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夜色籠罩著河口鎮,河口鎮如一個靜默的孤獨的老人。長江碼頭上,日本軍營亮著燈光,新建筑的調樓上面,剌眼的探照燈光上下掃射,如一把巨大的利劍在黑暗的天空中揮舞。
不知什么時候,西北邊的小路上,十幾條黑影正在急行,他們腳步輕快,行動敏捷。這十幾個人,就是國民黨第六游擊縱隊特務營的,游擊縱隊司令鄭國勇親自督戰,營長郭榮生指揮。這些人,都是經過挑選的王牌戰士,受過特殊訓練的,搏擊能力強,軍事技能很高。他們一個個身強力壯,都能以一當十。
十幾個游擊隊員進了河口鎮,他們沒有驚動這個沉睡了的老人。他們在小巷子里穿走,越過了金水河,在田垅間匍匐前進,向長江碼頭接近。
調樓上的探照燈在碼頭周圍不停的照著,燈光強度很大,站在調樓上,連下面的兔子在草叢間跳躍都看得清清楚楚。江邊貨船與軍艦的燈光也在閃爍,隱約聽到內面傳來了音樂聲,喝酒的叫聲,嬉虐的爭吵聲。碼頭的四周設立了許多掩體,掩體內的日本士兵,駕著機槍,作好隨時應戰的準備。碼頭內,幾隊日本巡邏兵,他們扛著槍,在四周游弋,他們警備的重點是一批輜重。
十幾個游擊隊員接近了碼頭,埋伏在公路邊的草叢里。公路邊圍著鐵絲網,鐵絲網內,五十多臺軍車裝載著武器彈藥,二十多門榴彈炮威風凜凜的蹲在夜幕下。
兩個日本兵背著鋼槍分站在鐵絲網門旁,門旁有一個亭子,亭子內燃著燈光,不遠處有一個燈調樓,調樓上的探照燈光時不時在哨兵的身上滑過。
鄭國勇見日軍戒備森嚴,問郭榮生說:“郭營長,怎么辦?”
“我先進去,把兩個哨兵消滅。”郭榮生果斷的說,“打他們個措手不及。”郭榮生還是關心鄭國勇的安全,他對一旁的警衛排長道:“王排長,一旦情況危險,你馬上保護司令迅速撤離。”
警衛排長應了一聲。
“不要管了!”鄭國勇說,“只要打仗,就有危險的存在。老子在槍林彈林里泡了這么多年,還怕碼頭上的幾個日本兵不成!你去吧,要小心,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打草驚蛇。”
“放心吧。”郭榮生把手槍別在腰間,掏出一把匕首,帶著一個游擊隊員正要爬著過去,一隊日本巡邏兵拿著手電向這邊走來。郭榮生問鄭國勇道:“司令,怎么辦?”
“等一下!”鄭國勇說。
郭榮生又伏在原地不動,日本巡邏兵沿著鐵絲網旁邊巡邏,與躲藏在公路邊的游擊隊員只有五六米之遙。日本巡邏兵站著停留了一會,便排著長隊,往西邊走了過去。郭榮生等日本巡邏兵走過之后,便與一游擊隊員匍匐前進。剛爬出十幾米,發覺有人在后面跟著他爬著,郭榮生吃了一驚。他回頭一看,一個蒙面人向他爬了過來。
郭榮生認為是他們的游擊隊員,他輕聲問道:“誰?”
“郭營長,讓我去吧!”還沒等郭榮生弄清是怎么回事,蒙面人貓腰悄悄往前摸去。
郭榮生正懵然,鄭國勇爬了過來,鄭國勇輕聲問道:“怎么回事?”
“一個隊員去了?”郭榮生說。
鄭國勇說:“他媽的,到底是誰,不聽指揮,如果影響了這次行動,老子一定要他的命!郭營長,你去問問,這人到底是誰!”
