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中最深處,林靈總愿意相信龍鈺澤是為了她好,所以才不顧一切的推開她。
原因不過是龍鈺澤早知道那是一場沒有勝算的戰(zhàn)爭,所以不愿意將她牽連進來。
林靈撫了撫還未凸起的腹部,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王妃,奴婢見您整日愁眉苦臉,這樣對腹中的胎兒不好。”彩霞也聽了一些外間的傳言,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也清楚王爺此時一定是深陷囫圇。見林靈每日坐在窗前唉聲嘆氣,她也不知道說些什么,京城里消息被捂得嚴嚴實實,在泉州聽到的也不知是被傳了幾遍的謠言,其可信度和真實度都大大的降低。連她一個丫環(huán)都想去京城里探知一二,更不用說王妃了。
林靈苦笑一聲,若不是為了腹中的孩兒,她早就奔到京城去了。
她的身子經(jīng)過那次折騰后,各種抵抗能力大大的下降,吹了一點冷風,整個人就開始發(fā)寒。她想去京城一探究竟,但一想到自己的身體和腹中還未成形的孩子,就生了怯意。
她看了一眼彩霞,強笑道:“阿信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是時候該給你們把婚事給辦了。如今在這泉州,不比京城,我也只能盡我最大的能力給你們置辦一場熱鬧的婚禮了。”
“王妃,這件事不用急……等小公子出生后再說……”彩霞低著頭推辭道。
林靈只當她是害臊,笑道:“等孩子生下來,都到明年的下半年了,我可等不及了。婚禮就定在三日后如何,到時候我去請德勝寺的主持做你們的證婚人……”
“小姐!”正當林靈說到興頭上的時候,阿信突然走進了屋子,打斷了林靈的話,一臉的嚴肅,“取消屬下和彩霞姑娘的婚約吧!”
林靈看了一眼低著頭的彩霞,又看了一眼固執(zhí)的阿信,不解的問道:“為何?”
彩霞緊張的抬起頭,皺著眉盯著阿信,還沖他搖了搖頭。
阿信遲疑的沒有開口,但一臉的固執(zhí)。
林靈看出了兩人之間的互動,知道其中必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她被誣陷與羅文杰有染后,阿信和彩霞也被設(shè)計陷害兩人私自相授,或許這中間發(fā)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也未可知。想到這里,林靈開口道:“只要你們二人覺得取消婚事好,那我肯定不會干涉,但是,能不能告訴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彩霞不安的絞著手指,咬著唇不說話。
阿信頓了頓,低聲道:“小姐,阿信本不欲娶妻,更不愿意破壞他人的姻緣,所以還是請小姐取消婚禮吧。至于緣由,如果彩霞姑娘愿意告知,屬下自會告訴小姐,但如果彩霞姑娘不愿意,那阿信也絕對守口如瓶。”說完,他看著彩霞。
彩霞低低的垂著頭,突然站起身來,一言不發(fā)的跑出了屋子。
“阿信,你坐在這!”林靈指了指手邊的椅子,淡淡的說道,“我雖然是你們的主子,但也不會強迫逼著你們做不喜歡的事情,如果有什么難言之隱,大可告訴我,難道我還非逼著你們成親么?看彩霞的樣子,怕也是不同意這門親事的,那就取消了吧。”
阿信惴惴不安的坐在椅子上,林靈嚴肅的樣子,讓他覺得有些惴惴不安。
磨磨蹭蹭的,終于還是開口道:“小姐,屬下很早以前就說過,死士是沒有資格娶親生子的。但既然跟了小姐,自然要聽從小姐的吩咐,小姐覺得阿信成家立業(yè)好,那阿信就成家立業(yè),只要小姐高興就好。但是……”阿信猶豫著,“若……若彩霞姑娘心里沒有意中人,那屬下自會遵從……”
“我明白了。”林靈點點頭,“也就是說彩霞有喜歡的人,所以不愿意跟你成親對嗎?”
