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寧寧越說越快，慢慢地聲淚俱下：“程偉，沒想到你還有這么一招，你覺得你很聰明是不是？有沒有想過你把你甩了的女人拱手讓給別人的行為很可恥很下流？不，你不這樣認為，你覺得你很高尚很英雄很有謀略很有智慧，能夠把一切做的無懈可擊天衣無縫滴水不漏，你夠可以的！只是，……你從來沒有想過你的行徑很卑鄙很下流很讓人看不起？”

夏寧寧說著，腦海里不停地浮現(xiàn)出往日的情景，兩個人的親昵兩個人的纏綿兩個人的相互照顧，卻沒有想到現(xiàn)在的橫眉怒目冷言相向，憤怒和悲憤讓夏寧寧感覺到頭暈目眩：“你在不聲不響中漸漸把我拋在腦后也就算了，你另覓新歡也就算了，但你既然敢做為什么不敢當？連和我說一句分手的話都不肯，就想著這樣從我面前悄悄離開，你怕什么？你怕良心的譴責嗎？你覺得良心的譴責是你悄悄離開就可以隨著你的離開而消失的嗎？我相信你縱容你卻換來今日的結果，我……自食其果自作自受……”

夏寧寧再也說不下去，她的世界完全陷入黑暗，只剩了火熱的淚雨在臉上滾燙地澆灌。

程偉無話可說，他也不想打斷她，他只想讓她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他知道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讓她把憤怒宣泄，只要她以后能夠過的好，她說什么做什么都無所謂。就算夏寧寧的話字字句句像刀，一下下割著他的肉，刺向他的心，他也不怕不懼，他懂她的心，懂她的意思，懂她的痛苦，可他知道他不能給她幸福不能兌現(xiàn)他的諾言。

他還是理智的。

他明白長痛不如短痛，他知道現(xiàn)在只有他的冷漠才能夠讓夏寧寧在以后的日子里將他忘的一干二凈，他知道現(xiàn)在夏寧寧的痛斥是以后重新開始的鋪墊，就好像身體里的腫瘤，只有經(jīng)過痛苦才能夠把它從身體里切除，他知道他就是那個腫瘤，他希望夏寧寧更恨一點，把他更徹底地清除，這樣……以后的她就會好的徹底。他只希望以后的夏寧寧能夠忘卻他的存在，就好像從來沒有過他這個人。

只要夏寧寧的未來幸福，她說什么都可以，他愿意承受。

他不想驚動別人，包括最好的同事，他只想靜靜地離開，等到了下一個地方在給同事解釋。

夏寧寧只覺得身體懸空漂浮起來，眼前昏黑一片，她忙退到墻邊的沙發(fā)坐了下去，她不要在程偉的面前摔倒。

“寧寧……”程偉的聲音完全沒有顏色。

如果說一個人痛疼能夠讓別人不痛疼，他愿意把所有的疼痛都包攬；如果說他一個人難過能夠讓別人不難過，他愿意把所有的難過都承受；如果說當初他就錯了，他寧愿沒有當初；如果可以重新來過，他寧愿不去愛夏寧寧……可是，都沒有如果，人生當中的事情只是一次，過去了就不會重新來過，只能是在今后的日子里彌補挽救，可是，他要怎樣彌補，怎樣挽救？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么說，更不知道該怎么做，只是呆呆地看著夏寧寧。

李丹沖出課堂就往外跑，真沒想到程偉居然馬上要走，也太快了，連一個給人思考的機會都沒有。她知道他是一個人走，連一個送行的人都沒有，她知道她

是程偉信得過的好朋友，也可以說是小妹妹。

在這個城市里，除了夏寧寧是珍惜他愛他的，也只有她這個小妹妹是真心實意關心他了吧。

“師傅，我有急事，請你再開快一點。”李丹心急火燎地對司機說。

程偉打電話告訴她要走的時候，她正在上課，是很重要的課，一貫學習好的她不敢逃開，但教授說什么她再也聽不進去，她全力壓制自己激動的心，但無濟于事，還沒有安定一分鐘，心就有像風中的柳絮一樣飛：程偉是不是已經(jīng)走了，還能夠趕得上嗎？她希望能夠給程偉孤寂痛苦的心一點安慰，讓他在走的時候有個送別的人，她想讓在他臨走的時候知道還有她這個朋友。

她慌慌張張下了出租車，扭頭就往程偉的住處跑，沖上樓梯，恨不得長翅膀飛，飛到程偉的住處，她什么都來不及想，甚至連喘息一下都沒有就急忙伸手敲門，誰知手剛剛碰到門上，門就開了，——門是虛掩的，她忙邁步進門。

動靜太大，夏寧寧看到有人猛然沖了進來，模糊的眼睛急忙睜大——是李丹！

天塌地陷！

夏寧寧突然感覺到自己被四周涌起的黑暗掩埋，吞噬，她在恐懼中慌忙掙扎，殘留的意識使她渾沌一片的腦子里閃過一絲亮光，她想求救……她驚懼地望望愣怔的程偉，又望望同樣不知所措的李丹，她期望程偉出手扶她一把，但……程偉沒有動……