郭榮生爬到后面,一個一個的問,問完后,回到鄭國勇旁邊,對他說:“司令,十六個隊員都在,這人不知是誰。”
鄭國勇大吃一驚,不免有些擔心,他向日本崗哨那邊望去,一會兒,那條黑影撲向日軍崗哨,一眨眼時間,日本的兩個崗哨都不見了
。兩人更是愕然,心里盤算著到底是怎么回事,這人個到底是誰。
郭榮生突然對鄭國勇道:“司令,你看......”
鄭國勇借著日本軍營的燈光,尋著郭榮生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條黑影迅速往日本人的調樓跑去,速度快得驚人,他系著斗蓬,如一只張開兩翼滑翔的老鷹。
“褐鷹俠!”郭榮生低聲叫了一聲。
“對,褐鷹俠!”鄭國勇也低聲說,“他一直都在幫助我們。”
兩人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褐鷹俠”,只見“褐鷹俠”很快靠在調樓的下面,他向上張望了一下,從腰間解下一條繩索,試了幾下,往丈余高的調樓頂扔去。“褐鷹俠”把繩子向下蹬了幾下,覺得穩妥后,便往上攀登。
鐵絲網外,十幾雙眼睛注視著“褐鷹俠”,只見他行動如猿猴似的敏捷,攀登墻壁如履平地,十幾個游擊隊員無比吃驚。
“褐鷹俠”上了調樓,很快,探照燈熄滅了。
鄭國勇向他們的隊員猛一揮手,十幾條漢子便如猛虎似的往門內沖去,他們借著夜幕,把一包包烈性炸藥放在日本的榴彈炮炮架上,又向停放在這里的軍用運輸車靠去。
這時,一個坐在駕駛室下正喝著酒的日本老兵發現一條黑影在不遠處閃過,很快又不見了。日本老兵警覺的端起長槍,喝叫了一句,沒有人回答,他又嘰嘰呱呱了幾句。這幾句給他帶來了殺身之禍,一把匕首飛來,這個老兵“哎呀”了一聲,成了異鄉之鬼。
坐在駕駛室內打瞌睡的日本駕駛員聽到了響動,他把頭探出來,又是嘰嘰呱呱著,一排子彈打來,駕駛員送了命。
槍聲驚動了整個碼頭,很快,這里活躍了起來,口哨聲、喊聲、槍聲交織在了一起。
這個碼頭是軍事碼頭,而且是個非常重要的軍事碼頭,這里是中部地區的重要軍事樞紐,日本司令部知道這個軍事基地的重要性,派一個中隊另一個小隊在此保守,碼頭上有三百多日本兵,幾十個日本憲兵,還有在這里停靠的運輸兵,不下于六百兵力。
住扎在江邊的日本兵向這邊竄來,剛離開不遠的日本巡邏兵也折了回來向這邊包抄,還有被驚醒的日本運輸兵,他們逃出駕駛室進行抵抗。而他們的防守還是處于被動,因為,這些游擊隊員,他們可算國軍的精英,是經過特殊訓練過的人才,他們的身手都很不凡。他們配置了精良的武器,每人一支短槍,一支卡賓槍。那些日本的運輸兵,開車倒有一套,他們在這十幾個訓練有素的國軍將士面前,只能自嘆技不如人,一個個見了閻王。
一門門榴彈炮隨著“轟隆”之聲,在火光中開了花。
緊接著,一臺大卡車被炸掉,又一臺大卡車被炸掉,爆炸聲震耳欲聾,火光染紅了半邊天空,把地上照得通亮。爆炸力掀起彈藥箱四處飛散,彈藥落在其它的大卡車上,緊接著第三輛卡車也轟隆起來,第四臺卡車也爆炸了......