阿信點點頭,卻又搖搖頭。
那一日,他與彩霞被逐出清王府后,又身無分文,兩人在郊外露宿一夜。
夜晚,是很容易爆發(fā)情緒的,那夜,彩霞就將她的心思說了出來。
她的意中人是羅文杰。
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阿信是慶幸的,感覺僥幸逃脫了某樣?xùn)|西。但,彩霞又說,羅文杰并不喜歡她。那一日小姐出事后,羅文杰就不知去向,四處打聽才知,王爺將他綁著送回了黑森林。黑森林很遠很遠,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來說,更不可能走進去,彩霞絕望的以淚洗面。
如果羅文杰也喜歡彩霞,那是兩情相悅,那就不用娶彩霞了。
阿信這樣想,可是,世事總是弄人,羅文杰回了黑森林,而彩霞又不可能去黑森林。所以,彩霞同意了小姐的提議,愿意與他結(jié)為夫婦。可是……他卻猶豫了,如果將彩霞與羅文杰湊成一對,那他就有理由不成親了,多好的事情啊。
“小姐,彩霞對你也是忠心耿耿,小姐既然能這么考慮阿信的親事,那也應(yīng)該考慮一下彩霞。”阿信不安的說道,這一番話,似乎在為彩霞做考慮,其實,哪一點不是為了他自己呢?為什么不愿意成親呢?阿信有些迷茫,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么。
林靈瞇著眼回想,好像她對彩霞的關(guān)照真的少了一些。
最初進王府的時候,是巧兒伺候她,她因為出逃,巧兒被連累,甚至被打斷了雙腿。然后在與陳慧娘對峙的時候,巧兒站到了陳慧娘那一邊,出面指證她給陳夫人下毒。所以,后來對于彩霞,她是沒有去交心的,想著哪一天總要離開的。
沒想到,經(jīng)過這么多事情,彩霞反而最后還留在了她身邊。
晚間的時候,林靈特意將彩霞留了下來。
“你伺候我也有小半年了。”林靈淡笑道,“告訴我你心里的人是誰,我不會強逼你的。”
彩霞利落的收拾著飯桌,抿著唇就是不說話。
林靈嘆了一口氣:“王爺現(xiàn)在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我這個王妃也不過是徒有虛名。再說,我還是被趕出清王府的,你沒必要再把我當主子看。有什么事情你就告訴我,要是稀里糊涂的嫁給了阿信,你到時候后悔都來不及。”
彩霞低低的“嗯”了一聲,還是沒說話。
“你自己回去想一想,明天再告訴我結(jié)果吧。”林靈疲倦的揮了揮手。
林靈很看好的一門親事就這么黃掉了,說不郁悶是假的。從前在清王府的時候,丫環(huán)無數(shù),隨便給阿信找一個都行。可到了這德勝寺,全都是和尚,再就是做飯的大娘,怕是短期內(nèi)無法給阿信找一門好親事了。
第二日,林靈又去了集市,這一趟,她是找房子。
她雖然沒有多少銀子,但身上的首飾都是皇上賞賜的,價值連城,隨便當了一件,都可以買一座大宅子了。但她現(xiàn)在要做的是買一處安靜偏僻的小院子,長期處在寺廟里也不是辦法,畢竟每個月初一十五的時候,進香的人太多,若是被有心人找到了她,還是有一定的危險的。
她打算先把孩子生下來,讓阿信照顧著,她則去京城尋龍鈺澤。
畢竟現(xiàn)在是皇上當政,太子雖然有權(quán)利,但也不敢擅自對龍鈺澤下手。當初聽龍鈺澤提起過,因為愧對于先皇后,所以皇上尤其疼愛這個二皇子。再加上太子之位的落選,皇上對龍鈺澤簡直是寵愛有加。
所以說,最近一段時間,龍鈺澤是絕對不會有任何生命危險的。
但是如果太子等不及了,謀害皇上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雖然她很擔心龍鈺澤的安危,但也絕對不會拿肚子里的孩子去冒險的。
林靈很快就看中了一處宅子,在泉州西南角,很僻靜,離集市比較遠,很適合居住,而且家具什么的都是現(xiàn)成的,她立刻就交了定金。
回到德勝寺,將這件事告訴阿信,阿信立刻就變了臉色。
