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她最愛的人,就要到來。
他沒有再回頭,只是步子越來越快,直到最后,他和他身側的人,他的一切,盡數消失在冰冷的秋夜里。
煙火散盡,廣場上的人也逐漸的散去了,只剩下惶惶的燈光,伴著她。
她不知什么時候把腳上的鞋子也走丟了一只,直到腳掌磨破出血,她才察覺到疼。
她站在空蕩蕩的街道上,站了很久,方才拖著疲憊至極的身子走到長椅上坐下來,臉上的淚痕被風吹干,刀子割著一樣的疼,她捧著自己的肚子,低下頭笑了笑,眼淚又涌了出來。
“只有你會一直陪著我,永遠都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掌珠彎下身子,她抱緊了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肚中的小家伙骨碌翻了個身,小腳丫還踹了媽媽一下,又安靜了下來。
掌珠的眼淚不停的往下落,不停的落,到了最后,終于再也哭不出來,終于干涸了。
沒事兒的,不要哭,曾經到了那樣的絕地都熬過來了,如今這算什么,不過是日子又回到了剛到康普頓時的光景,她那時候一個人不也過的挺好的嗎?
可是……
如果她不想做飯的時候,怎么辦?如果臥室的燈壞掉的時候,她怎么辦?如果房間里再出現蟲子,她怎么辦?如果出去買菜的時候又下雨了,她怎么辦?如果半夜里生病,肚子疼,她怎么辦?
她走到隔壁的房間,再不會輕輕喚一聲那個名字,就有溫熱的手掌緊緊握住她的手了。
再不會,覺得無聊或者難熬的時候,有個人陪著她走過這里的每一個街道,慢慢的,走到夕陽西下了。
如果你出現在我的生命里,只是為了這一場燦爛而又凄涼的告別,那么,渠鳳池,我寧愿我們從來都不曾認識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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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是渠鳳池買下來的,她從這里搬走的時候,只帶走了自己來時的衣物。
那個錢夾,被她端端正正的放在了茶幾上。
她事后才知道,他那天晚上為什么忽然問起錢夾的事,后來她看到錢夾時方才明白,他是在提醒自己,他留給她的東西,就在她最熟悉的地方。
里面有幾張卡,厚厚的一沓現金,還有一張字條。
字條上只有簡單的幾個數字,是銀行卡的密碼。
還有一行字。
對不起,忘了我。
她沒有哭,她只是平靜的把字條折起來,重又放回了錢夾里。
里面的錢她沒有拿,卡她也沒有動。
她不是生氣了,她從不會生他的氣的,她欠他一條命,寶寶也欠他一條命,她已經永遠都還不清了,她不想再欠他的。
他離開了,她卻還要花著他的錢,住著他的房子,這算什么事。
爸爸生前常說,不是我們的東西,不能要。
渠鳳池不是她的,他的錢,自然也不是她的。
她走的那一天,陽光很好,隔壁的日本太太正鞠躬送丈夫上班去,看到她拿著行李,熱情的與她打招呼:“……是出去旅游嗎?你的丈夫呢?”
她對著那太太笑了笑:“他出去買東西了。”
“玩開心一點啊……”
“嗯,謝謝你。”
“那么,再會了。”
“再見。”
她擺擺手,與那太太道別。
走過蜿蜒的小徑,穿過花園,孩子們踢著皮球,她站定,微微笑著望著他們。
再見了,她生命里最美好的一段時光,再見了,真的,真的有些舍不得啊。
她定定的看著落光了葉子的樹,瓦藍瓦藍的天空,用力的嗅了嗅泥土的清香。
她不會忘記的,永遠。
一個月后。
一家小小的私人診所。
醫生為掌珠做了細致的檢查之后,微微蹙了眉:“……你的胎位并不好,寶寶個頭比較大,而且預產期也就在這幾日了,最好還是住院觀察著。”
掌珠在腦子里盤算了一下自己余下的錢,如果現在就住院,那么寶寶出生之后就困窘了,她抿緊了唇,掙扎了很久,還是謝絕了醫生的好意,執意回了租住的小公寓。
一個月后,宛城。
傅竟行舉起酒杯,慶賀傅家的商業帝國,再上層樓,曾經在宛城煊赫無比的聶氏,正式并入傅家旗下,從此以后,再不姓聶。
聶明蓉站在那些慶賀的人中間,覺得這一切諷刺無比。
如果數月前,她知道最終聶氏仍是這個下場,她又何必做那樣齷齪的事。
到她敬酒的時候,傅竟行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聶明蓉苦笑了一聲,舉起酒杯:“傅先生,恭喜。”
傅竟行并沒有給她難堪,與她碰了杯,卻不曾說一個字,就淡漠的移開了視線。
聶明蓉垂下了眼簾,苦澀的將酒一飲而盡,轉身離開了宴會廳。
傅竟行不再應酬那些人,轉過身走到露臺上,他舉起酒杯,對著遠方敬了一下。
聶掌珠,你不是把你的聶家,你的親人,看的比一切都重要么,那么,如今看到聶家成了這樣,你還能安心的過你的日子嗎?