過度的悲傷和絕望反倒而讓她冷靜下來——什么都不必說了。

她慢慢起身，為了讓自己走的穩(wěn)，她的步子邁的很重，就好像每一個腳印都能夠在地板上留下痕跡，又好像讓自己的腳步扎根一樣，她也很從容，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她穩(wěn)穩(wěn)地走，一步，兩步……慢慢走往門口。

就在夏寧寧經(jīng)過李丹身邊時，李丹突然下意識地叫了一聲：“寧寧姐……”她想伸手拉住夏寧寧，但夏寧寧的身體仿佛是堅硬的外殼，還帶著刺，李丹的手有點軟，手指剛剛碰觸到夏寧寧的衣服，夏寧寧突然一掙，她的手劃過她的衣服，走空，夏寧寧已經(jīng)走了過去，李丹一急，跨上去想要再次拉住夏寧寧，但程偉突然伸手，他一把拉住了李丹的手。

夏寧寧眼角的余光輕輕一掃，他們的動作就收在了她的眼里，她的心一陣刺痛，但她沒有遲疑，仍舊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一直走到樓梯的拐角，她的淚才再次涌出。此時她才知道，董凌云說的沒錯，程偉……已經(jīng)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她一步步下樓，但已經(jīng)沒有了剛才的堅毅，她的身體搖搖欲墜，她很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只是無力挽回，她也不想挽回。

她懂得，愛走到盡頭的時候，無法挽留。

她突然想起了一首歌：“愛以用盡情皆傾，未能留你到最后……”

凄涼，哀傷……

愛已用盡情皆傾，未能留你到最后……

一直到了街上，夏寧寧再次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和車，都匆匆忙忙，只是她不忙，現(xiàn)在她是空的，她不忙，但真的沒有一絲力氣了。她返到街邊，靠在一根線干上，每呼吸一下就好像呼吸是空的，肚子是空的，整個人是

空的……

整個世界都是空的……

胳膊上的包里手機響了起來，她動了動合上眼睛沒有理會，但鈴聲一直響個不停，無奈，她只能接聽：“是我。”說了這兩個字她再次合上眼睛，仰頭靠在電線桿上。

“寧寧，程偉要走了，你知道嗎？”周海晴的聲音急促，就好像那兒失火了一樣。

“他走……和我有關系嗎？”夏寧寧遲疑一下，還是做了回答。

周海晴焦急地說：“寧寧，聽我說，是這樣……”

夏寧寧舉著手機，耳朵里是周海晴機關槍一樣的聲音，“他的身體……醫(yī)院……，他為了你……別放棄……”夏寧寧如同遭到電擊一般突然站直，她的眼睛一下子睜大，她的臉一下子變得扭曲，比剛才的蒼白無色更加可怕。

“大哥，你……，你就真的不要讓寧寧姐知道事實嗎？她會恨你一輩子，你懂嗎？”難過的李丹眼里已經(jīng)含了淚水。

“李丹，”程偉已經(jīng)無法壓抑自己的痛苦，疼痛從聲音里穿出來，在空氣中彌漫：“李丹，如果寧寧在今后能夠過的好，我什么都不在乎，你懂嗎？我不能……不能讓她知道實情，那樣她會不安心的，我不能……我給不了她幸福可以，但我不能妨礙她今后的幸福，我不能……”

李丹淚流滿面：“大哥，寧寧姐不會恨你的，我想她不會……”

“我愿意讓她恨，因為是我對不起她，只要她過的好，我都無所謂。”程偉的淚流下來，滴落到地板上。

“大哥，我……我給寧寧姐解釋，可以嗎？”李丹用手捂住了臉，淚水從指縫中往下淌。

程偉擺擺手：“不用……”

“是這樣嗎？”夏寧寧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說，她已經(jīng)亂了方寸。

周海晴的聲音帶著難過：“董凌云無法打通你的電話，就把事情告訴了我，他不想讓你和程偉就這樣過去，所以讓我轉告你。寧寧，怎么做是你的事情，我只負責把實情全部告訴你。雖然我不愿意說，更不愿意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但我覺得還是都告訴你比較好，該怎么做你要好好考慮。寧寧，這樣的事情沒有誰能夠替你說什么，你自己處理，無論你怎么選擇，我……都支持你。”

“我去找他，我去找他。”夏寧寧說完立刻把手機裝進包里，轉身就往會跑。

她知道程偉還在，一切都來得及。

她的步子很大，真的就像救火的消防隊員，她跑的很快，……她只想快點。

“我們走吧。”程偉拎起了地上的包。

李丹點點頭：“好吧。”

把包拎到門外，放下，程偉把門鎖上。彎腰拿起包的時候，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到門上。他知道這扇門從此也不屬于他了，他也永遠不會再用手觸摸門的把手。“再見……”他在心里說。

夏寧寧迅速往里沖，沖到樓梯的一半，被至上而下的人擋住，她忙抬頭。

在這個端口碰上，程偉和李丹覺得意外。

夏寧寧慢慢伸手，雙手抱住了程偉的腰，程偉手里的包和行李箱滾落到臺階下。

李丹的淚溢滿了眼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