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兒看著眾人表情,心中不悅:“難道我說錯了嗎?老二,我說錯了嗎?”
林成平呵呵干笑兩聲,岔開話題,又講了關(guān)于西涼一些其他事情,趙乾和李慕白靜靜聆聽,去西涼之后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能多掌握一份情報就多掌握一封情報,總是沒有壞處的。
可是林婉兒對此一點都不感興趣,錯綜復(fù)雜的人物關(guān)系和老二林成平的語調(diào)成了一首最為合適催眠曲,漸漸的,她看到眼前的篝火變成了兩堆,最后小火苗不斷跳躍著,漸漸變小,最后變黑。她環(huán)抱著雙膝,埋頭在身前,終于睡了過去。
林成平無奈的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已經(jīng)睡著的大姐,意思是今天就這樣吧。
趙乾呼得一聲站起身來,拍拍自己的胸脯:“我來抱婉兒回帳篷。”臉色嚴肅,看著確實比正人君子還要證人君子。
李慕白橫移一步,開口說道:“李某是習武之人,力氣更大,更適合抱著婉兒姑娘。”
“嘿。”趙鳳不干,一跳三尺高:“姓李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著什么齷齪事情,本公子斷然不會讓你得逞。”
李慕白臉色不變,向前走了一步,和趙乾面對面:“李某沒有想趙公子所說的齷齪之事,但是卻知道趙公子再想什么事情,所以也不會讓趙公子為所欲為的。”
趙乾又是嘿了一聲:“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趙公子又不是李某,又怎么知道在下所想?”李慕白淡淡的說道。
趙乾大怒:“哎呦。平日里看你沉默寡言,默不作聲,挺是老實的。沒想到一張嘴這么厲害,辯論起來頭頭是道。我說什么來著,你就是包藏禍心的偽君子,經(jīng)過本公子的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你的本質(zhì)。有本事和本公子拳腳切磋一下,別藏著掖著。”
趙乾永遠也想不起來自己尊貴的皇子身份,就是和人吵架都不會將皇子身份搬出來嚇唬人,穿越前“人人平等”的觀念已經(jīng)深入骨髓。而且和心中那個她相處過程中,他已經(jīng)習慣了成為被欺負的那個角色,這么多年也沒有改過來。
林婉兒被兩人的吵鬧聲驚醒。伸手揉了揉眼睛,在林成平攙扶下站起身來,扭頭向著帳篷走去,嘴里嘟嘟囔囔道:“多大的人了。怎么還這么不懂事兒。不知道人家睡覺的時候不要大聲喧嘩嗎?”
說完,她伸手掀開簾子,衣服也沒脫,直接鉆進被窩,一扭身就沉入了夢想。
帳篷外,林成平笑著看著大姐的背影,臉上說不出的溫柔,扭頭抱拳。對著趙乾和李慕白作揖:“成平謝過兩位對大姐的照顧,明日成平就要離開了。以后大姐的安危還要麻煩兩位了。”
趙乾是個機靈人,活泛,會來事兒,拍林成平肩膀說道:“咱倆都是一家人,說這么見外的話干什么,再說關(guān)系都生硬了,以后這種話給外人說就好了。”說完,他的眼光瞄了一眼李慕白,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李某必將竭盡全力保護婉兒姑娘。”說完這話,他自己都覺得沒有趙乾說的話漂亮,搖頭扭身,自己回帳篷去了。
看著李慕白的背影,趙乾終于有點扳回一城的得意神色。
林成平卻神情古怪,他自認為能夠看懂男女之間的情愛,老三林乾毅是鉆進了死胡同,但是對妍兒小郡主的感情是真的,這點毋庸置疑,老四林翰林和柔嘉是歡喜冤家,老五林任重是不知道如何選擇,老六和陳笑笑的情感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是也能解釋清楚。
他唯獨看不清大姐和趙乾之間的關(guān)系,趙乾對大姐是上心的,大姐雖然經(jīng)常對趙乾冷嘲熱諷,可是林成平知道這是大姐性格造成的“面冷心熱”,但是兩人卻都不去踏出那一步,若即若離,讓旁人看著揪心。
林成平看著趙乾,開口說道:“三皇子,成平看不懂大姐,但是似乎知道關(guān)于大姐的一些事情,也沒有明白的問過,可是成平知道大姐心中有大苦,只是不想去說。而三皇子似乎也知道一些,成平多一句話,若是能放下那便放下,畢竟日子是向前走的。”
趙乾臉上沒了嬉皮笑臉,神情嚴肅,也有一絲悲傷,他看了一眼林婉兒帳篷,嘆了一口氣,也不言語。
弄不清其中狀況的林成平輕聲離去,只留下趙乾在原地,不言不語。
提起長衫,趙乾盤腿坐在篝火旁,一手撐著下巴,整整看著火苗出神,若是放得下,不計較,不講究,林婉兒就不是林婉兒了,我趙乾也就不是趙乾了,而是另外的人。
他也曾經(jīng)想跨過那一步,可是發(fā)現(xiàn)好難,好難。
篝火漸漸變小,趙乾將身邊的木柴都丟了進去,可是也阻擋不住時間的流失,火焰漸漸變小,最后終于熄滅,天地之間一片漆黑,只留下趙乾一聲長長的嘆息聲,在深夜里不斷回蕩。
第二天,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白,啟明星還沒有落下去,清晨的雪擁關(guān)沐浴在一片寧靜祥和之中,沾染上一層清涼,在古樸蒼涼的外表下顯露出一種別樣的美。
平日里有一覺睡到大天亮習慣的林婉兒破天荒醒來,她在被窩里伸了一個懶腰,好像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情,咕嚕嚕爬起來,急匆匆披上一件大襖,一把掀開帳篷的簾子,遙遙望去,整整不下萬人的鎮(zhèn)北龍雪騎已經(jīng)拔營起寨,如同從沒出現(xiàn)過一般,只留下空蕩蕩的地平線,和在晨光下輕飄飄的煙塵。而車隊眾人都已經(jīng)起來,站成一排,目送林成平帶著鎮(zhèn)北軍離去。
林婉兒抓住趙乾的衣袖,眼睛睜得大大的問道:“老二走了?”
