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政殿,姜碧蘭剛剛走到門口就皺起了眉頭——門口海蘊和趙紫恩被禁軍打了幾十杖,這時候身上背上全是血。
見她過來,兩個人如見救星:“娘娘!娘娘救命啊!”
姜碧蘭略微皺眉,緩緩避開了他們伸過來的手。她跟左蒼狼一起走到殿中,慕容炎坐在上方。袁戲、諸褚錦、鄭褚這些軍職較高的將領陪坐于下首,姜碧蘭向慕容炎福了一福:“陛下萬安。”
各將軍也起身向她行禮,她身后,左蒼狼跪下行禮:“微臣左蒼狼參見陛下,陛下圣安。”
慕容炎這才輕聲說:“起來吧。”左蒼狼起身,慕容炎抬手,示意她一旁入座。姜碧蘭走過來,站在他身邊,慕容炎問:“王后怎么也過來了?”
姜碧蘭咬了咬唇,輕聲說:“聽聞宮人來報,是說南清宮的宮人們偷懶躲閑,怠慢了將軍,本宮身為六宮之主,難逃治下不嚴之過。特來向陛下請罪。”
慕容炎還沒開口,旁邊袁戲便道:“王后娘娘,這次南清宮的下人,并不僅僅是怠慢將軍。”他還要繼續說下去,左蒼狼咳嗽了兩聲,說:“袁將軍,是非公道,陛下自有定奪,我等臣子,不必多言。”
袁戲告了個罪,也不再多說,慕容炎臉色確實有些難看。以往左蒼狼在軍中,一直非常維護他。即便是宮中受了再多委屈,在外也從來不提,甚至不希望別人看出來。
然而這一次,她幾乎是將這種矛盾挑明于人前,脅迫他給文武朝臣一個說法。他說:“近日南清宮發生的事,令孤驚怒不已。今令中常侍王允昭查證,乃是一幫奴才趨炎附勢。孤與將軍多年情份,不過幾句爭執,爾等竟然斗膽欺凌。實在罪無可恕。如今孤就將這些人交給將軍,如何處罰,你自己看著辦吧。”
王允昭把名冊寄給左蒼狼,以往兩個人有事,一向是關起門來說。最后無論如何,總是左蒼狼默默退讓。如今突然如此,鄭重卻也生疏。
左蒼狼接過名冊,說:“陛下圣心如月,微臣銘感五內。我身為大燕驃騎將軍、二品武官,小泉山一戰拿下北俞三處要道。前次落入敵手,雖然被俘卻未墮國威。我不知道,是何處得罪諸位,令你們心生不滿。王宮乃是天家居處,”她掃一眼下面跪著的太監、宮女,說:“諸位可以欺我,卻不能玷辱我大燕天子圣名。前者可恕,后者當誅。”
下面的人俱都一驚,也懼都慚愧。左蒼狼的戰功,大燕人人皆知,他們當然也知道。只是身在宮中,王后勢大,她又一慣忍讓,可謂是毫無作為,待人也一向寬和。
那些怕事之徒,當然是更畏懼王后。
如今她出這樣的話,卻顯然是不打算給他們活路。
御膳房的十幾名宮女太監俱都抖似篩糠,這時候也顧不得其他了,一個勁道:“陛下饒命,王后娘娘救命啊!”
姜碧蘭面色微白,卻仍咬著銀牙道:“不知死的奴才,將軍如何處置,也是你們罪有應得。”
左蒼狼說:“謝娘娘體諒,微臣身在沙場,難免頗多死傷。但箭下亡魂,俱是敵寇賊黨。如今身處宮闈,作出如此決斷,心下也是不安。娘娘居于深宮,一向更明事理。如今有娘娘這句話,微臣心中倒是安定了許多。”
姜碧蘭轉頭看她,果然下面的奴才聽見了,開始轉了風向:“娘娘,當初繪云姐姐過來指使我等,不許我等給南清宮送膳食。后來我等送出的每一份膳食都需要經繪云姐姐檢視!”
這話一出,姜碧蘭頓時面色大變:“放肆!給本宮拖出去,杖斃!”
但是這時候哪里阻止得住?但聽有的人又道:“娘娘,描紅姐姐所言句句屬實!前幾次奴婢所送的飯菜,繪云姐姐嫌過于豐盛,還命人賞了奴才一頓大耳刮子。奴婢有人證!”
姜碧蘭身邊,繪云全身顫抖,大家都知道,如今大庭廣眾之下,一旦牽出這樣的事,意味著什么。
姜碧蘭正要說話,慕容炎先開口,說:“大膽奴才,死到臨到還敢攀咬主子!拖出去斬!”