“小姐若是有什么打算,一定要告訴阿信。”阿信嚴肅的說道,從京城而來的謠言已經(jīng)傳遍了泉州,清王爺出事了,王妃不可能不在意。這幾天一直很平靜,說不定有什么計劃。
林靈點點頭:“阿信,以前我希望你娶妻,是想你成家立業(yè),后繼有人。而現(xiàn)在……你可以說我自私,我想讓你成親娶妻,是想讓你和你未來的娘子照顧我腹中的孩兒。”
阿信聞言覺得不對,沉沉的說道:“屬下一個人就可以照顧小姐,不需要別的人。”
“你一個大老爺們怎么能照顧好小孩子?”林靈笑道,拍了拍阿信的肩部,說道,“這些天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雖然王爺出事了,但我相信他暫時沒有性命之憂。我打算生下孩子后再去京城打聽一下消息,看有沒有什么法子救王爺出來。”
阿信緊張的說道:“小姐,你一個弱女子,如何有辦法將王爺救出來?如果小公子出生了,那小姐你舍得將他留在泉州沒爹沒娘嗎?小姐,王爺都那么對你了,你沒必要回去找他,即使找到了又怎么樣呢?”
林靈知道跟阿信說不通,笑道:“這事情還遠著呢,你急什么?我看彩霞在門外站了好久,你先出去吧,我跟彩霞說說話。”
阿信點點頭,只得走出去,在心里暗暗思索著該如何勸說林靈留下。
好不容易回到了泉州,過上了無人打擾的生活,難道又要放棄嗎?
彩霞咬著唇走了進來,一進來,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跪什么跪?起來!”林靈將彩霞拉了起來,“有什么話好好說。”
彩霞站起來,低低的說道:“王妃,奴婢從小在王府長大,從未感受過一丁點的溫暖。但王妃對奴婢一直很好,不責罰也不打罵,奴婢很愿意伺候王妃……”
“你的心意我知道。”林靈點點頭,“你心里想什么,只管說,別平白無故的讓我毀了你的幸福。”
彩霞猶豫了一會,終于下定決心,說道:“奴婢……的心上人是羅公子……王妃,羅公子是你的朋友,奴婢自知身份低微,高攀不上,還請王妃恕罪!”
“什么?”林靈完全沒想到,不由得大驚。
彩霞連忙繼續(xù)解釋:“但是他不喜歡奴婢……王妃,奴婢已經(jīng)死心了,所以愿意嫁給阿信。但是阿信好像不太愿意娶奴婢,所以……所以……”說到后面,彩霞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之,她是不愿意嫁的。當初答應(yīng)下來,也不過是為了氣羅文杰。
林靈漸漸明白過來:“也就是說你是喜歡羅文杰的?你說羅文杰不喜歡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你猜的,還是他自己說的?”
彩霞面露難過,絞著手指說道:“他不愿意為了奴婢留在京城,也沒有提出帶奴婢一起去黑森林,那一定是心中沒有奴婢,那奴婢自然也不會求著他了……”
“你這樣說就不對。”林靈笑道,“羅文杰心中未必沒有你,其實你可以去黑森林找他的。有阿信帶著你去的話,一個多月應(yīng)該就可以到了。”
林靈微笑的看著彩霞,她自己也是愛慕著龍鈺澤,雖然一直無法確定龍鈺澤的心,但她就愿意去京城尋找他的下落。她喜歡他啊,為什么要壓抑著這份喜歡呢?以前錯過了太多太多,她生命的不確定性,讓她更加渴望得到這段感情。
所以她勸彩霞,若是錯過,將一生遺憾。
京城,永遠是車水馬龍,繁花似錦。
最大的酒樓內(nèi),熱鬧非凡,座無虛席。
“你們聽我說,這宮廷秘事也就只有我能打聽的來了。”一個中年男子高聲說道,“前段時間清王爺帶兵進宮意欲謀奪皇位,這事兒大家可都知道吧?連現(xiàn)在太子都還在找尋余黨的下落呢。但有一件事情你們不知道,那就是清王府的內(nèi)眷……”
“別賣關(guān)子了!快說快說!”一個人忍不住叫道,“那清王妃與侍衛(wèi)私通被趕出了王府,我們可都知道。至于那陳側(cè)妃,她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女,聽說什么事情都沒有……誒,你快說說,皇上究竟是怎么處置清王爺和王府內(nèi)眷的?”