聶掌珠,與我碰一杯吧。
我,先干為敬了。
傅竟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耳邊只有背后的喧囂,和天臺上吹過來的風,隱約的嗚嗚聲,陰沉沉的天幕里,飄下了一朵一朵的雪花,她走之后的第一個冬天,就這樣悄悄的來了。
正文 201 他從來聽不得別人說聶掌珠一個字的不好,所以……
201 他從來聽不得別人說聶掌珠一個字的不好,所以……
耳邊只有背后的喧囂,和天臺上吹過來的風,隱約的嗚嗚聲,陰沉沉的天幕里,飄下了一朵一朵的雪花,她走之后的第一個冬天,就這樣悄悄的來了。
傅竟行下了樓,快要走出宴會廳的時候,顧恒趕緊拿了大衣追過來,“先生,下雪了,穿上大衣吧。”
他沉默站著,套了大衣,一顆一顆扣上扣子,周山在廊檐下等著,手里把玩著車子鑰匙,卻并不見傅城。
傅竟行未曾多想,傅城自回國之后,不曾有過一日歇息,這段時間沒什么事,他就算稍微懈怠,也不算什么。
他舉步向外走,顧恒和周山跟在他的身后,上個月發生了那件事后,聶家人說,聶嫣蓉一直斷斷續續的病著,江露云卻是因為有戲約在身,直接去了西北拍戲,聽說從進組到今日,她未曾請過一日假,十分的敬業,導演和制片人還有劇組的工作人員都對她贊嘆有加。
而當日的事,雖然在宛城名流之間悄然傳開,但好在那一日沒有邀請媒體,因此,也只是私底下悄然流傳,礙著傅家的面子,也沒人敢去網絡上曝傅竟行的私生活,因此,倒沒有大范圍的掀起波瀾,再加上江露云這一次拍戲的花絮視頻在網絡上播放之后,她辛苦敬業的態度,更是吸粉無數,甚至一位國寶級的導演,都向她拋出了橄欖枝。
在這一點上,顧恒卻是佩服江露云的,一切都是虛的,但唯獨你付出的努力和汗水,卻是實實在在的,江露云無疑是個聰明人,如今在風口浪尖,她不如沉下心好好拍戲,等到票房大賣,影后再一次到手,誰又去在乎那些污點呢?
這個社會,向來都是現實到殘酷的,但無疑,她很清楚自己目前最該做的事情是什么。
顧恒想到這些,不免又想起多年前的江露云,那個笑起來陽光燦爛,灑脫無比的女孩兒,好似隨著屹然的離開,就此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雪漸漸下的密了起來,裸露的地面也逐漸變成了白色。
李謙縮了縮手,風冷的徹骨,可卻冷不過幾乎凍成冰疙瘩的一顆心,他這段時間一直在攀附的一個合伙人,今日會來參加傅家的宴會,他也費盡了心思,托了無數的關系,卻仍是連一張邀請函都弄不到手。
如今的他,就似落水狗一般,他那個異母的弟弟,三不五時就要趾高氣昂的來羞辱他一番,李太太被氣的躺在床上病歪歪的,李謙如果不是實在走投無路,又怎么會硬著頭皮想要來傅家的宴會。
但卻仍是功敗垂成,而這一切,卻都是因為聶掌珠。
李謙不由得又很恨罵了幾聲,再這樣下去,別說別墅了,他怕是連如今開的這輛車都要變賣了。
耳邊卻又傳來哄笑聲:“……這不是李大公子嗎?”
“哎呦,大公子怎么這般落魄啊……您不是正在做南灣湖的工程嗎?”
“什么啊,李大公子的未婚妻給他戴了綠帽子,他動手打了他未婚妻,那幾家啊,早就鬧翻了,還談什么南灣湖的工程……”
顧恒漸漸蹙了眉:“先生,我過去……”
顧恒知道傅竟行不喜歡聽到這些,正要過去制止,傅竟行卻抬手止住他。
他就站在樹下,隔著一道淋了雪的花墻,聽著那些人的喧鬧。
李謙已到這樣的絕境,還有什么好怕的,他氣到了極致,反而陰鷲笑了一笑:“聶三小姐生來水性楊花,與我在一起之前,早就和她的姐夫上了床,我只是一時被蒙蔽而已,這樣的女人,你們誰愛要誰要……反正我李謙消受不起!”
那幾人聽到這些,卻已經全然變了臉色:“你胡言亂語什么,我們告訴你,我們今日可什么都沒聽到!李謙你是瘋了!不要命了!死了也想拖我們下地獄……”
幾個人作鳥獸散,頃刻間車子駛出去消失的無影無蹤。
李謙冷冷一笑,轉過身來,口中咒罵了一聲,正要離開,一把烏黑的槍口,卻正正戳在他的眉心處,狠狠的陷入了他的皮肉之中,李謙一時間驚的魂飛魄散,噗通一聲就跪在了泥濘雪地上。
傅竟行臉容冷到了極致,卻是沒有表情的寡戾,一手拿槍抵了李謙的眉心,一手卻直接拎住他的衣領將他拽起來摁在了樹上。
“傅先生,傅……”
傅竟行揚眉抬手,槍托重重砸在李謙鼻子上,騰時之間鮮血四濺,李謙吃痛的慘叫一聲,傅竟行卻不停手,握緊了槍,槍托一下一下砸在李謙的臉上,李謙最初還在慘叫,后來吐了幾口血和幾顆牙齒,頭歪在一邊,連一丁點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傅竟行卻紅著一雙眼,目光仿佛釘死了一般落在李謙面目全非腫的豬頭一般的那張臉上,仍是握緊了槍,狠狠向他頭上臉上砸去。
顧恒和周山見這樣下去,李謙怕是要當場被打死,立刻沖了過去,一個人抱住他的腰,一個人硬生生抓住他的手臂搶過了槍。
傅竟行像是暴怒的獸,顧恒周山兩人竟是都摁不住他,眼睜睜瞧著他又是幾拳重重砸在李謙那一團爛肉一樣的臉上。
“先生,先生,您冷靜一點,這樣的爛人,不能臟了您的手……”
犯不著為了一個李謙,惹上是非,他們有的是法子,要李謙受盡煎熬死的悄無聲息,而不是現在這樣,眾目睽睽之下死在傅竟行的手中。
先生的名聲何其重要,犯不著因為這樣的人有了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