禁軍正要拖出去,左蒼狼突然說:“慢著。陛下,依微臣所見,這些人所言未必全是虛言。王后娘娘乃名門閨秀,出身高貴,為人也素來和善,絕不至于做出這樣的事。但是就是因為娘娘素來寬仁,身邊難免有狡詐奸佞之徒。否則這幾個宮人,與微臣素來無怨無仇,何至于便不顧陛下聲名顏面,欺凌到微臣頭上?”
慕容炎轉過頭,與左蒼狼對視。左蒼狼神情平淡,面對他的目光,卻毫不退讓。這么多年,兩個人都太熟悉彼此,他明白,今日她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當著袁戲等人,如果他有意包庇,恐怕反而激起眾怒。而她也非常精巧地把握了這個度——她沒有扯姜碧蘭,如果扯姜碧蘭,他必定不會退讓。所以她扯了一個奴才,剛剛好,在他的容忍范圍之內。
這種算計令他惱怒,可是沒有到發作的地步。
他的聲音漸漸冷下來,說:“如此看來,竟是有人拿著雞毛當令箭了?”
繪云也是驚怕,這時候只好求救一般看著姜碧蘭。姜碧蘭說:“陛下,繪云是臣妾的陪嫁丫頭,自幼便呆在臣妾身邊。她豈會做出這樣的事?這、這一定是幾個奴才有意冤屈!萬請陛下明察!說不定……”她看向左蒼狼,說:“說不定背后正是有什么人教唆她們這樣說,以中傷本宮!”
慕容炎再次看向左蒼狼,目光幾度施壓,還是希望她至少不要在袁戲等人面前公然審議此事。畢竟涉及王后,后宮失和,確實有失體面。
左蒼狼卻只是平靜而溫軟地回應他的目光,說:“娘娘說的也有道理,就算是宮女內待,也是人命。不能輕易審結,既然這個奴才稱她有證人,看來只有傳召證人對質了。”
她這話一出,姜碧蘭松了一口氣,說:“正是!”好歹她是后宮之主,這些年宮里她的人如同左蒼狼在軍中的人一樣。這宮中她要誰說什么,還有人敢逆她不成?
左蒼狼點頭,說:“如此看來,太醫令和太醫丞的杖責,也先記下吧。他們并非武人,八十杖恐怕會要了性命。微臣懇請陛下,將他二人押回重審,待出了結果,該殺該囚,再判不遲。”
姜碧蘭緩緩后退了一步,突然明白她的目的——如果海蘊招出上次她小產一事乃是自己服用了打胎之物,那才是最可怕的事!還有,左蒼狼腹中胎兒月份作假的事,是姜散宜的主意,端木家傳的消息。一旦這事被揭開,后果不堪設想。
她緩緩咬牙,左蒼狼也并不催促,只是看著慕容炎,等他示下。
慕容炎說:“王后天性純良,難免被奸人所惑。這樣的賤婢,是不可留。”
繪云身子一軟,姜碧蘭說:“陛下!”
慕容炎說:“自古家奴巧言魅主,多是主人不明是非、意志昏聵之故。你身為大燕王后,不僅要母儀天下,更要為天下女子之表率。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王后也應反省自身。”
他這樣說,姜碧蘭哀聲道:“陛下。”
慕容炎說:“還站著干什么,還不快將這賤婢拉下去?”
禁軍這才應了一聲,上前拖了繪云。繪云整個人都軟了,這時候雙手死死抓住姜碧蘭的手,嘴唇不住哆嗦,但是沒有聲音。很快,禁軍將她拖至殿外,外面傳來聲聲慘嚎,很快便是無聲。
姜碧蘭死死咬住唇,近乎怨毒地望向左蒼狼。左蒼狼起身,拱手道:“謝陛下還微臣以公道。這些婢女內侍,既然只是受人指使,微臣想,殺之也是無益,不如就放逐出宮吧?”
她畢恭畢敬,慕容炎說:“既然愛卿早有決斷,就依你所言好了。”
左蒼狼再度叩首,回頭看了這些太監宮女一眼,這些人也反應過來,連連叩頭謝恩。王允昭連命人引了他們出去,遣回故里不提。
慕容炎站起身來,說:“既然事情已了,都散了吧。”
說完,他當先離開。姜碧蘭緊隨其后,經過殿門外,只見血色長階上,繪云渾身是血,頭上還有一個洞正往外冒著血水。封平顯然沒有讓她多受痛苦,當先一擊在頭部。只是尸身如斯,姜碧蘭不由扶住了身邊的侍女畫月。
等慕容炎和姜碧蘭等人都離開了,袁戲站起身來,說:“將軍,陛下今日似乎頗為不悅。”
左蒼狼說:“從前我一直以為,只要我處處忠誠忍讓,他便會對我們信任懷容。他在朝中,無論任用誰,我始終相信終有他的理由。可是狄連忠一事,我絕不妥協。”
袁戲說:“這狗東西確實是必須收拾,否則還不知道有多少將士會因他而喪命。只是他現在畢竟是太尉,看陛下方才神色,似乎又有些惱怒將軍。只怕一時之間……”
左蒼狼說:“陛下不久之后,應該會派他接替小泉山、雞鳴郡等地的駐防,再圖北俞故地。”
袁戲眉頭微皺:“將軍為何如此肯定?”
