜靜的躺在牀上,江月看不清他的臉,所以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陽光照射進來,江月站在牀前注視著躺在牀上的男人,白的幾乎透明的面色,形容枯槁,若不是還有一絲微弱的呼吸,跟死人沒兩樣了。
“唉……那東西就那麼重要嗎?重要到無數的人爲它瘋狂,不惜喪盡天良,不惜骨肉相殘,不惜用這麼殘忍的方式對待你,沒有了魂魄,你還能回來嗎?”
伸手放在唐健的胸口,江月感覺不到他體內的魂魄,就好比一個空殼,空有一身皮囊,醒來也只會是一具行屍走肉。
“月兒,健兒…他…還有救嗎?”
唐龍說話的聲音都開始抖了,江月可以感覺到他心中的不安與心疼,可江月卻並不覺得應該可憐他。
“到底有什麼東西那麼重要?重要到眼睜睜的看著他備受痛苦煎熬,而您卻選擇袖手旁觀!”
唐龍沒想到江月會來質問自己,面對自己的兒子雖然覺得愧疚,但臉上卻沒有半點的愧色。
“與唐家守護幾百年的一線天相比,沒有什麼比它更重要!”
江月冷笑了一下,眼底泛出一抹藍色的光芒,看著面前的唐龍,江月有上去棒揍他一頓的衝動。
“愚昧!爲了一線天你們可以犧牲我的奶奶主動接近我的爺爺,讓我爺爺授之以柄,只能死心塌地的爲唐家做事,設計了秦久的爺爺,讓他葬身於戰亂!爲了一線天您可以犧牲自己唯一的妹妹唐瑾,讓她接近秦久,爲了他手中那半張一線天的地圖!”
江月質問的聲音越來越大,唐龍臉色沒有任何的變化,反而眼裡滿是堅定。
“守護一線天是唐家的責任,在唐家,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
“所以你們眼睜睜的看著我奶奶難產而死,明明有方法救她卻不用!讓我的爺爺在愧疚中渡過餘生,讓我的父親終其一生都被迷心咒折磨,瘋狂致死!你們無視乾媽的這十年裡,她從來沒有快樂過!因爲她沒有拿到那半張圖紙,而是嫁給了六叔,所以你們明明知道有人下了鬼嬰咒,依然選擇無視!”
“您沒發覺嗎?真正的魔鬼從來都不是別人,而是你們自己!這世上有什麼東西可以重要過人的性命!躺在這裡的是您的親生兒子,他被人拿走了魂魄超過十年,這十年中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您不覺得愧疚嗎?”
唐龍最後的心理防線還是被江月給突破了,轉身左手扶著牆壁,眼淚傾瀉而下,肩膀聳動,看起來如此的悲涼。
“救他把握幾乎爲零,他失去魂魄的時間太久,即便找到屬於他的魂魄,也不能保證會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一個人失去魂魄十幾年,即便醒來,也早就不是以前的那個他了,即便如此,舅舅還是希望我可以救他嗎?”
“月兒,我欠他母親太多,他是我唯一的孩子,無論他會變成什麼樣,我都會好好的照顧他的餘生。所以,舅舅求你!”
唐龍雙膝一彎跪在了江月的面前,江月眼神淡淡的看著他,雖然眼裡滿是酸澀,但心裡卻是寒冷無比。
“到如今了,您又何必這樣來求我,從你找到我父親開始,您就一步一步的謀劃至今,就是爲了有一天我出現在這裡,可以救您兒子的性命!是您暗中通知了秦久我父親的所在地,是您逼著爸爸讓我去北京,讓我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救了秦軍!聽見秦軍被救,您一定很興奮吧!所以想方設法的聯繫我,現在我自動找上門了,您一定覺得自己的謀略很完美對嗎?”
“月兒,我…舅舅我也是沒有辦法…”
江月的胸口氣息涌動,想起被痛苦折磨悲慘而死的父親,想起出生快十八年的歲月裡,經歷的所有人生悲劇,還有去北京的這一年所有的隱忍跟煎熬,心裡就氣憤難當。
“爲了救秦軍,我耗去了三十年的陽壽,現在…雖然是爲表哥找回魂魄,對於我倆而言依然是生死攸關,你們可以爲了親人的生去乞求,有沒有想過活命是要付出代價的,所以我就成爲了最該去犧牲的那個人是嗎?”
這是江月早就想問的問題,憑什麼他們覺得江月應該去救人,憑什麼覺得被減了三十年的陽壽也沒什麼,反而覺得是應該的,憑什麼覺得爲了救人去死是江月的責任。
“月兒,你…要是爲難就算了…舅舅不知道你會…如果健兒註定福薄,舅舅會安心的讓他走,你不要覺得爲難,我知道你這一年過得並不好……”
“我會救他,但不是爲你,而是爲他,因爲我們都是被那所謂的大意而犧牲掉的人,我要爲我們的犧牲討回公道,所以舅舅不用在這裡對我覺得愧疚,因爲如果表哥能活過來,我後面要做的事情恐怕會石破天驚!這樣被犧牲的命運會在我們這一代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