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忠喝了茶,就離開茶館。出門時,阿四迎了進(jìn)來。阿四對鄭國忠說:“國忠兄弟,你怎麼走了呢!我還想與你喝兩杯呢!”阿四笑嘻嘻的拉著鄭國忠的手,“進(jìn)去,進(jìn)去!如果國忠兄弟怪我吃你的太多了,這次算我請!一定算我請!”
鄭國忠沒法,只得跟阿四一起又進(jìn)了茶館。
鄭國忠問阿四道:“阿四隊長,王一鳴連長呢?”
“這個人,簡直是瘋了!”阿四氣憤的說。
鄭國忠笑著說:“難道阿四隊長受了王一鳴連長的訓(xùn)斥?”
“他怎敢訓(xùn)斥我!”阿四小聲的對鄭國忠說,“曲原縣城又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情?”鄭國忠也小聲問。
“大事。非常非常大的事!”阿四說,“警備隊的王豹排長一家被仇家殺死了。”
“真的!”鄭國忠顯出吃驚的樣子,他想了一下,問,“難道王一鳴連長還懷疑是我們鄭家人乾的嗎?”
“原來有過,現(xiàn)在沒有了。他今天沒提及到國忠兄弟。”阿四說,“前些日子,王一鳴與王豹確實調(diào)查了幾個商戶,你也知道,他們到了鄭家商鋪找過你,看他們當(dāng)時的樣子,就要抓捕你,好在你不在家。”阿四又替鄭國忠抱不平道,“你們鄭家是規(guī)矩的生意人,怎麼會與日本人過不去呢?怎麼會與焦世雄過不去呢?怎麼會與王豹過不去呢?你與王豹無冤無仇。要說有仇,也只有牛頭山的人與王豹有仇。這個王豹,賣主求榮,合該全家被株連。”阿四誇誇其談,“說實在話,我很佩服你們鄭家的,韓氏兄弟真是條漢子,就連日本人都佩服他們。誰殺了何爲(wèi),又給我?guī)砹艘粋€大便宜。哈哈哈......國忠兄弟,你是個好人,你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好人。”
“就是這個事?”
“這哪是什麼大事。”阿四又神秘的說,“前幾天晚上,國軍大部隊進(jìn)攻曲原縣城,王一鳴的手臂就是那天晚上受的傷。”
“國軍大部隊?”鄭國忠疑惑的問,“真的是國軍大部隊?”
“我哪裡知道,反正打了一場大仗,雙方都有傷亡。”阿四接著又說,“王老虎也死了。”
“怎麼,他也死了?”聽了這話,鄭國忠真是吃了一驚,他順口問道,“他是怎麼死的?”
“被游擊隊的人殺死的。這個人,死得好,死得好呀!”阿四顯然很高興,他對跑堂的道,“小二,拿酒來!”
“算我請客。”鄭國忠說,他心裡當(dāng)然清楚,如果消息屬實,那就是二哥正爲(wèi)他掃除後患。
“我就知道,國忠兄弟就是一個大度的人。”阿四頓了會,說,“國忠兄弟,可是我說在先的呀!”
“阿四隊長兩袖清風(fēng),我就不好要你請客了。”
“國忠兄弟真是太瞭解我了。”阿四對跑堂的大喊道,“小二,來兩斤曲河大麴。”
老秀才聽了阿四的喊酒的聲音,嘻皮笑臉的走了過來,坐在阿四的旁邊。阿四睨了他一眼,問道:“老秀才,你坐在這裡幹什麼呢?”
“阿四當(dāng)了隊長了,討杯喜酒喝呀。”
“你這人,怎麼總是不客氣!”
“你不也一樣。”
“我怎麼與你一樣?”
“都不是討酒喝的人。”
阿四非常討厭這個沒有骨氣的人,他掏出盒子槍,擺弄了一下,對老秀才說:“老秀才,這裡面可是裝有二十顆子彈的。子彈可不認(rèn)識誰是秀才,誰是舉人呀!”
