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血痕
終於即將結束這次的行程,踏上歸途,心中輕鬆了不少。
仍然是書墨和秋水坐在車轅上駕車,江明月和羅白衣則坐在車裡。
江明月坐在座位上,默默地想著心事。
假面劍客說會暗中保護她,可是從離開瓊枝城,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不知道可是因爲他所說的“其他事情”。
而羅白衣,顯然是傷透了卓然堂大小姐卓天香的心。
他不顧卓天香的氣惱,直接拉著江明月去見卓非凡,向他辭行。
江明月有意地觀察卓非凡的態度,沒想到他只是委婉客套一番,就同意他們離開,而且還擺酒踐行。
他雖然知道江明月與神劍的秘密,卻沒有強制江明月留下的意思,看來他確實不同於歐陽端之輩,是一位正人君子。
卓天香氣惱非常,看到羅白衣去意已決,就扔下酒杯回了房間,不一會兒,那個方向就傳來了瓶瓶罐罐被打碎的聲音。
江明月輕輕嘆息,擡頭去看對面的羅白衣。
幾案對面,他隨意靠在錦墊上,手裡拿著一本書,細細地看。
他看得很認真,目光隨著字裡行間移動,長長睫毛在臉頰投下兩片模糊的陰影,手指慢慢翻著書頁。
他的手一直放在書上,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皮膚白淨。
一個男子,卻生得如此精緻秀美。
書墨和秋水在前面開著玩笑說著話,車裡面一直安靜,只聽到粼粼的馬車聲和馬蹄踏地的聲音。
羅白衣突然輕輕咳嗽了一聲,向後靠了靠,眼卻沒有離開書頁。
“你要一直看著我到家麼?”
江明月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一面想著心事,一面盯著羅白衣,已經看了好長時間。
“對不起......”
羅白衣擡起雙眸,看向江明月,“明月,記住,永遠不要對我說對不起?!?
江明月看著他,鎖起雙眉。
羅白衣微微一笑,“我別無他意,只是希望你一直當我是朋友而已?!?
江明月鬆了一口氣,“我剛回來就在城外聽到有人在傳讀你的楊花辭,很美的詩句,後來又聽到你出口成章,才氣果然不凡?!?
羅白衣摸摸自己左肋下,“整天關在房中養傷,肯定會吟風弄月了?!?
江明月道:“你的傷那樣重,現在都好全了?不痛了?”
羅白衣道:“當然沒有好全,也還是痛,不過,我不怕痛的。無論是身痛還是心痛,都無所謂。古人云:天之慾降大任於斯人也......”
江明月笑著搖頭,羅白衣便住了口,沉默了一會兒,道:“明月,我有時想問你,若我也是一個武林高手,你會不會喜歡我呢?這只是一個假設而已,沒有人可以改變自己。無論我是什麼樣的人,做著什麼樣的事,我想要你知道,許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我最嚮往的,還是閒雲野鶴的生活,遠離江湖紛擾。”
江明月道:“我何嘗不是,所有的一切,我都無法理解,我根本不知道神劍與我的關係,也不懂爲什麼會捲入江湖紛爭。”
雖然告訴了他歐陽端和卓非凡聽說了自己與神劍的秘密,但因爲相信他並不知情,江明月並沒有告訴他羅沐劍也知道這件事。
羅白衣道:“無論如何,但願此次回去,一切可以變得簡單一些?!?
話音未落,江明月只聽到身旁風聲作響,意識到暗器襲來。
破空之聲正對她的面門,江明月反射性地躲閃。
這時羅白衣卻正巧把放在幾案上的書拿起來,捧到眼前。
他手的動作正在暗器的來路,一道閃光掠過了他的右手手背。
也正因爲他手的動作,暗器偏離了方向,離開了江明月,啪的一聲釘在馬車的側壁上。
江明月一驚,立即伸手抓住羅白衣的手腕。
他右手的手背上淺淺一道傷痕,滲出鮮血。
江明月見那傷口無大礙,隨手取出手帕按在他傷口上。
回頭看那暗器,赫然是段氏金鏢。
金鏢門?難道是金鏢門的人?
江明月回頭看著羅白衣,正色道:“白衣,你待在車裡,哪也不要去,等我回來。”
羅白衣怔怔地點頭,按住自己的手背。
江明月伸手輕掀車簾,身形一縱,已從車中閃出來,越過車轅,飛身落在車前的道路上。
四顧周圍,赫然是一羣華衣女子,歌吹樓的人,而站在她們前面的,正是金鏢四兄弟的馬二和田三。
書墨和秋水都已跳下了馬車,緊貼馬車站著。
馬二已經向江明月走過來,精瘦的臉,小眼睛發出暗光。
“江明月,別來無恙?自從遇到你這個丫頭,我們兄弟就倒了黴。大哥四弟被你殺了不說,我們兩兄弟還被無塵逐出金鏢門?,F在,金鏢門又因爲你被解散。你這個女子實在是紅顏禍水?,F在馬上停手,交出你的劍,我們可以饒你不死!”
