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7月底, 夏日的燥意被推上一個極致。
《金牌編劇》尚未正式開宣,但顧念注意到,圈內(nèi)一些鼻子比較尖的媒體似乎已經(jīng)有所察覺, 隱隱開始傳出一些風聲了。
顧念與BH傳媒的簽約合同在12號寄走, 不過遺憾的是, 江曉晴和秦園園分別在7月中旬和下旬的筆試和面試環(huán)節(jié)被節(jié)目組淘汰了。
對這個結果顧念心有不甘, 但也沒辦法——
《金牌編劇》節(jié)目組為證明己方的公開公正, 對所有參加考試的編劇們說明過:正式節(jié)目階段共4個編劇名額,其中2個名額由考試選出,2個名額由專業(yè)人士推薦;而那2個考試名額的初試試卷及成績將在評分后開放, 復試面試環(huán)節(jié)則將作為節(jié)目先導期,剪輯放出。
初試階段的試卷顧念看過了, 類似高中的命題作文, 給予考試者數(shù)個關鍵元素, 現(xiàn)場編寫短劇劇本。
而初試就被淘汰的江曉晴的無厘頭劇本……只能說走得不冤。
按照參與了復試面試的秦園園自己所說,面試更考驗編劇在安排情景和塑造人物這兩點重疊的一面的基本功。
情景對話秦園園還算擅長, 但人物塑造恰好是她的薄弱點,也基本是當場就能確定淘汰的表現(xiàn)。
于是兩人敗得合情合理,顧念也只能認了獨自一人去參加《金牌編劇》錄制的結果。
8月6號。
立秋前一天,顧念終于收到了《金牌編劇》預告開始錄制的通知。按照通知里的信息,讓她收拾好足夠一周換洗的衣物和常備生活用品, 第二天節(jié)目組將派車來接。
收到信息, 即便是從來蔫得淡定的顧念也驚了:“一周?”
趴過腦袋來看的江曉晴同樣驚嘆:“一周的時間都夠歐洲游了吧?這是帶你們錄節(jié)目還是要帶你們?nèi)キh(huán)游世界去?”
秦園園聽見動靜, 經(jīng)過時回頭:“什么一周?”
“顧念的那個節(jié)目, ”江曉晴興奮地指著顧念的手機, “節(jié)目組讓她去一整周呢,我在猜會不會是要帶她們出國!那不就相當于公費旅游還包吃包住了?羨慕!”
秦園園停下, 笑:“也說不定跟我們上回似的,是去什么深山老林呢。”
江曉晴:“…媽耶,那就太可怕了。顧念你快看看,他們有沒有說去哪兒?”
顧念低眼掃了一遍,搖頭:“沒有,而且肯定不是出國。”
“嗯?”
“那邊雖然跟我核過身份信息,似乎要用來買機票訂酒店之類的,但沒提過護照的事情。”
“啊,那好遺憾。”
江曉晴剛委頓地坐回去,她和秦園園的手機幾乎是同時“叮咚”一響。
兩人意外,各自拿起手機。
幾十秒后。
江曉晴:“哇!顧念你看!”
顧念:“?”
碩大一個手機屏幕戳到眼皮子底下,顧念往后仰了仰身才看清屏幕。密密麻麻幾行小字的新信息,和她手機里那條來自同一個公司——
[BH傳媒:我司擬啟動新秀編劇培訓班活動,為《金牌編劇》第二季儲備備選人才。培訓班將以半封閉包食宿+月補貼模式進行。江小姐在選拔環(huán)節(jié)表現(xiàn)優(yōu)異,雖落選《金編》錄制名額,但我司誠邀您參加本屆新秀編劇培訓班活動。詳情郵件已發(fā)送至您的郵箱,請注意查收。]
顧念讀完驚喜抬頭:“聽起來確實是個不錯的機會。”
秦園園拿著手機遲疑:“就是不知道這個培訓班靠不靠譜?”