“走了。婉兒。你也不要太過生氣,成平也是怕離別太難,免不了傷心落淚。她也知道你有睡懶覺的習慣,所以特意囑咐我們不要吵醒你。”趙乾解釋道,眼睛也在時刻注意著她的表情,免得婉兒生氣或者落淚,若是生氣,自己可以當個出氣筒,若是落淚。可以遞上一個肩膀。
林婉兒看看北邊,又看看南邊,再看看身后空蕩蕩的雪擁關(guān)。心里別提多難受了,老二的心思她都懂,可是這才剛剛相見老二就走了,對于林婉兒而言。心里沒有疙瘩才不正常。伸了一個懶腰。林婉兒滿不在乎的說道:“天還沒亮,我再回去睡個回籠覺,走就走唄,誰怕誰啊!都別進來,不然我可咬人啊!”
于是,整整一白天林婉兒都沒有出帳篷,窩在被窩里,冬蟲夏草進去安慰幾聲。然后走出來。
趙乾和李慕白忙走向前去詢問情況,冬蟲夏草搖頭說道:“正蒙著被子哭著呢。”趙乾一聲長呼。不禁莞爾,李慕白一聲長嘆,臉面愁悶。趙乾覺得只要哭出來就好,總比憋著強。李慕白認為哭不是好現(xiàn)象。
冬蟲夏草又進去安慰一番,這次哭笑不得的走出來。趙乾和李慕白再次詢問。冬蟲和夏草對視一眼:“哭累了,睡著了。”
正是因為林婉兒的小性子,車隊的行程又被耽誤整整一個白天,無所事事的管事人面對著雪擁關(guān)和雪擁城之間的茫茫沙漠,不住唉聲嘆氣:“你們?nèi)绱诉@樣寵溺林大家,總是要出事的。”
到了晚上,睡飽的林婉兒也不是那么傷心了,吃了些飯食,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命令眾人連夜啟程,以最快的速度達到?jīng)鲋萃醺?
于是,眾人只能按照林婉兒的吩咐起寨拔營,趁著黑夜行走在茫茫的大沙漠上,在星空之下,黃色沙漠顯現(xiàn)出一種別樣的靜謐,好像一條天地之間的布綢。沙漠上的月亮也格外特別,不似中原那般有柳梢頭可以懸掛,就那么孤零零的印在天空之上,雖然沒有幽然的柔美,卻也多了一些清冷蒼涼的韻味。分明是同一輪月亮,卻展現(xiàn)出了兩種意味。
林婉兒坐在馬車上,揮舞著馬鞭子,嘴中“駕駕”有聲,馬車在黑夜中的沙漠上留下兩條深深的車轱轆印,還沒有走多遠,就被沙漠上的清風吹得無影無蹤了。
趙乾坐在一旁,雙手仰躺在腦后,半瞇著眼睛,仰頭望向深邃的天空:“婉兒,你吧,聰明起來天底下最聰明,可是賣起呆萌來,也是無敵啊!”