碼頭上樹木,房屋都燃燒了起來,碼頭上一片火海。
軍營的日本兵從東、南、西三面撲來,憲兵巡邏隊沿著鐵絲網要截斷游擊隊的退路,日本防衛工事掩體內的鬼子找到了目標,機槍“噠噠噠”的吐著火舌,火力很猛。
郭榮生看到情況危急,對鄭國勇叫道:“司令,快撤,我掩護你!”
“他媽的,老子怎能當個逃兵。”鄭國勇端著卡賓槍,向南來之敵掃射。
“司令,快撤,第六游擊縱隊不能沒有你。”郭榮生對一邊的王排長叫道,“王排長,保護司令撤出去!”王排長聽了,邊打邊向鄭國勇靠近,他叫道:“司令,我掩護,突出去!”王排長端槍向攔截的憲兵沖去,被日本憲兵擊倒在地。
這時,調樓上的重機槍叫了起來,一個一個日本憲兵中彈倒地。
日本憲兵隊長用日本語對調樓上的人叫道:“混蛋,你們怎么自己打起自己人來了!”而調樓上的人沒理他,子彈仍然向他們射著。憲兵隊長這才知道調樓以被游擊隊占領,便分兵兩部,一部向調樓的人射擊,憲兵隊的火力大大削弱。
鄭國勇見正是突圍的時機,他果斷命令,撤出戰斗。
游擊隊組織火力向憲兵隊射擊,與調樓上的“褐鷹俠”對憲兵隊形成夾擊,很快,二三十個日本憲兵被他們消滅。
郭榮生對調樓上的人大喊:“兄弟,快撤!快撤!”而高樓上的機槍仍然叫著,郭榮生問鄭國勇道,“司令,怎么辦?”
“管不了這么多了,撤!”鄭國勇帶領游擊隊員撤出鐵絲網外圍。
游擊隊員向西北逃竄,幾百個日本兵在他們的身后猛撲過來,子彈在游擊隊員的耳邊呼嘯而過。正在這時,前邊的公路一輛汽車亮著燈向這邊一來,游擊隊員們心中大喜,這是接應他們的人員。
游擊隊員上了大卡車,日本兵向他們猛撲,子彈打得車尾的鐵護攔“當當”作響。沒想到,正在這緊要關頭,意外發生了,卡車突然熄了火。駕駛員不住的發動馬達,而馬達就是不聽使喚,有幾個游擊隊員跳下車阻擊。
日本人越來越近,他們分兵向他們包抄。
情況萬分危急。
正在這時,“褐鷹俠”從日軍身后襲擊,他端著一挺機槍,與日本軍只有七八米的距離,子彈突突突的掃射鬼子。機槍口吐著火舌,命中率非常高,日本士兵倒了一片。日本人被這突然襲擊打得驚慌失措,他們亂了方陣。幾分鐘后,他們才清醒過來,組織兵力向“褐鷹俠”射擊。
郭榮生對鄭國勇道:“司令,我去支援他。”
郭榮生對旁邊的兩個隊員一揮手,正要去增援,大卡車的馬達發動了。鄭國勇馬上對郭榮生說:“郭營長,上車!”
“不管‘褐鷹俠’了?”郭榮生問。
“敵人的火力太猛,再不逃命,只恐大家都難以脫身。”鄭國勇說,他見郭榮生還在猶豫,便大叫道,“郭榮生,執行命令!”
郭榮生跳上車,往“褐鷹俠”望去。只見到,“褐鷹俠”甩了幾個手雷。“轟隆轟隆”幾聲,“褐鷹俠”趁著手雷爆炸的掩護,如箭一般的消失在黑暗里了。
卡車甩開了敵人,大家都吁了一口氣。郭榮生對鄭國勇說:“司令,又是那這俠客幫了我們的大忙。”
一個游擊隊員問:“他到底是誰呢?”
“八路,這一帶沒聽說過;?土匪,已經被日本與警備大隊打跨。”郭榮生說,“我琢磨不出來。”
“無論是誰,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是中國人。”鄭國勇感慨說,“風流鎮真是風流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