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再加一圈肉23

有時候, 用幾個字就可以形容誰是誰的誰。

我抱腿坐在凳子里，看著卡片上姐姐的字跡。

坤達，義達, 姐姐, 萱學姐, 阿信……

我把這些名字默念, 希望拉出一點線索。因為坤達, 義達能了解我和姐姐的過去，如果萱學姐也能知道姐姐的下落，是不是意味著坤達哥也已經知道姐姐在哪里了呢？或者, 他們現在根本就已經在一起了呢。

如果真的如此，那該有多好。

我周圍的人, 都一點點幸福起來。

用水果刀小心翼翼地削著粉粉的蘋果, 想著如果這一圈蘋果皮不斷的話該許個什么愿望。

有人敲門, 一聲聲，很鄭重。

果然, 萱學姐雙手環抱站在門外，一臉的凝重，說實話，她那煞有介事的表情還真有點嚇到我了。

“我可以進來嗎？”

“當然。”我想我是不是應該粗魯一點，以好讓她跳過那些禮貌又無趣的前話直奔主題。

“我想你的記性是不是有點問題？”她毫不客氣地說, 站在客廳中間就直瞪著我。

其實我還想請她坐下來慢慢說。

“我給你的三天期限, 似乎一點效果都沒有？？”不知道為什么, 我覺得她的話里充滿了疲憊。

從我站在阿信身邊的第一天起, 她就沒有停止過處心積慮的挖苦陷害。

為什么對我充滿敵意？是因為太愛阿信了嗎？

或者是……？

我輕輕關上門, 背靠著門，并沒有走近她, 我們相隔三米，可以把對方看的更清楚更透徹。

她那漂亮的丹鳳眼下，是粉飾不住的眼袋，皮膚有些陰暗，嘴唇沒有血色，疲憊的她，隱忍著她的怨氣，瞪著我。

萱學姐，是不是所有的招數你都使盡了呢？

“姐姐……”我開口，想說一些祝福的話請她轉達，可是她嘴角的冷笑卻阻止我把話繼續下去。

“姐姐，你還記得你有個姐姐嗎？周渝，你會不會太得意了，你還有個疼愛你的姐姐，真是諷刺啊！你這種人，怎么還配有個姐姐呢？”她咬牙切齒地說著，我細細地揣摩著她口口聲聲里說著“姐姐”的口吻。

“你愛阿信嗎？”我問。

她一愣，顯然沒提防我怎么把話題繞回來。“愛啊，當然愛，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比我更愛他！”

“那康熙呢？”

“他？”她哼笑道，“他不過是個一相情愿的人罷了。”

“你希望我離開阿信嗎？”

“廢話，我恨不得你現在就消失在這個地球上！”

“希望我離開，是因為愛阿信，還是因為……”我停下來，想強調我接下來要說的話，“還是因為要保持一個完整的晴？”

我知道這句話起了化學反應，她眼角的肌肉在微微顫抖，這句話在她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漣漪我猜測得到，就象她對我透露出姐姐的訊息時一樣。

她的心情，我能感同身受。

“你在說什么？”她的身影陰沉下去，帶著冰冷的氣息。

我笑了，笑的很慢，“晴，一定是個很好的姐姐吧。”

她的眼眶漸漸紅了，已經沉不住氣，“你在胡說什么，你根本不配說晴這個名字！”

“或許我真的不配說什么，我只是說出我的感受而已，作為一個妹妹，總是愛著姐姐的吧。”

“愛？對于我們的過去你知道什么？有什么資格在我面前大放厥詞，我愛著姐？！”她苦笑一聲，“我怎么可能愛著她，從小到大，她就是最耀眼的公主，她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眼光，什么事都由她做主，她總因為她是天，可以扛下這一切，阿信，義達，爸爸，媽媽，哪個人不都是向著她的？？我算什么？我不過是她裙子下的一個洋娃娃，一個影子，一個傀儡……”她的情緒漸漸高昂起來，一邊說，一邊后退著，撞到了身后桌子。

“愛著那些同樣愛著我們的人，并沒有錯。”我緩緩地說著，我突然覺得眼睛一脹，有一種突如其來的情感在我的喉嚨地爬升，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恨，有的只是愛得太深。

她的眼淚掉下來，那豆大的眼淚劃破她那高貴又鎮靜的臉龐。“真可笑，你居然教育我？你竟然想要說服我，你是個惡魔，你破壞了原本完美的現實，你……你在胡說八道，你想要混淆我的思維，你妄想吧，告訴你，我最愛的是阿信，就是阿信！！你想知道我有多愛他嗎？想知道嗎？”她的雙手撐著桌子，碰到那把還沾著蘋果香氣的水果刀，她突然舉起，橫在我和她面前，嘴角那一抹冷笑，讓我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好吧，讓你知道我有多愛他吧，如果我在手腕上刻一個‘信’字，你就離開阿信，好不好？算我求你了，就這么說定了！”她毫不猶豫地劃開自己的動脈，一道一劃，鮮艷刺眼的鮮血從她的血管里噴涌而出，一串串地滴下來，她的眼淚混雜著她凄涼的笑，和溫熱的血，就在我眼前，真實得讓我無法呼吸。

