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捂住小嘴。
魚姥姥皺起眉頭。
趙羽凡鼻子噴著氣,咬著牙,瞪著魚姥姥。
“剛才,阿珠受到的絕大部分傷害,你那向日葵的血液腐蝕的不是她,而是我,是我的胳膊。”趙羽凡冷冷地道。
“你被你的仆人欺騙了,背叛了,但是我并沒有欺騙阿珠,也沒有背叛她,我說過我會保護她,就絕對不會違背。”他想抬起自己的左手,但是有些勉強,一整條胳膊都被腐蝕得極其可怕。不過除了胳膊,手肘之下的部位確實完好的。
“我和阿珠簽訂契約的時候,我付出的是我左邊的胳膊。”
魚姥姥轉(zhuǎn)過頭,她有些沒法面對這個底氣十足的捉妖人了。
阿珠走上來,伸手想要去摸趙羽凡的胳膊,但是又不敢。
趙羽凡轉(zhuǎn)頭看看她,笑了笑,抽了口冷氣,從兜里掏出一張符紙,放進嘴里嚼了嚼,然后把沾了唾沫的紙渣一把敷在胳膊上,撿起地上的外套重新套上。
“剛才她跟你說了些什么?”趙羽凡問阿珠。
“我說,她自由了,從今以后她也可以跟著我。”魚姥姥道。
趙羽凡看著阿珠,阿珠點點頭。
“所以你是因為看上了阿珠,才強行切斷我們之間的契約?你還要用給她自由這種話來當(dāng)借口?”趙羽凡皺著眉。
“我不是找借口,我說的是實話。”
“你竟然還好意思說我們?nèi)祟愄搨危磕氵@樣做,不正跟我們一樣虛偽?”趙羽凡語氣里帶著輕蔑。
“你想要阿珠就說想要阿珠,你偏要說給她自由?你切斷她和我的契約,然后你再跟她訂下新的契約?”趙羽凡有些咄咄逼人,不,是咄咄逼妖。
魚姥姥陰沉著臉,并不答話。
趙羽凡得理不饒妖,正想抓著魚姥姥的短上前再追擊。
突然魚姥姥猛然朝身后一甩手,手中看似劣質(zhì)的魚網(wǎng)法寶脫手飛出,迅捷如電,咄的一聲釘在了木屋墻上,網(wǎng)兜全都扎進了木板,只有塑料柄劇烈地晃蕩顫抖著。
而就在魚網(wǎng)釘穿的木墻旁邊,趙天成的腦袋僵硬地端在那里,他瞪著眼看著眼前的顫抖塑料柄,才有五厘米,魚姥姥射出的魚網(wǎng)就不是釘在木板上,而是釘在他太陽穴上了。
趙羽凡順著魚姥姥的動作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趙天成是趁著他們激烈地打嘴仗的時候,往小屋門的位置逃過去,還差兩步他就能摸到門了,可惜卻被魚姥姥察覺了。
趙羽凡嘆了口氣,這個趙天成,侍奉魚姥姥不是已經(jīng)一百年了么,他竟然不知道在這木屋中,所有的小動作都逃不過魚姥姥的眼睛,畢竟這里可是她的領(lǐng)域啊。
趙天成脖子僵硬地扭過來,面色驚惶,看著魚姥姥。
“你想去哪兒啊?咱們的帳,可還沒有清完呢。”
“救......救命,捉妖人!救救我!”趙天成看著趙羽凡,突然凄厲地叫起來。
趙羽凡一臉尷尬,這家伙,究竟把他當(dāng)成什么了,怎么任何時候都想把他搬出來擋箭啊,大哥,我和你才第一次見面,沒那么熟啊。
魚姥姥回頭瞥了眼趙羽凡,又淡漠地望回那害怕得貼著墻往角落縮的趙天成,“你求捉妖人,也沒有用的,今天你無論如何都要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魚姥姥說著話,邁著步子慢慢地朝趙天成逼過去,而那趙天成,雙手抱著腦袋只會往角落拼命鉆。
趙羽凡冷眼看著,因為阿珠還有契約的關(guān)系,魚姥姥騰出手來跟他們糾纏了一陣,又拖延著讓那趙天成多活了一陣。
但是現(xiàn)在,魚姥姥的注意再次轉(zhuǎn)移到這個背叛者的身上,而趙羽凡再沒有能夠引起她注意的地方了。
從之前的向日葵就看得出,魚姥姥不打算留活口,趙天成一定得死。
可是現(xiàn)在趙羽凡除了看著,他也沒有辦法去救他了。
除了替阿珠承受的傷害,之前因為使用了明火霸體符,兩個肩頭上的燒傷也還沒有好全,趙羽凡現(xiàn)在的身子,經(jīng)不起折騰的。
在魚姥姥處理完那趙天成之后,回過來她就會對自己動手了吧。
趙羽凡嘆了口氣。
倒霉,今天就不該來的,偏偏遇上個趙天成,一開始的時候,魚姥姥明明對他們沒有這么強的敵意,甚至是還有些客氣。
就是這個趙天成,他明明是魚姥姥的仆人,突然要倒戈,你說他倒戈有什么用,反正都弄不過魚姥姥,白白送人頭,還連帶趙羽凡也要被弄。
趙羽凡默默地把他的祖先招呼了好幾代。
那邊趙天成已經(jīng)沒地方再躲了。
他蹲在墻角,撞翻了墻角的燭臺,蠟燭掉落在地上,摔熄了不少,不過也還有幾根堅挺地繼續(xù)燃燒著。
光影綽綽,魚姥姥的影子投在趙天成身上,視覺上的壓迫讓他根本不敢抬起頭。
他把耗子藥倒進魚姥姥的瓜子里的時候究竟是在想什么,魚姥姥這樣的妖精會懼怕耗子藥?