那個人得意的笑道:“聽說清王爺被圈禁起來,任何人不得探望!清王府內(nèi)眷與逼宮之事無關(guān),所以沒有受到牽連。怕是皇上也不忍心吧,反正就清王爺一個人被關(guān)了起來。陳側(cè)妃借著皇后娘娘的名頭每日都會進宮求見,這連著好多日子了,每天都跪在清王爺關(guān)的院子的門口求見。據(jù)說,皇上被感動了,打算封陳側(cè)妃一個一品夫人!”
“有這種事情?”眾人驚呼,“她雖然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女,可再怎么樣也只是一個側(cè)妃啊,這一品夫人怎么能讓一個側(cè)妃來做?”
那中年男子低聲道:“這宮廷的事情不就那么回事嗎?陳側(cè)妃定是太子殿下派往清王府的內(nèi)探,如今清王爺落了難,她反倒越過越光鮮,定是邀了功的,你們說是不是?”
在酒樓的一角,一個女子怒目的望著那說話的男子,幾次欲沖過去。
“紅纓,莫要沖動。”陳慧娘淡淡的說道,“百姓們不過是圖個樂子,你何苦招惹他們?”
紅纓不甘心的說道:“小姐,明明不是這么回事,你根本就沒有背叛王爺,他們怎么可以這么說你?如今清王爺被關(guān)在宮中,小姐每日愁眉不展,好不容易出來散心,卻聽到這樣的話,難道不該給他們一點教訓(xùn)嗎?”
“紅纓,既然是散心,就不必惹事!”陳慧娘皺眉說道。
龍鈺澤逼宮被圈禁,這是陳慧娘料想之中的事情。她在王府那么些日子,對于王府的實力,還是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的,要想與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龍鈺澤的實力還遠遠不夠。但她也知道,只要太子不繼位,那龍鈺澤就沒有性命之憂。
而皇后娘娘,始終怕龍鈺澤的余黨鬧事,所以逼她成為太子殿下的人。竟然說動了皇上封她為一品夫人。陳慧娘不由得冷笑起來,皇后生怕她會集結(jié)龍鈺澤的余黨將龍鈺澤救出來,竟然用了這個辦法,讓所有人都以為是她背叛了清王府,才讓龍鈺澤逼宮失敗。
“小姐,我們回府吧。”紅纓輕聲道。
陳慧娘點點頭,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們?nèi)リ惛!?
“小姐,你真的要這樣做嗎?”紅纓露出了難過的表情。
陳慧娘果決地說道:“是的,必要的時候我還是會告訴爹娘,如果他們不能跟我站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那么我希望他們不要站在我的對立面。紅纓,我現(xiàn)在是一品夫人,是清王爺?shù)姆蛉耍绻形ky,那這個‘夫人’的頭銜不要也罷。”
“小姐,老爺和夫人不會同意的。”紅纓擔憂的說道。
陳慧娘也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當初為了扳倒林靈,她不惜讓娘親誤食了過敏的食物,那個時候起,她就知道,爹爹和娘親對她已經(jīng)死心了。她執(zhí)意要嫁入清王府,生活過的不盡人意,還用傷害家人的方法成全自己,是有些自私。
可是能怎么樣呢?她愛著龍鈺澤。
為了他,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哪怕是與全世界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