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中,單人飛船漸漸進入了兜率宮的對接軌道,由牽引器收入艙內(nèi)。哪吒凝視著占據(jù)了整個視野的巨大球體,盡管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到來,內(nèi)心依舊充滿了敬畏。獨立于天宮所有艙室的兜率宮,位于第三十三號同步軌道。這里擁有整個天庭最尖端的研究成果,五百年來其技術水平一直處于領先地位,從未被撼動過。
從飛船上出來之后,仙童指引著哪吒踏上一條細長的走道。它和其他所有的走道一樣,筆直地通向兜率宮的中心。而這些走道各自從不同起點、以不同角度和朝向連接到中央球體上,通過人工施加的重力將來者固定于它們所在的平面上,不辨上下,不分左右,讓初到此處的人免不了產(chǎn)生極其強烈的錯亂感。
巨大的球形空間中,大量無人機在交錯縱橫的走道間穿梭,各司其職。它們顏色單一,通身非黑即白,而且多為球體。忙碌的時候,猶如一大團飄忽不定的電子云。
球體,這里的一切幾乎都是球體,兜率宮的核心也和外層一樣是個球形空間,當哪吒來到門前時,正看到那位老人倒懸在遠處的零重力實驗區(qū),神態(tài)自若。幾個世紀過去了,他依然維持著成仙之際的模樣,沒有像其他神仙一樣選擇回復青春,而在所有天神心目中,他也的的確確是最?無?錯?
哪吒靜候著,直到太上老君忙完了手上的事,降到與他同一個平面上時,才帶著罕有的恭敬,行禮道:“打斷了太上道祖的清修,請見諒。”
“無妨。讓我提前出關,那確實是個足夠的理由。”老君開門見山地說,“那份棱鏡影像我都看了。二郎真君后來又補充了一部分,加上你那晚的戰(zhàn)斗記錄,情況已經(jīng)很清楚了。金角銀角,和我那四件法寶,無疑被人進行了復制。天蓬的靈魂連接突然丟失,十有八九是與此有關。”
哪吒略一點頭,接著說:“晚輩正因疑心反賊手上拿著紫金紅葫蘆與羊脂玉凈瓶這兩件強力法器,才暫時按兵不動,等待道祖指示。”
太上老君撫著蒼白的長須,回應道:“不進攻是正確的。普通的天兵。你的化身,都不是妖猴的對手,若親自上陣,還可能中了他們的奸計。”
“然而晚輩回想當晚的戰(zhàn)斗,仍有一事不明。若反賊手上確有那兩件法寶,為何直到最后也沒對我方使用?那妖猴被晚輩步步緊逼,數(shù)次陷入危局,還差點耗盡能量,為何到了這步田地也拒不出手?”
“自始至終都不顯露紫金葫蘆和玉凈瓶。無非是想藏到他們認為合適的時機,當作殺手锏使用。不過沒針對你,而是用在天蓬身上,這一著倒是有幾分巧妙。要不是哪吒你心如明鏡。恐怕已被騙了過去,此時大概應忙于檢查靈魂回收的疏漏吧。”
哪吒自謙了幾句,又問:“那么,對于那兩件法器。道祖可有反制之法?”
“這反制之法,說難也不難,但若說易。卻又是有那么一點麻煩。”太上老君輕閉了一會兒眼睛,然后微微一笑,說,“然則何苦要與其針鋒相對?既然金角銀角遠在高鎮(zhèn),不妨去會一會它們。”
“反賊明知該處在屏蔽區(qū)之外,可被棱鏡勘查,卻仍將它們兩個派出,莫不是什么圈套?”
“圈套自然有,復制了我的兩個法器卻藏著不用,多半是等著在高鎮(zhèn)使出來。但我依然會先行收回那兩個叛徒,好看看它們究竟在玩哪一出。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至于那個所謂的圈套,不過是螳臂當車,不足為慮。”太上老君淡然說道。
很早以前,他就對那兩個機器人有所懷疑,或者說,對它們身邊那只九尾狐關注已久。雖然后臺監(jiān)視的結果一切正常,但總覺得它們在暗中謀劃著什么。只不過對老君而言,這些妖怪的密謀終究是小打小鬧,直到取經(jīng)人闖入此關之后,它們幾個也沒弄出什么名堂來。
他爆掉金角銀角的頭,留下軀殼,本意是為了觀察九尾狐的反應。沒想到先被揪出的不是狐貍尾巴,而是讓它們跟玄奘一行人扯上了關系。那么輪到這回一次性清理掉,倒也省事。至于兩個機器人被修復的真相,完全可以過后再慢慢梳理。聯(lián)想到那幾件被復制的法寶,老君隱隱感覺,離某個遺落在外的重要裝置越來越近了。
“不過是兩個小角色,哪里要勞煩道祖親自出手?”哪吒說,“此事就交予晚輩處理,需要做哪些事,道祖只管吩咐。”
太上老君緩緩搖頭,回絕道:“從我手上出的叛徒,自然該由我來清理。妖猴的一個分身既已被捕獲,那就物盡其用。取經(jīng)人為我們勸化了不少民眾,要讓那群凡人幫我仙佛做事,本來只要一個神諭即可。但想讓他們翻山越嶺、不遠千里地去辦一件大事,恐怕還缺一點動機。”
“晚輩明白了。”哪吒很快心領神會,向老君行禮告辭,飛離了兜率宮。
那么,就讓我來看一看,究竟是什么給了你們兩個傀儡這么大的自信。太上老君輕輕招了下手,將自己的化身之一解除了禁制,投向下界。
……
……
蛇盤山上,悟空銳利的目光追隨著天際的一道流星,直到它長長的焰尾消失在群山背后。他回憶了一下該處的方位,心中一動,快步回到鋼鐵廠內(nèi)。
“有東西下來了,去了高鎮(zhèn)。”他找到玄奘,將自己巡視所見告訴了對方。
玄奘抱起雙臂,臉上顯出一縷憂色。天庭會派人去高鎮(zhèn),這在意料之中。不得不說,他們真會挑時候。“需要讓他們停下嗎?”悟空問。玄奘望向被三個女人圍著的手術臺,搖了搖頭。趴在臺上的天蓬,已經(jīng)在后頸處打開了一道平整的切口,周圍的血管和神經(jīng)都被白骨精釋放的孢子牢牢控制,使他在這種情況下仍能保持清醒。
聽到動靜的白龍忽然看向了這邊,問道:“怎么了?要暫停一下嗎?也不是不可以。”
“別在這時候停啊,求你了……”天蓬朝著地面發(fā)出一聲哀嚎。
“沒事,我處理得過來,繼續(xù)吧。”玄奘看著在進行這種高難度手術的同時還會分神閑聊的白龍,無奈地說。
共同執(zhí)行手術的宮軒然則沒被他們所打擾,雙手平穩(wěn)地挑開了脊椎兩側的肌肉。她聽到說話聲,有些不滿地抬頭瞥了一眼之后,又繼續(xù)指導白龍進行下一處連接。
玄奘猶豫了幾秒,轉身進入另一個房間,端起手腕,用廢土助手向高鎮(zhèn)發(fā)去了那條醞釀已久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