“包食宿還教學還補貼!只要不是傳.銷班那必須靠譜啊!”江曉晴已經(jīng)手腳麻溜地進了郵箱,一目十行地看完以后,她舉起手機,“月補貼5000,唯一條件是‘畢業(yè)’后,在同等簽約條件下必須優(yōu)先選擇BH傳媒進行簽約。”
“……”
顧念仔細將郵件看過一遍,由衷點頭:“BH傳媒的注冊資金和運轉情況我都查過,他們公司的項目應該都是有完備計劃的。”
江曉晴:“太好了!那我們就一起去吧園園!咱們兩個到了培訓班里還能做個伴呢!”
秦園園遲疑住。
江曉晴興奮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皺著眉扭回頭:“可是這個培訓班說預期3個月,除非退出、中間離校不能超過3次,那顧念你錄完節(jié)目回來以后,豈不是要一直一個人住這里了?”
顧念:“嗯,太好了,我想在K市一個人獨占80平米豪宅想很久了。”
江曉晴:“?!”
在江曉晴一聲“啊啊掐死你個狗東西”的笑罵聲里,沙發(fā)上的兩人再次鬧成一團。
秦園園站在對面,無奈地看過兩人,又將復雜的目光落回手機上。
第二天早上9:00。
《金編》節(jié)目組果然來人接顧念了。開門以后不是別人,正是那天親自登門的戚寒。
“顧編劇,早上好。”
顧念意外:“戚先生?”
戚寒的娃娃臉上還是那個推銷保險似的營業(yè)微笑:“我是來接顧編劇去機場的,不知道您準備好出發(fā)了嗎?”
顧念反應過來,“戚先生稍等,我很快出來。”
“好的,不急。顧編劇慢慢來。”
顧念回到房間把行李箱拖出來,她跟秦園園和江曉晴簡單交代幾句之后,還不放心地問:“園園,定客傳媒那邊的合同,你確定已經(jīng)回絕了吧?”
秦園園愣了下,回過神才點頭:“對,我已經(jīng)發(fā)過郵件了。”
“好。”
顧念腦內(nèi)思索一遍查無遺漏,終于放下心也懶了神氣,她輕笑:“那我們就之后再見了?”
江曉晴撲上來抱她:“嗚嗚顧念大大我會想你的!”
顧念笑著躲:“你少裝。”
江曉晴撲了個空,恨恨地:“你這個見鵝忘義的女人!你是不是就急著奔赴你寶貝兒子的懷抱了?”
顧念憊懶地笑:“咦,你怎么知道。”
“哼!”
畢竟戚寒還等在門外,顧念自然不好叫他多等,所以和秦園園和江曉晴告別以后,她就輕吸了口氣,拖著行李箱離開了租屋這個小家的門。
戚寒非常紳士,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不管顧念怎么拒絕,他一定要幫顧念拿行李箱。
最后戚寒還繃著張嚴肅的娃娃臉放狠話:“顧編劇要是想我失業(yè),那就別給我了。”
顧念哭笑不得:“你是項目經(jīng)理,誰能叫你失業(yè)?”
戚寒面無表情:“我們老板。”
顧念:“?”
趁這會兒在電梯里,不可能有第三個人聽見,戚寒毫不客氣地吐槽:“我們老板自從《有妖》劇本之后,就對顧編劇您——的編劇水平十分傾心。”
顧念受寵若驚,“是么?”
戚寒:“對,所以如果被他知道我讓您自己一個人提行李箱,那我肯定是離失業(yè)不遠了。”
顧念玩笑道:“能把BH傳媒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做起來,再有之前那天的隔空交流,我想戚先生的老板應該不是這么昏庸的人。”
“不,您不清楚。”戚寒只差含淚控訴,“放在古代,他絕對是那種為了一位妖后行逆天之舉的大昏君!”
顧念露出一點意外的驚訝。
說完戚寒才想起什么,回過頭:“哦顧編劇別誤會,我不是說你是妖后。”
顧念:“…………?”