怎么可能,她可是能夠賦予自己不老不死的身體的妖精啊。
但是趙羽凡這個捉妖人,這個他從魚姥姥手中逃走,從神魚泉逃脫,從煎熬中解脫的機會,他想要嘗試爭取一下。所以什么耗子藥都是借口,他只不過是想要逼著魚姥姥和捉妖人動手,好有機會趁亂逃走。
只不過他算漏了一點就是,奴役他的魚姥姥,實實在在是個大佬,就算趙羽凡是個還過得去的捉妖人,面對這樣的大佬的時候,還是相形見絀,規(guī)規(guī)矩矩地縮手縮腳。
當(dāng)他被向日葵捆住而趙羽凡動都不敢動,只敢讓阿珠來救他,他就知道,這次出大事了,賭注壓錯了,這個捉妖人靠不住。
但是他還是想跑,想逃,不想死。
明明不想死,想要活,可是他做的事情,卻偏偏就是找死的事情。
“你不會老,也不會死,你為了什么要激怒我?”魚姥姥往前逼近,她伸手將釘進墻壁里的魚網(wǎng)拔了出來。
“為了什么……”趙天成突然站起來,雙手甩開,脖子前伸,瞪裂了眼眶,血淚橫流,他嘶吼,“我是人!我需要活著,而不是事后著你,像個木偶!我感覺不到自己活著!”
魚姥姥皺著眉,“你分明活著,卻說自己感覺不到?我讓你從一百年前活到了現(xiàn)在,我把你最重要的性命保留了下來,你卻恩將仇報。”
“性命不是最寶貴的!”趙天成吼著,“只有你們這些低劣的妖精才會把活著當(dāng)成最重要的事情。可我是人,只是活著,對我而言沒有意義!我不怕死!我怕活著!”
“你不怕死?”魚姥姥笑了,“你是個騙子,既然你不怕死,你在躲什么?你在抖什么?”
“你怕活著?這種話,你不配說。”魚姥姥往前一踏,趙天成下意識地后縮,魚姥姥大笑,“看,你是個懦夫。”
“你該為你一百年前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了。”魚姥姥道。
她把魚網(wǎng)朝前一推,塑料魚網(wǎng)本來圓鈍,但在她手中似乎變得無比鋒利。
趙天成腹部噗嗤被刺穿,橫向一拉,稀里嘩啦,紅的黃的粉的流淌出來,淌了滿地。
魚姥姥拔出魚網(wǎng),反手捉住塑料柄,向上一抬,卡住趙天成脖子。
此時他已翻了白眼,頸部抽搐,嘴里嗬嗬的。
她腕上用力,朝前一頂。
嚓一聲,頸骨輕易被斬斷,咕嚕嚕滾落在地,張著嘴嗬嗬卻沒有聲音。
遠處的趙羽凡看得手足冰涼,身子顫抖,他身后的阿珠更是兩眼一翻直接躺倒。
他永遠也不會想到,魚姥姥竟如此野蠻,她手上的魚網(wǎng)法寶竟然會總得這樣血腥。
他更沒想到,趙天成就這樣在自己面前被殘忍殺死,而他甚至來不及反應(yīng)。
直到魚姥姥轉(zhuǎn)身看他,他才恍然醒悟,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只妖精,大妖精。
趙羽凡不是沒有見過血腥場面,但是像這樣的,他第一次見到。
是妖精啊,妖精就是野獸啊,吃肉的那一種。
趙羽凡突然覺得很疲憊,因為他知道趙天成是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可是他不接受他的慘死,被妖精殺死。死在他面前,這不是正義的。
他感覺到自己胸腹中有團烈焰升騰起來,猛烈地朝著他全身擴散,他清楚,這是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