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傳教士找來之后,他們畢竟不是咱們的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咱們該如何學習他們的本領呢?”
楊猛對于這個心里也有些想法,可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借著魏五開了金口,他還想探探底。
“讀書人!在這大清讀書人就是最好的人才,大多讀書人都是博聞強識,學東西對他們來說,不是什么難事。各地貧苦的讀書人有的是,招上些科舉無望的,就是最好的苗子。”
體制中人,對于體制的了解最深,魏五無疑就是這樣一個人。
“學不是目的,學了之后還要發揚光大,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話你聽過嗎?學東西找些識字的孩子就是了,讀書人?用起來就怕不合手!”
岑毓英就是個例子,那小崽子太過靈動,控制起來很費心力,還有那秦子祺是個變態,性情大變的人,更難控制。
現在楊猛手底下好指揮的,只有江樹先和后招的幾個秀才,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不單指洋鬼子,也包括他楊猛。
找些讀書人,他們學會了列強的技術,難免不生出別的想法,萬一他們憑著手里的東西,去取悅大清朝廷,自己不就是雞飛蛋打的那個?
“錯了!人合不合手,不在被用的,而在于用人的。讀書人大多精于鉆營,給他們許下大好處,沒什么事情他們做不出來。至于控制就更簡單了,建座宅子,把他們圈起來就是了。”
楊三郎點燃了火藥桶,魏五也沒了辦法,解鈴還須系鈴人,說不得這事輪到最后,還得由他來解決。既然他有心跟著洋人學藝,魏五只能盡心給他謀劃了。
還有一點是魏五沒有說的,指望大清朝廷放下架子,跟著洋人學藝,恐怕沒什么可能,洋人的數量不多,一個云南就有個五六百萬人,足以對抗洋人了,有了楊三郎說不定是大清的幸事。
對于朝廷魏五的心里也有怨恨,只是這些東西,他藏的很深罷了!給楊三郎支支招,讓朝廷丟個大臉,也是魏五想看到的。
魏五的主意不錯,早在招募秀才的時候,楊猛就在昆明選了一塊地,他的開始的想法,只是讓這些秀才,幫著他打基礎,而那些莊農佃戶的孩子,才是楊猛最好的選擇。
可那樣一來,時間就長了,魏五的這個說法,比楊猛自己的可行性要強一些。
“洋槍、洋炮如此犀利,為什么朝廷不學呢?”
這也是楊猛心中久存的疑問,國家的武力,自然是越強盛越好,大清卻反其道而行,這個道理楊猛有些想不明白。
“滿漢之分!大清是滿人的天下,而大清人口最多的卻是漢人,大清官吏之中,最多的也是漢官。這些犀利的東西學了,滿人弓馬的長處不就被削弱了?那大清皇家還怎么統治漢人?
康熙年間,就有荷蘭人,進攻各種西洋奇物,可朝廷是怎么想的?密其事,不讓西洋的玩意廣為流傳。這些事兒時間久了,也就不清楚了。
乾隆五十八年,英使馬格爾尼遠渡重洋前來進貢,帶來了好多的西洋奇物。蒸汽機、棉紡機、織布機、梳理機,西洋最好的天象儀、地球儀,火槍、火炮、千里鏡,還有名為君主號的炮艦小樣,各式鐘表、西洋鐵馬車,這些東西都是當時最好的西洋玩意。
可大清的朝廷是怎么做的?為了顯示大清的威嚴,把這些東西,全部放在了茅房。這些都是有文獻記載的,區區四十七年,英夷又來了。
這次他們不是來進貢的,而是扛著當年的火槍、火炮,架著炮艦來進攻了,煌煌大清,先是惜敗虎門,后又敗于廈門,失陷鎮海、浙東大敗,這一路下來陷平湖、破吳淞,最后打到江寧城下。
耆英、伊里布、牛鑒那等蠢物,竟然臨陣議和簽了城下之盟,兩千一百萬銀元啊!那可全是民脂民膏,五口通商,買賣最多的是什么?鴉片!這一敗大清糜爛了。”
說起這些魏五也是義憤填膺,大好河山、兆億子民,哪能丟的起這樣的臉面?拿血汗錢供養賊人,自己吃著鴉片煙土,這大清恐怕要敗落了。
“我道是康雍乾是大清的盛世,沒想到病根子,是在那個時候落下的,這大清快玩完了。魏五,你跟著三爺賣命如何?我好賴也算是個明主吧!”
對于大清,楊猛的了解一直模模糊糊,這魏五的一番話,給他打開了另一扇窗戶。云南的回亂,大清的閉鎖,只有一個原因,愚民以維護統治。
不管魏五是什么出身,他的見識對楊猛來說,就是個寶庫,若是能讓他死心塌地的跟隨自己,為自己出謀劃策,那今天的事情就完美了。
“明主?你就是個無賴混蛋!不過我也沒多少年好活了,跟著你胡鬧一番,也不是不行,只是……”
“什么話都好說,要錢你隨便支取,但這莊園你就不要隨便出去走動了,安享晚年才是正理!”