他要是不說,她還真沒往這方面想。
顧念到底沒掙過,行李箱被走在前面的戚寒拎著進了地下停車場。戚寒引著顧念走向離這處電梯出口非常近的一個臨時停車位。
那里停著一輛低調(diào)的加長商務車。
“顧編劇,就是這里了,您上車就好,我給您把行李箱放到后備箱。”
“好,謝謝戚先生。”
顧念應過之后,對著把車內(nèi)景致?lián)醯妹懿煌革L的防曬窗紙猶豫幾秒,就直接走向后排的車門。
她空手拉開,側回身,抬頭。
然后顧念驀地呆住。
靠車內(nèi)一側,倚在真皮座椅里的那人抬眸,薄薄的鏡片后,清冷微勾的眼角點著淡淡笑色。
“Surprise。”
他聲線輕潤,溫柔。
顧念陡然回神,驚喜一下子從眼底跳出來:“駱修!”
“……”
見女孩高興得像是見了狗骨頭的小狗勾似的撲上來,又想起什么剎在最后關頭,然后眼睛從開車門那一瞬的懶淡到此時亮晶晶得星子似的看著他……
駱修垂眸,笑意像古寺里那潭從未波瀾卻一朝就被攪動的水,在他眼底深深地晃。
來之前他還在想,作為她想要的“駱修”,他該如何對這場他實際上既知也既定的綜藝之行,演出合適而真實的歡喜。
可原來什么也不必演——
見她就是由衷歡喜。
·
戚寒將顧念和駱修送往K市機場。
進了航站樓后,他還非常善解人意地給顧念解釋了為什么會一起送他們兩個的合理原因:“顧編劇和駱…先生都是K市人嘛,為了節(jié)省…那個節(jié)目經(jīng)費,再加上駱先生又是顧編劇推薦的演員,所以就一道送兩位過來了。”
顧念聽得很感動:“你們節(jié)目組還真勤儉持家。”
戚寒僵著娃娃臉笑著應:“對,對。”
可不是勤儉持家嗎,他這個項目負責人都親自來當司機了。
去值機順便辦行李托運時,顧念才反應過來,她左右看看,發(fā)現(xiàn)自己的白色行李箱不知道什么時候跑到駱修手下去了。
顧念不好意思地靠過去:“我我我,我自己來。”
駱修推著行李箱輕輕躲開她的手,垂回視線望著她笑:“不可以。”
“……”
被寶貝鵝子近距離這樣溫柔帶笑地看著,顧念心都快軟成一灘液體了。
嗚嗚嗚寶貝好像更好看了!
回過神她連忙晃了晃腦袋:“為什么不可以?”
駱修:“照顧女士是紳士義務。而且,我的行李箱在戚經(jīng)理那邊,你可以找他——如果他同意的話。”
“……”
跟著顧念轉頭,她身后那個高了她一大截的完全沒被擋住的目光,也“溫柔”地籠罩了戚寒。
戚寒無辜被殃,那句“戚經(jīng)理”已經(jīng)叫得他抖了一下。
回過神他立刻表情嚴肅,在顧念開口前就死死抱住駱修的行李箱:“我誓與它共存亡。”
顧念:“…………?”
不愧是BH傳媒的項目經(jīng)理,腦回路都和正常人不大一樣。
值機后,三人一起去過了機場安檢,顧念拿到自己的登機牌要找登機口,卻見戚寒很認真地跟他們告別:“顧編劇,駱…先生,那我們就在P市見了。”
顧念一愣,抬起手里的登機牌:“你和我們不是同一趟航班?”
戚寒:“不是。”
顧念:“哎?為什么?”
“……”
戚寒很想說因為他們無良老板為了不讓他當電燈泡,無比殘忍地給他安排了下一班航班。
但是他慫,不敢。
于是在惡龍老板的溫柔注視下,那張娃娃臉一板一眼:“我和一位同事還有些公事要談,他要稍晚點,我在這邊等他一起。”
顧念了然點頭,給社畜遞了一個同情的眼神:“戚先生辛苦了。”
戚寒含淚:“不辛苦不辛苦,為老板服務。”
顧念莞爾。
駱修也沒折騰自己這個身心俱疲的可憐下屬,等顧念和戚寒交流完,他才低聲問顧念:“我們?nèi)サ菣C口?”