左蒼狼說:“因為狄連忠沒有戰功,此時北俞咽喉要道,皆在我軍手里。接下來的城池,可以算作一馬平川。正是他建功之時。”
袁戲這才仔細打量她,說:“將軍是否已有對策?難道將軍,是想讓他在俞國再吃一場敗戰嗎?”
左蒼狼說:“不,要敗,也是他一個人的敗戰。”
袁戲不明白,但他也沒有多問,反正左蒼狼的話,他一向也不是很明白。當下說:“反正到時候,將軍告訴末將該如何做便是了。”
左蒼狼點頭,袁戲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說:“你今日,有點奇怪。”
左蒼狼說:“什么?”
袁戲說:“以往,你不會惹陛下不高興。”
左蒼狼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說:“我惹他不高興的時候還少嗎?”
袁戲說:“也不是,只是以往,你惹他不高興的時候,通常自己也會不高興。”
左蒼狼怔住。
御書房,慕容炎在案邊坐下,王允昭小心翼翼地侍候。他飲了一口茶,隨手將茶盞推落在地。小安子吃了一驚,連忙跪下,卻是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王允昭向他搖頭,示意他收了碎盞退下。慕容炎怒道:“傳狄連忠入宮。”
王允昭張了張嘴,最后只應了一聲是。今日兩個人雖然沒有吵架,然而跟以往不同。以往兩個人爭執冷戰,左蒼狼會忍讓,從來都是兩個人關起門來自己解決。然而這一次,她借用了軍方插手,這讓兩個人的關系由之前小情人之間的打打鬧鬧發生了本質的變化。
不是他幾句話可以勸解了。
狄連忠入宮的時候,姜碧蘭和姜散宜在德政殿外的小徑上,假作偶遇。姜碧蘭渾身都在發抖:“爹!繪云死了,左蒼狼殺了她!”
姜散宜說:“她剛剛失了孩子,難免需要一個人來撒氣。不必計較。”
姜碧蘭說:“可是繪云和女兒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
姜散宜冷笑:“下人就是下人,何來姐妹?你的妹妹叫姜碧瑤,如今仍待字閨中。”
姜碧蘭微滯,姜散宜說:“無論如何,她一旦產子,陛下就不能不認。而一旦陛下認下,軍方就一定會扶持她的孩子。到時候別說你,就算是陛下,也不一定能左右立誰為太子,哪里還有你的立足之地?是以這一波,失了個繪云去除一個眼中釘,你不虧。”
姜碧蘭愣住,姜散宜說:“心腹是可以不斷培養的,死一個丫頭你便如此失魂落魄,王后的鳳儀威嚴何在?”
姜碧蘭說:“那么現在,我們應該怎么辦?”
姜散宜說:“陛下今夜會去你宮中,你回去準備吧。”
姜碧蘭說:“今夜?可……可陛下已經連續一個月沒有到過棲鳳宮了。今夜……”
姜散宜溫和地道:“聽爹的話,回去吧。”
姜碧蘭想了想,還是點點頭。姜散宜又說:“我命人送了些銀子到棲鳳宮,該花的地方就花,不要省著。”
姜碧蘭點點頭,說:“我與爹爹氣血相連,榮枯同枝,我記得。”這時候,她方覺出姜散宜的可靠。比起他來,封平都顯得嫩。
姜散宜說:“你能如此想,為父甚慰。”
夜間,慕容炎竟然真的去了棲鳳宮。姜碧蘭特意盛裝打扮,還準備了他最喜歡的吃食。慕容炎走過去,說:“孤多日不見王后,王后一向可好?”