阿四突然把盒子槍頂在老秀才的腰間,老秀才嚇得臉色灰白,他對阿四求道:“阿四隊長,我走開,我走開......”老秀才說話,灰溜溜跑了過去。
大家見老秀才這個樣子,一齊大笑起來,阿四也跟著大笑起來。阿四用手擦了擦盒子槍上的灰塵,得意的對大家道:“大家放心,我阿四的盒子槍是不會向河口鎮(zhèn)百姓放的。當(dāng)然,嚇唬嚇唬人也有可能。老秀才,對不起了!想起當(dāng)年,你對我有恩喲,要不是你,我早就到閻羅王前報到去了。”他對老秀才尊稱道,“潘叔,你過來,我要敬你兩杯!唉,你今天的表現(xiàn)怎麼這麼差勁,往日的膽氣到哪裡去了?”
老秀才尷尬的說:“螞蟻也有貪生之路。阿四隊長,你就別客氣了!”
“潘叔,你是什麼人都不怕,爲(wèi)什麼這麼怕我呢?”阿四得意洋洋的問,他接著說,“大膽一點。我最喜歡的還是昔日的老秀才!”
“我這是給足了你的面子。”老秀才真的大起膽子來,他突然沉下臉,“如果我揭露你的老底,只恐怕日本人要脫掉你這身狗皮!”
“哈哈哈......日本人既往不咎,難道中國人就不給人改造的機(jī)會嗎!潘叔,大膽揭,大膽揭!是不是喝兩杯呢......”
“誰的酒我都喝,我絕不會喝你阿四的酒!”老秀才正氣凜然的說。
“哈哈哈,不喝,我就不勉強(qiáng)了。”阿四見酒來了,斟滿了一杯酒,替鄭國忠斟了一杯,他又悄悄的對鄭國忠說,“三少爺,日本人連連受挫,三原俊一大怒,日本人決定,在縣警備大隊抽調(diào)王一鳴連到河口來,幫助日本人加強(qiáng)防備。”
“哦。”鄭國忠隨意應(yīng)了一聲。
阿四又說:“日本人還命令我們河口鎮(zhèn)警備隊,要駐守白馬嶺的北面防線。”
“那好呀,說明日本人看重河口鎮(zhèn)警備隊。”鄭國忠笑了笑,說,“來,我敬阿四隊長一杯!”
“還是我敬你。”阿四把鄭國忠舉杯的手按下,他先站了起來,“國忠兄弟,我敬你一杯。”
大家正喝著酒,又有一個大人物進(jìn)了茶館。這大人物是潘富貴。潘富貴垂著頭,帶著憂鬱的神情。他走到一張桌子旁邊,悶聲坐著。跑堂的走過來,小心問道:“潘會長,是茶還是酒?”
“廢話少說!”潘富貴斥責(zé)道。
跑堂的立即提來了一壺酒,一隻杯,擺在潘富貴的前面。潘富貴立即滿倒一杯,仰起脖子。
周圍的人都看著這個維持會長,有的嘲笑他,有的恭維他,有的同情他。
鄭國忠走到他的旁邊坐下,勸他道:“潘會長,人死不能復(fù)生,節(jié)哀順變呀!”
潘富貴一聲不響。
鄭國忠替他倒了酒,自倒一杯:“潘會長,我敬你!”鄭國忠舉起酒杯,潘富貴站了起來。沒想到,他提著壺子,擡腿就往外去。
孫掌櫃叫道:“潘會長,我的銅壺!我的銅壺!小二,銅壺!銅壺!”孫掌櫃好似把銅壺看成了性命。小二聽了吩咐,跑上前幾步,奪了銅壺,對潘富貴說:“潘會長,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歡迎你常來,歡迎你常來呀!”二小嘻皮笑臉的,潘富貴擡了眼皮看了看他,便拄著柺杖走了。
衆(zhòng)人一陣喟嘆。
老秀才突然大笑起來,他說:“沒想到,把我趕出家門,奪了我的田產(chǎn),到頭來,與我一樣是個苦命的人。老秀才說完,到櫃檯上要了一碗酒,一氣喝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