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在楊莊稍作停頓,繼續北行。圣旨內只說進京面圣,但是并未規定時間,所以車隊速度并不快。
林任重聘請的保鏢經驗豐富,將林婉兒的馬車排列在隊伍中間,防治意外出現時措手不及。林婉兒每到一處風景秀麗的地點就會停車休整一下,補給淡水和食物。
一日,車隊行至一處,林婉兒掀開簾子看了看,此處風景秀麗,有一條小溪蜿蜒而過,周圍樹木茂盛,郁郁蔥蔥,還有幾只小動物跳來跳去。
林婉兒一時玩性大發,命令車隊停下。
可是那群保鏢首領古力開口道:“林大家,此處地形復雜,極易埋伏,不宜停車。”古力原本是鏢局的鏢師,常年行標,拳腳功夫了得,但是經驗豐富,很明白江湖上的事情,而且是一個很有原則的鏢師。
林任重之所以聘請古力,看重的就是對方身上那種原則性,林任重深知大姐林婉兒的任性,林家沒有人能“壓得住”林婉兒,所以需要一個不太聽話的人,古力就是這么一個人。古力從保鏢位置上退下來,一直歸隱在澶州。林任重本來請不出這位鏢師,但是知州大人王啟年親自登門,以“林婉兒是澶州驕傲”為由請古力出山,古力方才接了這趟差事。古力年齡四十左右,陳笑笑等人都喊一聲古叔,但是林婉兒和古力脾氣不對付,從來都是直呼其姓名。
林婉兒翻了翻白眼,看著古力那張有刑板的臉龐,執意說道:“今天就在這安營扎寨。”
“林大家,不可。”古力義正言辭的說道。
林婉兒冷哼一聲,跳下車來,然后將寶玉和玉寶抱下來,牽著兩個孩子的手說道:“寶玉、玉寶,走,咱們去小溪里玩。”
古力忍不住搖搖頭,對于林婉兒的固執也是無可奈何,將幾個兄弟圍攏一團,低聲吩咐了幾句。幾個保鏢點點頭,將車隊圍城一個圓圈,首位相接,然后十分警惕的分散在車隊四周,密切注視著周圍動靜。
林婉兒在溪水邊找了一塊干凈干燥的巖石坐下來,脫掉鞋襪,將雪白的小腳放入溪水中,感慨道:“真舒服,你們幾個也來試一試。”
陳笑笑抿嘴淺笑,雖然羨慕林婉兒的灑脫,但是并不沒有效仿林婉兒,大魏國重男輕女,對女子行為多有約束,能像婉兒姐這樣不拘小節的女子大魏國不是沒有,但是肯定鳳毛麟角。
陳笑笑笑著說道:“婉兒姐,古叔說的不錯,此處地勢確實復雜,稍作調整,還是盡快走的好。”
林婉兒用手臂擎住身體,半仰著看著天空,有些不滿的說道:“也不知道那老五怎么找了這么一個人,這不行那不行。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竟然還要瞻前顧后,連好好玩耍的時間都沒有,早知道這樣,我還是留在澶州的好。”林婉兒語氣中有怨氣,不但是對林任重和古力,而且還有對上廄內那位九五之尊的怨氣。
冬蟲夏草從馬車上取出蘋果和桃子,在清涼的溪水中洗刷干凈,去皮削切,分給眾人。
林婉兒一看有水果可吃,眼睛彎彎的如同新出的月牙,左手一塊蘋果,右手一塊桃子,先吃蘋果一口,又吃桃子一口。
冬蟲夏草又將水果送給幾個保鏢,林婉兒特意“提醒”道:“不用給那古力送去,讓他干等著就行。”
夏草笑著搖搖頭,卻并不將林婉兒話語放在心上,水果也是給古力地上去了。
少頃,古力走到溪水旁,開口說道:“林大家,還是趕快啟程吧。”
林婉兒不言語,好像沒聽到古力的話語。
說話之間,周圍樹林里發出竜竜父的聲響,呼啦啦從樹林里跑出十幾號人來,十幾號人手里拿著刀棍,為首一人大喝:“此山是我栽,此樹是我開,要打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古力大驚,手中的刀已經抽出,沖著遠處的保鏢喊道:“有山賊。”那幾個保鏢極有默契的呈犄角之勢,將馬車圍在身后,形成防御的態勢。
林婉兒卻扶著腰,哈哈大笑,一方面這為首的人將“此樹是我栽,此山是我開”說成了“此山是我栽,此樹是我開”,另一方面是因為說話的這人是熟人——楊莊的楊二喜。
楊二喜也看到了林婉兒,隔著小溪喊道:“你怎么在這?”
林婉兒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楊二喜,你不是去上廄了嗎?怎么呆在這里當土匪了?”
楊二喜一副說來話長的樣子,只是話語還沒說出口,就被身后的一位俏娘子退了開來,那俏娘子長的課,天生一股媚意,嘴角之上有顆極其清淡的黑痣,愈發顯得天生風情萬種。
俏娘子一聽楊二喜和隔岸幾位姑娘相熟,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怒意,隔岸的幾位姑娘長的極美,而且年齡也小,即使是那兩位丫鬟打扮的小姑娘也長的如花似玉。俏娘子十分看不慣楊二喜和對方聊天,想好了刁鉆話語刁難對方幾句。
楊二喜輕輕扯了扯俏娘子的衣角,說道:“青竹,隔岸的那位就是澶州的林婉兒,《西廂記》的作為,你一直奉為神明的林大家。以前我就說我和林婉兒相熟,你偏偏不信。”
青竹娘將信將疑,抬眼望去,問道:“隔岸的可是澶州林大家?”