姜碧蘭有些不明白他的心思,但是無論如何,他能來就是最好的。她說:“臣妾未能管好后宮,著實羞愧。今日……”說著話,便又落下淚來,“繪云之事,臣妾著實不知,累得陛下在諸位將軍面前顏面盡失。臣妾有罪……”
慕容炎把她扶起來,說:“也不能全怪你。”
姜碧蘭與他十指相扣,說:“臣妾本以為,后宮不過瑣事,就算是下人們不懂事,對將軍略有怠慢,將軍直接告知臣妾,或者稟明陛下也就是了。宮中事,說到底只是家事。誰料到將軍竟然找了袁將軍等人過來,步步咄咄相逼。臣妾……”她淚如雨下,說:“臣妾直到現在,仍然心驚肉跳……”
慕容炎輕輕拍拍她的背,說:“軍中之事,自有孤在,王后不必在意。”
姜碧蘭一揮手,便有下人捧上精心烹制的羹湯。慕容炎見了,說:“孤有月余不曾來,王后卻準備周全,倒是令孤意外。”
姜碧蘭說:“陛下哪怕一生一世不來,在臣妾心中,也是日日夜夜、時時刻刻都在。”
慕容炎微怔,半晌,輕輕將她摟進懷里,說:“傻孩子。”
兩個人一起用膳,自有一番恩愛。
南清宮,薇薇怒道:“陛下這是什么意思?今天雖然薄責了王后娘娘,然而今天夜里便宿在南清宮,以示恩寵!這分明是……”
左蒼狼自己去盛湯,半晌說:“吵什么,過來吃飯。”
薇薇還不服氣,說:“她不就是生得一張漂亮的臉蛋嗎!除了彈琴、跳舞、唱歌、作詩、繪畫、會做兩個菜、會……以外,其余哪點比得上我們將軍……”
左蒼狼:“……”
可晴過來,看見她還坐著,問:“將軍,您怎么不吃飯?”
左蒼狼說:“我突然不想吃飯了。”
次日,慕容炎派狄連忠任主帥,前往雞鳴郡,收復北俞故地。臨行之前,慕容炎帶文武百官前往西華門相送,左蒼狼自然也在其列。
袁戲等人站在她身后,許瑯說:“還真讓將軍猜中了,這個敗軍之將,他有什么臉再往小泉山!”
袁戲說:“如今北俞故地紙片一樣,他就算得勝,也不過是得益于我們將軍為他開路,這也算戰功?”
左蒼狼轉頭看他,說:“他手下無將,陛下即使拜他為帥,也一定會任其他人為將。”
袁戲一怔,趕緊問:“誰?”
左蒼狼說:“姜齊算一個,然經上次失敗,狄連忠一定會吸取教訓,用一個我們的人,以免軍心不齊。諸將之中,老辣的不好控制,他應該會選用年輕將領,不是王楠就是許瑯。”
王楠和許瑯都是一怔,王楠說:“要我們在他麾下,服從他指揮?”
左蒼狼說:“在他麾下。”兩個人都是眉頭一皺,左蒼狼卻說:“聽我指揮。”
兩個人還要再說話,突然前方,狄連忠跪下道:“陛下,微臣上次失利,后來雖然攻下宿鄴,卻導致左將軍被敵所俘,受盡□□。”他不懷好意,在眾目睽睽之下這樣說,袁戲等人都變了臉色。
狄連忠卻又道:“但是微臣對溫帥戰策十分欽佩,對昔日溫帥帳下的幾位將軍也十分渴慕。今日出征,微臣想向陛下求一員副將,還請陛下成全。”
慕容炎說:“說。”
狄連忠掃視人群,其實達奚琴是最好用的,但是那個人老謀深算,平素跟左蒼狼也親近——達奚琴的兩個弟子,正是溫砌的兒子。那是左蒼狼親自送到瑾瑜侯府上的,他可沒忘。這個人雖然不顯山不露水,但是在北俞之時,便是聲名遠播。他一個武將,算計一個謀臣,恐怕吉少兇多。
是以他拱手道:“陛下,微臣想用偏將軍王楠為副將,請陛下恩準。”
慕容炎說:“準奏。王楠聽令!”
王楠趕緊出列,跪地,一邊俯首聽令,一邊暗驚。左蒼狼方才的猜測,竟然絲毫不錯!可是她說聽她指揮,這晉陽距離雞鳴郡何止千里之遙?戰事又多變,怎么能聽她指揮?
他接下軍令,走到左蒼狼身邊,看似道別,卻低聲問:“將軍,末將如何……”
左蒼狼抬手,理了理他盔上紅纓,微笑:“到了你建功立業的時候了。早去早回。”
王楠不解:“將軍!”她不愿再多說,王楠也沒有時間了,只好走到狄連忠身邊。
狄連忠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他先不說,以免左蒼狼又動什么歪心思。此時驟然請將,便是左蒼狼有什么花招,也耍不出來了吧?
這次帶王楠出去,往他身邊派一員自己的心腹作副將,恰當時候,派他戰死。他死之中,軍中又多了一個位置,而自己的心腹便可獨領戰功。如此加上姜齊,自己也算有些勢力。
他看了一眼左蒼狼,冷哼一聲,心中不禁有些得意。
大軍出發,向西而行。
左蒼狼站在武官前列,沒有著甲。寒風透衣,她攏緊手爐,曾經踏雪披霜若等閑,如今她未在馬上,卻已不敵天寒。慕容炎送走狄連忠,轉過頭來,兩個人目光輕輕一觸,又緩緩分開。
他起駕回宮,左邊是左相姜散宜,右邊是右相甘孝儒,王允昭貼身侍候。他回過頭,左蒼狼不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