“啊,好!”
顧念走在駱修旁邊,快樂地朝登機口出發(fā)了。
半小時后,飛機預備登機。
顧念和駱修拿的是公務艙的機票,走過蜿蜒的長隊,優(yōu)先在登機口過了檢票。
走進空中連廊時顧念還在驚訝:“我都不知道《金編》節(jié)目組到底是勤儉持家還是財大氣粗了,給嘉賓報銷的機票都是直接公務艙的嗎?”
“航程不短,公務艙的環(huán)境會舒適一些,而且……”
顧念好奇抬頭:“而且?”
“而且,這個機型的公務艙只有兩人聯(lián)座。”
駱修手里還未收起的登機牌靠過來,和顧念手里的邊角貼合,他俯低到她額頭旁,聲音里帶著極好聽的低啞笑意:“剛好一對,不是么?”
“——”
顧念驟然僵住。
機械地穿過連廊,機械地在空姐空少親切的微笑下走進機艙,又機械地在空姐的引導下找到公務艙的座位落座……
直到坐進柔軟寬敞的機艙座椅里,顧念才陡然回神。
臉頰炸紅,發(fā)燙。
顧念在心底把那只妄想的小紙片人抽得空中連轉三圈,然后一腳踩到地上——
寶貝鵝子只是說座位號一對!
不許多想!!
在顧念在內(nèi)心瘋狂抽打自己試圖重新喚醒自己的良知和母性時,她耳邊響起個天邊飄來似的溫柔輕聲。
“我可以幫你系上安全帶嗎?”
“可以…”顧念脫口而出的尾調(diào)揚起來,她茫然回頭,“…以??”
“謝謝。”
那人溫柔一笑,得了應允已經(jīng)傾身靠過來,主動替她拉起垂在里側的安全帶。
他靠得太近,身影清瘦卻也挺拔,肩膀?qū)掗煟瑤缀鯇⑺晖耆鼗\罩在座椅里。
空氣好像被擠壓得稀薄,鼻翼間都是駱修身上淡淡的、好聞的,某種男香的氣息。
不知道是不是這條安全帶格外磨人,好一會兒過去,駱修似乎仍舊在調(diào)整那條帶子的長度。
顧念艱難敲打著理智,想挪一下她的身體。
“別動,”身前咫尺,那氣息溫柔卻灼人似的阻止了她,“很快就好了。”
“……”
顧念大腦空白地停下。
空姐從公務艙前面進來,似乎是打算詢問什么飲品需求,但她剛往公務艙內(nèi)邁了一步就停住,了然又遺憾地看了兩人交疊的背影一眼后,她朝懵抬著眼的顧念含笑點頭,非常懂事地低頭退了回去。
顧念:“…………?”
不是你想的那樣啊空乘姐姐!
但顧念沒法解釋。她現(xiàn)在大概已經(jīng)喪失語言功能了。
理智似乎還在腦子里,但身體完全不聽指揮,她只能屏息僵在男人的身體和座椅之間,聽著心跳仿佛要早她一步起飛。
這么下去,顧念感覺自己不是要窒息,就是要自燃了。
所幸,在這兩種結果發(fā)生之前,安全帶那個磨人的小妖精終于在“咔噠”一聲呻.吟后,不甘心地抱在一起。
“好了。”
駱修撩起眼,退身回去。
側倚在座里,他眉眼溫柔,似乎又有些不解:“你熱嗎?”
顧念像個呆住的樹懶那樣緩慢而茫然地抬頭:“啊…?”
駱修抬手,似乎要來觸及她臉頰,但那只冷白修長的指節(jié)在距離女孩臉頰短短幾毫米時又停下,然后克制地垂回身旁。
“抱歉,”駱修歉意地笑,他示意了一下顧念的臉,“不過,你的臉頰紅得有點厲害,像是中暑了。”
顧念:“…………”
顧念:我沒有!!
顧念:我只是個經(jīng)受不起誘惑、正在良知邊緣垂死掙扎的廢物老母親罷遼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