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看醫書,聽我說起了珍饈閣,就好奇的想要進去看看,我看你聽見醫書和奇珍異寶就雙眼放光的樣子,心下一軟便帶你去了。”
九月失笑:“因為我一聽見那些寶貝后就雙眼放光,你就心軟了?”
樓辭遠看了她一會兒,先是沒有說話,在九月接過他手里的帕子打算再洗去上邊的血跡時,卻陡然聽見他輕聲說:“因為你說,你是我未來的媳婦兒。”
“噗——”九月一下子沒忍住笑了出來,轉過眼:“這你都記住啦?我當時是見你倒在地上又咳血又一臉震驚的表情,怕自己嚇著你,當時一著急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表明身份,就冒出了那么一句,你可別往心里去啊。”
樓辭遠微微扯了扯蒼白的嘴唇,卻竟然主動換了話題:“煙花醉好喝么?”
“還行,味道不錯,但卻如你所說,味道太烈,沾了幾杯就醉了。”她說話間頓了一下,然后嘆笑:“連事后發生了什么事都不記得,不過倒也算是一次教訓,從今以后我都不會再沾這種烈性的酒。”
說著,她轉過眼去看向樓辭遠,見他蒼白的臉色平靜,她收回了視線,在心里對自己說:也許真的不是他,他才十七八歲,怎么可能會有這么深的城府,又怎么可能會在無悲山下打造一間那么離奇的墓穴。雖然安王妃是他的母親,但除了這一關系之外,九月無論如何都無法把樓辭遠和那個心狠手辣想將自己扔在山谷里的兇手聯想到一起。
“已經這么晚,你不與綰綰回丞相府?”
“今兒差點就禍害了一條人命,把你這命保住了我才能松口氣,相府那邊再說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我那丞相爹爹再怎么氣也不會殺了我,最多是再打幾次家法而己。”
本來九月只是在開玩笑,并無抱怨之意,樓辭遠卻是皺眉:“家法?蘇丞相打了你?”
九月看向他眼中的那點點關心,頓了一下,沒再說什么,搖頭笑道:“我說著玩呢,別當真,綰綰去抓藥了,一會兒我熬些藥你先服下去,給我一些時間,我盡早研究出醫治你的好方法。”
樓辭遠卻是微微莞爾:“我今夜只是被這涼風吹著了,咳嗽的太嚴重,一時間沒喘過氣來,與你和綰綰無關。”
“我知道,看你也不像是因為一個小孩子的話就氣到吐血的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九月挑眉:“不過今天這事兒還是算在我頭上,我先把你這肺腔與氣管中的血絲清一清,不然近幾天你還是會咳的這么嚴重。”
“肺腔?氣管?”樓辭遠略有所疑惑。
“啊,是一種形容詞,我多年前曾在一本寫著異族文字的古書上看來的。”
聽她這樣解釋,樓辭遠便沒有深問,輕笑了下,似是已不再因之前的事而氣惱,他自己靠在床邊調整了一下呼吸,輕道:“再過半月,淺月國使臣前來為太后賀壽,我父王有意在入宮時找機會向使臣求些良方。不過我卻是并不指望那所謂的良方,肺癆本就是絕癥,再怎樣好的良方也不過只是能拖一日是一日。”
九月陡然看向他:“太后壽辰那天,你也會進宮嗎?”
樓辭遠抬起手輕握成拳放在嘴前,又咳了兩聲,須臾嗓音漸漸嘶啞道:“如果身體狀況允許,自然會隨我父王一同進宮。”
“也對,皇上是你的爺爺,太后就是你的太奶奶,太后過壽,你肯定是要去的。”九月允自點了點頭:“嘖嘖,這樣算起來,太后應該已經至少有七八十了吧?就算她十幾歲生了皇上,皇上再又十幾二十歲的時候有了安王殿下這個兒子,安王不是皇上的第一個兒子,還要加些歲數才行,然后再加上你的年紀,她至少也應該是有七十多歲了!”
樓辭遠因為她那通俗的爺爺和太奶奶的稱呼而淡笑著勾了勾唇,再又看著她舉起十根手指頭算來算去的模樣,本是在忍著笑,卻是忍著忍著就咳出了聲,一邊咳一邊笑著啞聲道:“半個月后,是太后的八十大壽。”
“……”九月剛才算來算去的手指頭瞬間抖了抖。
八十大壽,怪不得這樣被重視,本來這太后之尊過個生日就已經很隆重了,卻沒想到竟是八十大壽……
太后壽辰當日這皇宮里應該是會聚齊與多皇親貴族各大官員與名人雅士,還有周邊各國的使臣。
也難怪慕清蓮這么著急讓蘇衿之多學些東西,好在太后壽辰之日里為丞相府多爭些臉面。
“你在丞相府中,難道從未聽人說起?”見九月那仿佛這時才有所了然的樣子,樓辭遠溫聲輕問。
“我曾經應該是說過,我自小被父親送出去學過些本事,所以才會這樣與外人傳言中的那個我有很大不同。”
這么久以來,九月已經練就了一身睜眼說瞎話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本事:“因為自小很少在相府里生活,所以府中的姐妹兄弟與我的關系都很疏淡,平日里也不怎么往來,我也很少去打聽這些事情,于是很多時候,我都會錯過這些消息。”
九月一邊說一邊露出仿佛很落寞似的表情,半天沒聽見樓辭遠再出聲,悄悄的抬起眼,卻陡然撞上他正盯著自己看的雙眼,她一滯,這一時也躲不開了,便只好笑了笑解除尷尬:“世子這樣看著我,莫非是我臉上這胎記上長出花來了?”
樓辭遠淡笑,輕緩的搖頭,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說道:“你與綰綰的關系看似不錯。”
“那是我親妹妹,同父同母,關系自然是不錯。”九月一想到蘇綰綰剛剛拿著藥方就慌慌張張跑了出去的樣子,會心一笑:“她年紀小,性子單純,有些時候很懂事,有些時候又幼稚的讓人想笑。在我的身邊,也就只有這一個蘇綰綰是我心甘情愿的去關心去體貼的人了。”
“一個便已以足夠。”樓辭遠勾了勾唇:“無論是簡單的血緣關系還是同根至親,在皇族之中卻將每一個人都磨練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儈子手。”
他抬起手,撫在胸口忍著到了嘴邊的咳聲,清啞道:“這一場浮生尚且虛幻,孑然一身了無牽掛未嘗不是好事,若甚感孤寂,只有這一個可陪在身邊的暖心之人,足夠。”
九月倒是對他這話深有同感。
本來還真的是打算這樣瀟瀟灑灑了無牽掛的,不過似乎命運的齒輪并沒打算讓她這么逍遙自在。
然而九月卻是閑著無聊,趁著沒多久后樓辭遠因為體力不支而昏睡了過去時,將他剛剛的話翻來覆去仔仔細細的回想了十幾次,這才終于琢磨出了他話里真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