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薛冰的時候,李武旺的直覺告訴他,這個看上去很安靜的男孩,有嚴重的心理問題,他過於沉默和超出自身年齡的成熟,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段時間,因爲家裡出了事,薛冰一直沒有去上學,也沒有回家,而是暫住在姑姑家裡。
他面部清瘦,眼眶深陷,兩隻眼睛微微動著,低垂著,看著地面,沒有聚焦。
張小嘎向薛冰亮明瞭自己的身份,“我們要和你談談。”
“嗯。”
這個十七歲的男孩,沒有任何的慌張或驚訝,他安靜地坐到客廳的沙發上,相比之下,他的姑姑一家人到有些驚慌失措,姑姑可憐薛冰,還特別拉住李武旺哀求道:“這孩子可憐,家裡出了這樣的事情,你們要是有什麼事,跟我說,別刺激他。”
“抱歉,阿姨,我們有一些事情,必須問清楚。請您理解,這是我們的工作。”張小嘎嚴肅認真的表情出現在臉上。
李武旺和張小嘎爲了不讓薛冰感到過分的不自在,都坐到了沙發上,進行了以下的一段對話。
張小嘎:“你是薛冰?”
薛冰:“是。”
張小嘎:“最近都住在這裡嗎?”
薛冰:“嗯。”
張小嘎:“你姑姑對你還好嗎?”
薛冰:“嗯。”
張小嘎:“據我們調查,死者並不是你的親生母親,是你的繼母?”
薛冰:“對。”
張小嘎:“她生前對你好嗎?”
薛冰:“……”
張小嘎:“不是很好?”
薛冰:“嗯。”
張小嘎:“你父母是在三年前離婚的?”
薛冰:“對。”
張小嘎:“你知道你父親已經承認殺死了你的繼母嗎?”
薛冰:“嗯。”
張小嘎:“在你繼母被殺害的那天,你沒有去學校,中午你繼母被殺害的時候,你在哪裡?”
薛冰:“……”
張小嘎:“在家嗎?”
薛冰:“嗯。”
張小嘎:“你在殺人現場?”
薛冰:“嗯。”
張小嘎:“你看到你父親行兇?”
薛冰:“……”
李武旺:“你父親做了兩根電線,一根電線的一頭裝了一個鐵片……”
薛冰:“是銀片。”
李武旺和張小嘎互相傳遞了一個眼神,銀片,沒錯,這個細節是死者的丈夫薛某一直說不出來的關鍵問題,除了辦案人員知道以外,就只有兇手自己知道了。
李武旺看著眼前這個沉默寡言的男孩,看著他遊離的眼神,心裡某個地方漸漸被刺痛了,單親家庭的孩子,是可憐的。
單親家庭早已成爲了一個嚴重的社會問題,據統計,單親家庭的子女的犯罪率要比正常家庭的子女的犯罪率高,佔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的比例也在逐年遞增。
如果天空丟了顏色,我還怎麼能夠望著星空找尋你的星座。
——哥特式寂寞
三年前,薛冰的爸爸和媽媽離婚,薛冰的媽媽讓薛冰選擇,是跟她,還是跟爸爸。
薛冰怒視眼前的男女,指著媽媽,像野獸一般嚎叫,“滾!滾開!我沒有你這樣的媽媽!”
薛冰的媽媽含淚,淨身出戶,和自己的戀人走了。
從那以後,薛冰變得沉默寡言,不愛說話,小縣城裡瞞不住事情,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他媽媽跟相好的私奔的事情,很快在班上傳得沸沸揚揚,薛冰感覺自己每天就像一塊在油鍋裡的肉,被人煎來煎去。
“嘿。聽說你媽媽跟男人跑了?”
一個身體瘦小,臉色蒼白的女孩走近他,頭上梳著一條歪辮子。
“滾!”薛冰幾乎是用身上所有的力氣吼出來。
女孩狡黠地看了看他,“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女孩不但沒滾,反而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薛冰幾乎有一種打人的衝動,他的內心在咆哮,你懂什麼?你怎麼理解我的感受?!
“我媽也跟男人跑了。”
那個女孩的眼睛亮亮的,薛冰第一次注意到一個女孩,覺得她漂亮,他覺得女孩長得像他的媽媽。
那天薛冰哭了,女孩說
,會哭的男孩不是壞人。
女孩叫安小冉,和薛冰同學校同年級不過在不同班,那天以後,兩個人經常逃課一起出去爬山。
縣城外面有一片小山,山林子裡有野生動物,他們有一次一起抓住了一隻兔子,安小冉不小心滑倒了,薛冰順勢壓在了女孩的身上,兩個人因爲共同的經歷而倍感孤獨,那天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就是這樣一個女孩,讓薛冰感受到了一絲暖意,他愛上了這個在他眼裡像極了媽媽的女孩,他要她,他只要她。
但沒想到,這一切美好,都被自己的繼母王某打碎了。
他們兩個人在家裡抱在一起的時候,正巧被提前回家的王某發現,不但對薛冰大大出手,還對安小冉破口大罵,罵她是一個騷女人,跟她媽一樣的狐媚子。
安小冉不堪其辱,回家後割腕自殺,所幸搶救及時,安小冉的父親帶她搬離了縣城,從此安小冉離開了薛冰,這件事對薛冰再次造成了嚴重的打擊。
薛冰把所有的仇恨都加在繼母王某的身上,王某平日對他也是非打即罵,他早已對王某痛恨入骨。
這天的勞技課,在講了電極以及電線的製作後,他悄悄萌生了一個計劃。
計劃事實的很順利,薛冰先讓同學幫忙從家裡偷出來了幾片安眠藥,之後將一件銀飾品融化製作成貼片,從學校的倉庫偷出來兩根電線,一切準備妥當。那天謊稱自己胃疼,留在家裡休息,中午趁給死者盛飯的機會,將安眠藥碾碎放入繼母的飯中。飯後,父親薛某離開上班,繼母王某因安眠藥的作用,上牀休息,薛冰拿出準備好的電線,對王某實施了犯罪。這時,父親薛某因忘記拿一份重要文件,返回家中,正撞見兒子殺死繼母,爲了保住兒子,父子倆將王某衣服脫下,搬到浴室,造成觸電死亡的假象。
薛冰交代了所有的犯罪事實。
在問及爲什麼用銀片作案時,薛冰說道:“那件銀首飾是我買來要送給安小冉的,但是還沒有送出去,她就走了。我當時的心就像被電擊一樣難受,我要用這件銀飾品,讓那個蠢女人死,要讓她同樣,感受到,電擊一樣的難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