田三咬牙切齒,“二哥,何必跟她囉嗦,馬上殺了她,給大哥四弟報仇雪恨!”
馬二道:“我們現在在歌吹樓,歐陽端說過,要我們暫時留著江明月的性命,現在還不能殺。人在屋檐下,我們暫且忍耐,等來日報仇不遲?!?
江明月見這兩個金鏢門的高手都在,又有這樣多的歌吹樓門人,心中不安。
歌吹樓的人雖然女子居多,卻一個個心狠手辣,招數狠毒,又何況還有馬二和田三。
她一個人肯定不是對手的。
假面劍客,誰知這個神秘的人物會不會就在附近呢?
無論如何,只能拼。
回頭對秋水和書墨道:“你們兩個就在車旁,保護白衣?!?
“是!”秋水和書墨亮出佩在身邊的寶劍,江明月也從腰間抽出了軟劍。
田三道:“江明月,你還不束手就擒,還想死戰不成?我一鏢就可以要了你的面!”
江明月冷笑道:“段掌門曾經明言你們退出金鏢門後,就永世不再使用金鏢,現在你們言而無信,就不怕段掌門真的要清理門戶?”
田三哈哈大笑:“歌吹樓的姑娘們,你們看見我用鏢了麼?”
“沒有啊!”“哪裡呀?”一片嬌笑聲傳來。
田三再次大笑,“現在只有你和這輛車上的人看見了,但是,你們又都將變成死人,你說,死人還能說什麼呢?”
歌吹樓的姑娘們沒等他說完,已經嫋嫋娜娜地走過來,面帶嬌媚的笑容。
剛剛走到近前,那些笑容便突然消失,這些剛剛還柔媚動人的女子,剎那間改了面貌,一個個抽刀拔劍,閃著寒光的刀鋒劍芒,向江明月同時襲來。
江明月面對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只能揮起軟劍,充分利用碧雲十三勢的奇巧招式,盡力抵抗。
另有幾個女子衝向馬車,與書墨和秋水交戰。
馬二和田三沒有動手,只在旁邊冷笑著觀看。
確實也不需他們動手,力量懸殊,江明月早已不敵。
秋水和書墨更不是這些人的對手,早已只剩了招架之功,根本沒有餘力保護馬車。
兩個女子凌空躍起,刀劍劈向馬車。
隨著一聲爆裂之音響起,馬車被劈成了兩半。
江明月在邊退邊戰,突然看到馬車四分五裂,不由大驚失色。
馬車裡的羅白衣這一下必死無疑。
“白衣!”她驚叫一聲,一劍盪開劈來的單刀,飛身躍起,衝向馬車。
江明月身軀躍起,馬二的右手輕輕抖了一下。
金鏢出手。
剛纔那支射入馬車的金鏢被莫名其妙的躲過,這次絕對不能失手。
金鏢無影,一鏢斷魂。
那一鏢風馳電掣般飛向江明月。
江明月心思全在馬車,甚至沒有察覺。
寒星閃動,“?!钡囊宦暣囗?,那支金鏢被擊成兩段,斜飛出去,卻正好釘在了兩個歌吹樓女子的咽喉之中。
沒有意識到是怎麼回事,那兩個女子已經喪命。
馬二一怔,正待擡頭看去,又一線寒光一閃,一根針釘在了他的咽喉。
一根普通的縫衣針。
馬二和咽喉被鎖,說不出話,驚恐的目光投向馬車方向,目光中溢滿了驚懼和不能相信的惶恐。
那個身披黑披風的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半空中,他不知何時從何處飛來,正慢慢飄向地面。
馬二眼睛盯著他,身子栽倒在地,抽搐了幾下,死於非命。
田三撲過來大叫:“馬二哥!馬二哥!”
假面劍客看了他一眼,“段掌門說過,再用金鏢,取你們性命,現在不勞他動手,我來替他清理門戶!”
黑影再次躍起,半空中拔劍在手,一道劍光劃過。
甚至沒有看清是怎麼回事,田三已被一劍刺穿咽喉,那一道血光閃過,劍已收回,假面劍客身形已在十步之外。
衆人同時停住,被假面劍客的身法震驚。
那種身法只能用詭異來形容。因爲沒有人看到他靠近,只看到了田三頸間的血光,和那具栽倒在地的屍體。
江明月此時已經躍上殘破的馬車,驚恐地四下查看,卻沒有發現羅白衣的身影。
無論如何,沒有看到他被劈成兩半,便長長舒了一口氣。
假面劍客站著空地上,金屬質感的聲音響起,卻是對著歌吹樓的女子們。
“你們這些人,是自動退去,還是和他一樣?”
那些女子面面相覷,然後紛紛縱身躍起,一轉眼逃得無影無蹤。
江明月站在馬車上向周圍觀望,哪裡有羅白衣的身影?
她躍下馬車,向假面劍客走去,書墨依然守在車旁,秋水便去四下尋找。
假面劍客反手插劍,銀面具轉向江明月。
正在此時,江明月的眼睛突然跳了一下。
假面劍客持劍的右手手背,有一道血跡。
一道細長的鮮紅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