周渝，快，沖過去，阻止她 ，阻止她！！

我在心里大叫著，卻已經渾身僵硬冰冷。

一撇，一豎，一點，一橫，一橫，一橫……她的動作過于利落干凈，她早已準備好這么做，這是最后一招，這是萱最后的企求……

…… ……

我坐在病房外的長廊里，看著哪個不耐煩的護士，推著小車子去給病人送藥。

福爾馬林的空氣，生死都很規律。

我覺得有點頭暈，已經有幾天幾夜沒合眼了，我都算不清。

義達從走廊的盡頭走近，手里拿著麥香味的奶茶。

他朝我笑笑，義達的笑是很珍貴的。

“回去休息一下吧，怪獸在家里做了你最喜歡的鮮奶油意大利粉哦。”他在我身邊坐下時帶來一團溫暖的氣流。

我把奶茶放在鼻子下嗅嗅，我急于要擺脫這醫院里生死不變的氣味。

義達的手繞過我的脖子，把我輕輕拉到他的臂彎里。

我的臉側在他的肩膀里。

我不想離開，也不敢離開，我害怕一離開阿信的身邊，就再也走不回來。

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失去什么。

阿信守護著萱的背影在我的眼前晃動，因為失血過多陷入深深昏迷的萱，象個脆弱的小動物虛弱地躺在床上。

阿信，此刻你有沒有發覺，萱，還真是有一點象晴。

她們是姐妹，生死相依。

義達握了握我的肩膀，很義氣。

“小渝，相信一次阿信吧。”

我聽著，慢慢把眼睛閉上，，眼淚順著他的脖子滑下來。

深夜里的醫院也陷入了不同尋常的平靜，樓道里的光線也因為寂寥的人聲而清淡下去。

我看著那白熾的燈光板，猜想著會不會有老鼠從天花板飛跑過去會它的私密情人。

那個不耐煩的小護士又走過，今晚是她值夜班，看我的眼神有點異樣，我朝她笑笑，她聳聳肩。

這個世界里，我們總是這么無關地生活著，看著別人的喜怒哀樂上演，快忘記了自己原來還有著真實的感情。

哪一個育嬰室里，又有新的生命在對爸爸媽媽眨了眨眼；哪一間病房，默契的戀人在生死相守；哪一個出口，表情黯然的人們默默離開，已經沒有眼淚再往下掉。

盯著光線看讓我有點目眩，我原地站定了3秒，才走到樓道盡頭的窗戶邊，夜風刮到臉上我不禁打了個冷戰。

我聽到了不遠處有了關門的聲音，然后那腳步聲一點點地靠近。

一股有力的臂彎從我身后擁抱住了我，阿信刺刺的胡渣刮到我的側臉。他全身的力氣在擁抱的那一瞬間瀉到我身上，，我知道，他一定很累了。

媽媽，晴，萱……

阿信，你身邊那些真正愛著你的人，都在用生命讓你明白。

你很幸運。

“不要走。”他說。

沒有太多□□的糾纏，沒有甜言蜜語海誓山盟，我們就象認真又幼稚的孩子一樣，彼此緊緊牽住了手。

在經歷過那么多事故后，我們慢慢成熟。成熟不是一種世故，而是一種簡單。

我笑了，“我一直都在啊 。”

這次握緊了，就不放手了。

我捧著一束新鮮的香水百合，敲了敲房門，推開門進去，萱半坐著，看到我，泄氣地把頭轉向另一邊，面無血色的她看上去，安靜的很討人喜歡。

我把花插在花瓶里，康熙每天很按時地來送花換水，這花瓶從來沒有養育過枯萎的花。

在病房外守侯了那么多天，這是我第一次走進來，我們兩人面對面，空氣里流動著百合的自然清香。

她無力地閉上眼睛，頭靠在枕頭上。

我們都沉默，讓彼此有足夠的空間來醞釀開口時要說的話。

“萱學姐，請放阿信自由，也放你自己自由，放所有人自由。”我直說。我不喜歡通過一大堆花鳥魚蟲的開場白才繞到主題。

她閉著眼睛，紋絲不動。

“或許你的心情，我可以感同身受吧。對姐姐的心情，無論如何，你都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那個隨時為你兩肋插刀，那個真正為著想的人，那個百分百對你好卻不計較回報的人，一定是姐姐吧。有時候，就連爸媽都不能貼近我們的心，可是姐姐是可以的。在我們哭的時候，她會走過來擦掉我們的眼淚；在我們需要愛的時候，她會牽我們的手……我愛我的姐姐，我甚至希望所有人都叫我周渝，而不是周葳，我總認為我做的一切都還不夠去還她的愛……到了最后我才明白，姐姐的離開并不是因為不愛我了，而是因為，一個人最大的悲哀，就是不能夠做自己。”

萱學姐，你一定是愛著晴的吧，是那種血濃于水的親情，是能讓那些卿卿我我愛來愛去的調情調調都黯然失色的親情吧。你奮力地希望這個世界就按照晴期望的那樣上演下去，可是，你別忘了自己啊。

眼淚從她禁閉的眼角掉下來，萱，其實每個人都有脆弱的時候，何必把自己偽裝得過于堅強。

你清楚地知道，讓周圍的人雞犬不寧，是為了掩飾你失去姐姐的惶恐吧。

小葳是自己的小葳。

萱也是自己的萱。

“我們一起走出去吧。”我說，并且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