這才算是談正事,但楊猛也是有底線的,這魏五知道的太多,圈著對他最好,出這個莊園,他恐怕此生無望了。
“可以!但有一條,大清不到徹底滅亡的一刻,你不能起事造反!”
造反這個帽子,魏五死也不愿意戴上,但大清如果氣數已盡,生機絕滅的一刻,楊三郎取而代之也不是不行。
“造反?我還沒那個心氣,但世事無常,這事兒咱倆不能咬死了,大清若是先動手,老子也不會客氣!”
當皇帝,楊猛沒這個心思,袁大頭厲害,做了最后一位皇帝,本來該享福的年紀,臨了倒好做了個冤大頭,百十天的皇帝夢,成了全天下笑柄,何苦來哉!
楊猛的心思現在很簡單,掙錢享福,力所能及的善事,可以做上一些,做不到也沒辦法,能力問題。
“行了!老頭子信了你楊三郎,該怎么做老天在看著呢!”
對于楊猛的允諾,魏五覺得很實在,如果楊猛滿口答應絕不造反,他就不相信了。
“那就握個手,該如何制霸云南,你也該說說了吧!”
一老一小,生疏的握了握手,算是達成了協議,楊猛不是個婉轉的人,直接提出了要求。
“掙錢、買地、訓練人手!”
魏五瀟瀟灑灑的說了八個字,然后就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了。
“你這不是坑爹嘛!老子之前做的就是這個,你這老貨倒好,憑這八個字就想后半輩子衣食無憂?”
楊猛也真讓這老東西氣著了,什么玩意?本以為找了個高手,沒想到是個法力詐術超群的老騙子。
“你做的遠遠不夠,把這八個字做到極致,云南王就是你楊三郎。”
“極致?什么才算是極致?”
“不僅要掙洋人的錢,還要掙大清的錢,洋人為什么看上了大清,還不是大清人多?大清多少人?一個人一個大子,就能堆出金山銀海!
買地,整個云南的良田沃土都是你楊家的,還怕哪個敢反水,你在宜良做的不錯,依著這個法子來,云南王的名號到時候不是你自封的,更不是朝廷封的,而是云南百姓來推你上位。這么扎實的基礎,你還會怕哪個?五六百萬人同心同德,那可是能翻江倒海的。
訓練人手,把所有云南的百姓,都訓練成人才,能自己造槍造炮造大船,你還會怕哪個來對付你?把全云南的壯丁,都訓練成精兵強將,那得有多少忠心的大軍?
極致!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等你做到那一步,這天下事又有什么做不得?”
魏五的話,也點醒了楊猛,他的心思有些大了,極致一詞雖說簡單,可做到卻很難。這段時間,他總想把目光放在云南之外的地方。
可魏五的話,卻讓他醒悟了,當年的金三角為什么能屹立不倒,面對多國的清剿,幾十年都是個毒窩?原因也簡單,把事情近乎做到了極致,這就是最主要的原因。
“五先生,楊猛受教了!”
魏五的話,雖然簡單卻直指本心,楊猛也裝了把大,上去鞠了一躬。沒有他的極致一詞,自己恐怕就要走彎路了。
不僅要走彎路,步子也會邁的更大,弄不好扯蛋這事兒,就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宜良的事情,已經差不多了有了眉目,你該將滇中糧倉收到懷里了,楊家有了這個后院,可保萬無一失。云南那些綠營兵,就算有槍有炮,也不敢跟你死磕。
而朝廷也一樣,只要你不起事,朝廷的官吏,就不會對你下手。楊家不是窮漢,家底擺在那里,如果楊家煽動叛亂,整個云南都會糜爛,在云南做官的,有一個算一個,都討不了好,但凡是做到了一省督撫,這樣的眼光還是有的。
現在你的目光,就要放在昆明了,那是總督府的所在,云南數得上的人物,都在那里。不論親疏大把的花銀子,名利二字就是官吏的軟肋。不愛財的不是沒有,但不愛惜名聲的卻是不多,只要銀子花到了,名利都是能買到的東西。
你楊家有商隊馬幫,借著機會到各省招徠那些活不下去的讀書人,一是能行善積德,二是你楊家需要這樣的人手。
滇西的回亂也是個機遇,你在宜良做的不錯,強勢震懾,然后用土地綁住他們,有了安穩的生活,哪個愿意把腦袋別在褲腰帶里混飯吃?招納人手是第一,收購土地山林是第二,混亂的時候,土地是最不值錢的玩意。”
楊猛的一句五先生,魏五坦然接下,回報就是這些詳細的制霸步驟。楊猛自己想是一回事兒,魏五這么一提點,楊猛覺得自己的目標,也清晰了許多。
而這些大多是他想做,或是正在做著的,有了清晰的目標,做事也就更有針對性了。看來這禮賢下士,也很有用處嘛!
魏五畢竟年歲大了些,這么長時間的勾心斗角,他臉上也露出了疲態,楊猛找來丁保鈞,將莊園里最中心的宅院,給了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