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們走了,姜元吉望著一旁端坐的楊猛,心裡也犯起了嘀咕。
他姜元吉不是傻子,楊三郎有問題啊!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了縣衙,來就來了吧!可後腳跟的就是周家滅門大案,這是想拿他姜元吉做擋箭牌嗎?
有些事情經(jīng)不起推敲,周士清家大業(yè)大,還是官身,雖說惡貫滿盈,可憑著周家的財力,還不到窮途末路的時候。
就是要變賣家產(chǎn),也不會如此急迫,自前些日子典史下獄,到如今全家被屠,這買賣做的蹊蹺啊!楊家雖然是雲(yún)南大商,可家裡也不是銀庫,周家田產(chǎn)無數(shù),那麼大數(shù)目的金銀,一兩天就湊齊,這有些說不過去了。
“呵呵!姜大人,周家的後山上埋了幾百碎屍,這就是我強迫周士清賤賣田產(chǎn)的原因,雲(yún)南總督賀老大人,力主禁絕鴉片,你道是宜良典史的鴉片是哪裡來的,周家產(chǎn)的!”
姜元吉是頭狐貍,可楊猛也不差,毒梟過得是什麼日子?猜忌、多疑、狡詐、狠毒,沒有這些楊猛前世也不會快速的發(fā)家。
比爲(wèi)官之道,楊猛差的遠(yuǎn)了,但比起心機城府,姜元吉還不行。
他心裡想什麼,楊猛猜了個大概,吞併周家姜元吉也是個關(guān)鍵,他這裡圓滑了,整件事情才天衣無縫、無懈可擊。
“三爺!這周士清好歹也是官身,家產(chǎn)賣了也就賣了,何苦要滅人滿門呢?”
周士清的做了什麼,姜元吉管不了,可在宜良發(fā)了這麼大的案子,朝廷會不追究?死了周士清一家,接下來倒黴的就是他姜元吉了。
“姜大人這是如何說話?我楊家經(jīng)商不假,可做的不是殺人越貨的買賣!你這麼說話,當(dāng)心楊三翻臉!”
這個狗官,怕自己倒黴就想拉上楊家,可拉上了楊家,他就能免罪?
“那周士清一家不是三爺動的手?”
看楊猛的表情不似作僞,姜元吉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爲(wèi)官之道他是門清,可斷刑審案就不是他的強項了。
“殺官那就等於造反,我楊家不差周士清那些銀子,爲(wèi)了些許財貨,把整個楊家搭上,值嗎?”
做官要權(quán)衡利害,經(jīng)商也是一樣的,姜元吉應(yīng)該明白這個道理吧?這理由在別人那兒說不過去,但姜元吉八成會信的。
“可週家的事情?”
楊猛的說法姜元吉信了,可他信了有什麼用?朝廷那裡一旦追究,倒黴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姜元吉,楊家樹大根深,抱住了這棵大樹,自己才能穩(wěn)住屁股底下的座位。
實在不行,這事只能栽到楊家頭上了,說不得弄垮了楊家,自己還能免去一劫呢!楊家家大業(yè)大,恐怕雲(yún)南上下覬覦的也是不少,如果能找到合適的大人物,合作一下,自己以後平步青雲(yún),也很有可能。
“姜大人,最好不要謀算楊家,楊家雖說是買賣人,可能立足雲(yún)南,也是有手段的,莫要圖一時便宜……”
姜元吉的想法,楊猛大多看的出來,想拿楊家作爲(wèi)進(jìn)身之階,他一個縣令,差的離譜了。
楊家是什麼?西南豪商!區(qū)區(qū)一個縣令也能扳倒,那老爺子拿什麼起家的呢?雲(yún)南這個地方,若沒有總督的官職,或是大多數(shù)官員同意,楊家這條船,一時半會兒的沉不了。
聽了這話,姜元吉也是悚然而驚,他面對的只是楊家三郎,而不是雲(yún)南楊佛爺,宜良典史是怎麼落馬的,他是見證者,在雲(yún)南如果楊佛爺出手,會比朝廷更狠毒。
“看能不能逮住幾個人販子,這周士清本就做這個買賣,可能他這一走,沒有安撫好手下,他們自家人窩裡反了。”
事情楊猛已經(jīng)算計好了,這姜元吉如果不識相,周士清就是他的前輩,脅迫他弄好了周士清一案,再除去也沒什麼困難。
“現(xiàn)在只能等了!”
想通了一些東西,姜元吉的心思也安分了,周士清一個盤踞宜良多年的土豪,都不是楊家的對手,換做是自己,恐怕更加不濟吧!
如果真如楊三郎所說,周家是窩裡反,那事情就好辦了,苦主不是良善,加上鴉片一事,這些東西,在總督府也說的過去。
一旦罪責(zé)坐定了,這周家的下場,恐怕會和宜良典史一樣,成爲(wèi)整個雲(yún)南遮掩瑕疵的犧牲品。
這樣一來,自己的前程也是有些莫測,宜良官商勾結(jié)販賣鴉片,按正理來說是要治自己一個不查之罪的,可掃除這麼一個毒瘤,自己也是有功勞的。
如何定性,也成了一個大問題,現(xiàn)任總督賀老大人,性格剛硬、眼裡揉不得沙子,就怕……
“如果周士清那裡有罪,我家老爺子也認(rèn)識雲(yún)貴總督賀老大人,不知姜大人有什麼需要的地方?”