“趙乾,注意一下你的措辭,本姑娘內(nèi)斂含蓄有涵養(yǎng),一直都很聰明的,好不好?”林婉兒很不喜歡趙乾這種用語,將自己歸結(jié)為呆萌一類,那是對自己極大的侮辱,自己是賢惠的代名詞。
“好,好!”趙乾換了一個姿勢,斜躺在馬車上,右手撐著腦袋,嘴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根枯草:“表面上你是在帳篷里浪費了一天,還任性的夜晚啟程,實際上是你有意為之。白天司馬尺帶領(lǐng)三千鐵浮屠無緣無故的出現(xiàn),不是一個好的兆頭,又沒了鎮(zhèn)北龍雪騎的保護,雖然西涼王已經(jīng)下令,而且有魏松打頭陣,可是誰也預(yù)料不到還會發(fā)生什么。皇命在身,這一群人總是要去涼州的,所以你選擇夜間行軍,雖然不能完全消除危險,但是也會降低危險系數(shù)。”
被人說破心思,林婉兒努努嘴巴:“怎么?只許那群傳奇人物運籌帷幄,還不許本姑娘動一次心思?”
“許,當然允許。”趙乾吐出嘴中的干草,伸手從林婉兒腰間掏出那把手槍,左右檢查了一番,沒有卡殼和松動情況,又遞還給林婉兒:“只是你不說,很多人都理解不了,私下要腹黑你的。”
“本姑娘行事瀟灑隨意,何須向他人解釋,哼!”林婉兒這輩子只想活得痛快一點,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趙乾搖搖頭,由側(cè)躺變成仰躺,入眼漫天燦爛星光,嘴中喃喃道:“瀟灑隨意,瀟灑隨意呢!”
林婉兒放下馬鞭,也自言自語道:“這群人跟著我回來,我總要完完整整將他們帶回去的。”
前面騎馬的管事人耳力極好,聽到林婉兒和趙乾的談話,微微一愣,忍不住回頭看了林婉兒一眼,原來夜間行軍還有這等深意,看樣子自己錯怪林大家了,可是再看一眼林婉兒搖頭晃腦,雙腿在馬車上來回搖蕩,他又不禁搖搖頭,怎么看林大家都不像一位深謀遠慮、八面玲瓏的人啊。
白天休息,夜晚行軍,車隊二百人多有怨言,眾人還以為管事人會以剛正不阿的正面形象和林大家辯解幾句,理正言辭的羅列出夜晚行軍的諸多不便,然后將林大家氣得跺腳罵人,耍小性子。
雖然管事人多半執(zhí)拗不過林大家,可是能看一出林大家和管事人的龍爭虎斗,感受一下兩人激烈的言辭交鋒,也是為數(shù)不多的樂事一件。
但是很可惜,管事人仿若剛剛出嫁的小娘子,性子一百八十度轉(zhuǎn)彎兒,在娘家還活潑好動、古靈精怪,一入門就變得婉約賢惠、低眉順腰了,不但完全以林大家馬首是瞻,但凡有點小事都要請教一下林大家的意見,就連晚飯吃什么都要低頭哈腰的問一下。
林婉兒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大怒:“這種小事兒也要問我?!要不要我?guī)湍銢Q定走路是先邁左腿還是右腿啊?!”
管事人也不怒,低頭說道:“林大家莫要生氣,我馬上命人生火做飯。”
林婉兒望著管事人的背影輕輕“切”了一聲,翻翻白眼:“什么人呢。”
吃晚飯的時候,林婉兒拿著筷子在大鍋里來回攪拌,也沒有看到一丟丟的辣椒,心中又是不悅,將管事人和胖師傅叫到身邊,瞪眼說道:“我說這飯菜里都沒有辣椒,這叫飯嗎?這還能吃嗎?怎么做飯這種大事情,也不詢問一下我的意見?!”
嘿,旁邊吃飯的眾人眼神中那一抹夜行日休帶來的疲憊瞬間消失,這好看啊,和管事人接觸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其剛正的性格還是有目共睹的,受了如此大的冤枉,必定忍不住,有好戲看了!
愛吃辣的林婉兒越想越氣:“你們這不是明白著欺負人嘛,吃飯不加辣椒,這是做給誰看呢?管事兒的,我知道你不爽我,可是也不應(yīng)該使出做飯不加辣椒的齷齪手段啊!”
嘿,眾人突然覺得碗中飯菜香甜了不少,林大家顛倒黑白,指鹿為馬,分明是管事人問過晚飯的事情,她嫌麻煩,還埋汰了管事人一頓,如今倒是數(shù)落起管事人了。眾人對林婉兒夜間行軍頗有微詞,可是沒有這個膽子當面指摘,一切希望都寄托在管事人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管事人雄起,和林大家拼了,讓我等局外人也看一看匹夫一怒,沖冠一發(fā),我們支持你!
可是以前一直雄起的管事人,今天溫順的如同小綿羊,低頭說道:“林大家教訓的是。”轉(zhuǎn)頭望向胖師傅:“麻煩您開個小灶,給林大家做些麻辣的飯菜。”
林婉兒冷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眾人哀嘆一聲,無法無天啊,沒人管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