林婉兒不識青竹娘,而且不知道楊二喜和對方的關系,但是看著楊二喜在對方面前小心翼翼的樣子,也猜出了一個大概,說道:“我就是。”
青竹娘一臉興奮,忍不子舞著手臂,說道:“林大家,我可見到您了,以前聽楊二喜說和您相熟,我權當他吹牛,沒想到還真有此事。”
林婉兒也揮舞了一下手臂,算是回過招呼了。
古力看到眼前情景,心中卻起了疑問,以前只聽說林婉兒才學不錯,文章寫得極好,怎么還認識了山賊,不過,也不似剛剛那樣緊張了,將刀插回刀鞘。
林婉兒想起從楊莊出來的時候,楊西風還拖自己捎一封信,對著楊二喜說道:“楊二喜,楊西風楊老爺子托我給你帶了一封信。”
楊二喜臉上忍不住一陣喜悅,自己是孤兒,從來都沒有收到過信,第一次受到信件難免有些高興,但是隨即被一股不屑代替,用漫不經心的口氣說道:“寫什么信啊,婆婆媽媽,給個娘們兒似的。”
既然相識,外加上青竹娘對林婉兒的崇拜,林婉兒決定去青竹娘的村子坐坐,古力當然不答應,怕是誤了行程。
林婉兒卻是牽起寶玉和玉寶的手,說道:“既然行程這么重要,你一個人去上廄便好了。”說完,跟著青竹娘向著村子方向走去。
走在路上,一群人等級十分分明,林婉兒和青竹娘走在最前面,林婉兒身后跟著陳笑笑、大寶、寶玉、玉寶和冬蟲夏草,再后面是古力一行人。青竹娘后面是楊二喜,楊二喜身后是一群村民,雖然楊二喜是外村人,但是一雙拳頭不是吃素的。
青竹娘是,時常被人村里人欺負,楊二喜本想去上廄混模樣,但是到了小村看了青竹娘一眼,從此便開始了孤單思念。楊二喜向北行了幾十里,卻忘不了青竹娘,又折回小村子,死皮賴臉的住了下來。凡是來青竹娘小屋搗亂找麻煩的,楊二喜先用拳頭和你講講道理,然后再用拳頭講講道理,總之就是用拳頭講道理。于是小村莊出現了一副奇怪的景象,村里的無賴見到了楊二喜像是老鼠見了貓,楊二喜見了青竹娘像是老鼠見了貓。
到了小村莊,古力幾人沒有進村,而是停在村莊外面。
林婉兒和青竹娘進了村莊,到了小院,青竹娘臉上一陣赧然,小院有些殘破,生怕林婉兒看不上眼,可是林婉兒卻一點也不在意,說道:“在澶州,我有一座小院,比著還要殘破一些。”
小院內很干凈,養著幾只雞鴨。青竹娘引著林婉兒進了房間,然后入了里屋,楊二喜沒有跟進去。
青竹娘倒上茶水,遞給眾人,然后和楊二喜低聲說了幾句話,楊二喜便離開了。
林婉兒和青竹娘聊了些家常話,從話語中,林婉兒知道青竹娘也是命苦,自小長的課,嫁到這小村莊還沒有幾天,夫君便亡了。婆婆家不認這個兒媳婦,分了家,還口口聲聲說老死不相往來。后來婆婆家搬離了小村莊,只留下青竹娘,日子雖然難熬,青竹娘卻從來沒想過改嫁,因為亡去的夫君生前對自己極好。
林婉兒是個憋不裝的人,開口問道:“那二喜呢?”
青竹娘微微一愣,想了想楊二喜的樣子,竟然想不起楊二喜到底長了什么樣子。青竹娘想了想措辭,說道:“二喜?二喜很好。他死皮賴臉的要住下了,我不同意,他就在小院外搭了一個茅草屋。”
青竹娘想起那茅草屋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說道:“與其說是茅草屋,不如說是一個狗窩。后來我心軟,讓他進屋,但是不能進里屋,他就從來沒有踏過外屋和里屋的分界線。我還知道他盡量不在我面前罵臟話,說臟字,但是有時候又實在克制不住,說了臟話之后,還后悔,偷偷看我的臉色。”
林婉兒知道,這是青竹娘看到的,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楊二喜肯定還做了很多很多,不求回報,只是默默的奉獻,在遠方靜靜的看著。林婉兒想起了趙乾,想起了那塊玉佩,心中默默想到:“你也是這樣嗎?”
此時,楊二喜回到小院,手里提著瓜果蔬菜和燒雞清酒,急沖沖的沖入房內,在里屋和外屋的分界處一個急剎車,停住,沖著里屋里的青竹娘炫耀了一下手中的東西。
青竹娘看到眼前的楊二喜,才想起來你原來長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