事情姜元吉已經(jīng)想的差不多了,也該遞出橄欖枝安慰一下,不然當(dāng)官的膽小,萬一他嚇懵了,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自己的計劃就要面臨失敗了。
這話在姜元吉耳中,就是天籟啊!如果真的搭上總督這條線,自己一不用花銀子疏通,二不用去求爺爺、告奶奶,雲(yún)貴的事情,只是那位老大人一句話的事。
“那元吉就先謝過三爺了。”
有了楊三郎的保證,姜元吉心裡也打定了主意,莫說這周士清,本身就不乾淨(jìng),即使他是個良善,也要給他扣上販賣人口、種植、販賣鴉片的帽子。
話說到這裡,有沒有人證已經(jīng)無所謂了,姜元吉已經(jīng)開始在心裡籌劃,該如何將此事上報了,誇大典史和周士清的罪孽,敘敘他姜元吉爲(wèi)了剷除他們,花去的無數(shù)心力。
不到年考的時候,宜良縣自己還得多呆一段時間,與楊家搞好了關(guān)係,也是重中之重,雲(yún)南這一畝三分地,這幾年自己想離開也極不容易,靠上楊家爭取在這幾年,升上幾級,到時候無論是進(jìn)京還是被派放的別的地方,那自己的資本就有了。
楊猛與姜元吉,一邊辦理著交接手續(xù),一邊慢慢等著周家那邊的消息,這事情要做好,苦主是個大問題,萬一周家有人生還,還是個麻煩。
直到半下午,宜良的差役們才趕了回來,案子很大周家上上下下,近兩百人死了個乾淨(jìng),人販子那裡也死了幾十個,這案子如果捅到朝廷,那可是驚天的大案要案。
活口真有幾個,但沒有一個是周家人,全是受傷的人販子,身上還帶著傷,加上姜元吉的一通酷刑,這些人販子全招了。
事情是這樣發(fā)生的,人販子的頭頭,聽說了周家要搬遷的事情,不知從哪弄來了百十個好手,準(zhǔn)備劫了周家。
但周大牲口這些年的威名太盛,加上週家的莊丁厲害無比,許多人販子,都打了退堂鼓,可他們的頭頭不幹啊!軟硬兼施,逼迫著他們與周家對上了。
自家頭頭找來的百十號人,厲害無比,三兩下就解決了周家的莊丁,等這些人販子上去的時候,除了周家家眷,已經(jīng)沒幾個人了。
沒了爪牙的老虎誰怕!一衆(zhòng)人販子一擁而上,與周士清打了起來,結(jié)果就是兩敗俱傷,周家被滅門,人販子也死傷大半,周家的財貨已經(jīng)被劫走了,他們這些受傷的則是被拋棄了。
這案情也正合了姜元吉的意思,名爲(wèi)吳青的人販子頭頭,成了緝拿的對象,畢竟周家的財貨不少,若是逮了吳青,姜元吉也能發(fā)上一筆。
“姜大人,事情已經(jīng)明瞭,楊三就告辭了,現(xiàn)在我就趕回昆明,總督那裡的事情,我一定盡力。”
事情該怎麼處理,想必這姜元吉清楚,現(xiàn)在楊猛要做的就是,讓自己老爺子去總督府吹吹風(fēng),等姜元吉把案子稟上去,過了總督府那一關(guān),周家的事情就完美收官了。
“那就有勞三爺了,以後在宜良,元吉還是要仰仗三爺?shù)摹!?
這次送楊猛,姜元吉也舍了官架子,一路送出了宜良縣城,也算是變相的投靠了。
回到周家莊園,楊猛將大部分的刀手留下,現(xiàn)在的周家還不安穩(wěn),在姜元吉那邊沒處理完之前,必須多加小心,一旦出了簍子,牽扯的就是整個楊家。
留下了韋駝子、秦子祺,楊猛帶著馬青虎、岑毓英、唐尤物和二十幾個刀手,趕回了昆明。
周家那邊的收穫,丁保鈞已經(jīng)告訴老爺子了,楊士勤對於自己這個剛剛開竅的老三,越發(fā)的喜愛了。這事情雖說辦的冒險,可楊家的收穫也是極爲(wèi)可觀的。
財貨莊園,楊家不缺,但宜良的萬頃良田,卻是個好東西,滇中糧倉的萬頃良田,除了養(yǎng)活耕種的農(nóng)戶,剩下的再養(yǎng)活幾萬人不是問題,手裡有糧心中不慌。
雲(yún)南地處邊荒,有了這些良田,楊家想要召集人手,也是輕而易舉的。
“爹!宜良的事情,我辦妥了,總督府那邊,還得您老人家出頭啊!”
辦弄姜元吉,楊猛綽綽有餘,可對付雲(yún)貴總督這樣的封疆大吏,他就不好使了,就憑他滇地呆霸王的名號,雲(yún)貴總督賀長齡就不會見他,太掉價!
“呦……老三,還有你辦不成的事情,遮遮掩掩的就把宜良周大牲口給辦了,你了不得啊!”
楊士勤心裡也是有氣,自家這個老三,不瞞手下、不瞞老丁,就瞞著自己這個老子,好歹自己也是親爹啊!
“知子莫若父,我還以爲(wèi)不用說您就能知道。”
楊猛一看這架勢,就知道老爺子這是閒著沒事兒,耍著自己玩呢!
“滾吧!今夜我去總督府赴宴,你好好呆在家裡,莫要出去生事!宜良的事情做的不錯,有乃父之風(fēng)。”
要不是時間不允許,非要好好調(diào)理這小崽子一回,若不是老丁通報,這事自己真就啥也不知道,整理好衣衫,領(lǐng)著丁保鈞,楊士勤就爲(wèi)老三擦屁股去了。
得了老爺子的誇讚,楊猛也向吃了蜜棗一樣,恭恭敬敬的將老爺子送出武莊,看著馬隊往昆明城走去,他才樂顛顛的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