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閣
一身白衣的男子躺在榻上,身旁的雪衣男子正凝神替他把脈,把了好半天,‘他’終于收回手,沖著榻上的人微微頷首,“這風寒雖然不打緊,但是你也要注意休息。”
楚溫嵐微微一笑,收回手,無奈說道:“我知道,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容淺燦亮的眸微微一滯,腦海中一個畫面驟然浮現。
“小九,你說你,這么大的人,竟然還能生病,我都替你臉紅。”小女孩趴在塌邊,無奈的看著榻上病弱的少年,小臉上滿是嫌棄。
少年面上溫潤柔和,絲毫不為小女孩的無禮而生氣,只柔聲說道:“那還不是因為淺兒這幾日都不來看我,若是你來看我,陪我玩的話,我定然早就好了。”
“楚溫嵐,你是故意生病,引我來的嗎?哼,你就是病死了,我以后也不會管你!”小女孩惱怒說道,霍的站了起來,氣勢洶洶的準備離開。
然而剛剛邁出一步,她便走不動了,只因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臂膀,不肯松動半分。
“放手!”她回過頭瞪著榻上的少年,小眼珠子瞪的老圓。
白衣少年面上依舊溫潤似水,他搖頭,鄭重說道:“不放。”看著她小臉上的惱意,他忽的放松聲音,“淺兒,我錯了,下次再不會了。”
“楚溫嵐,你是嫌你自己命太長了嗎?你身體本就不好,非要折騰自己?哼,反正身體是你自己的,你要是這樣不愛惜自己,以后我也可以輕松一下,丟掉一個大包袱。”小女孩瞪著榻上的少年,似賭氣一般噘著嘴,放下狠話。
白衣少年失笑,隨即無比認真說道:“我知道,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你還說你會好好照顧自己,究竟是誰做出這般幼稚的事情,你要是想見我,大可通知我一聲,現在這樣,真是幼稚死了。”小女孩雙手叉著腰,充滿稚氣的臉上又染上了些許的惱意。
“好好好,是我幼稚了,淺兒別氣了,氣壞身子可不好。”少年賠著罪,面上笑意更甚。
“你還笑,還笑,臭小九,你就只會欺負我,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了。哼。”
“淺兒,好淺兒,是我錯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你別慪我了,……”
……
“你在想什么?”耳畔溫潤的聲音忽然傳來。
容淺驀地回過神來,錯愕的看著榻上的白衣男子,那些畫面正好與此刻的景象重疊,她張了張嘴,心頭忽的有些凌亂。
“沒什么,既然你沒事,我也該離開了。”容淺忽的起身,準備離開,然而手臂上忽然一個沉沉的力道傳來,她本能的想要甩開,可是回過頭的剎那,目光正好觸及到那蒼白的容顏,她握緊手心,收住了動作。看著那抓住自己手臂的修長手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身體不好的緣故,這雙手太白了,透著一種無力。她忽的抬眸,看著那蒼白的臉色,神色如從前一般淡漠無波,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被容淺這樣緊盯著,楚溫嵐心頭一跳,他忽的收回手,笑著說道:“本想讓你再坐坐,不過,你也累了,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好,我晚些再來看你,你記得按時喝藥。”容淺收回目光淡然說道,看了榻上的人一眼,轉身直接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然而剛剛走到門口的時候,里面一個低弱的聲音忽的傳來,“淺兒,我知道你想起我是誰了。”
知道了嗎?容淺微微閉眼,是不是她最近的反應與從前大相徑庭了呢?
“淺兒,我沒辦法再將你當做君無言了,正如你沒辦法只將我當做楚溫嵐,我是小九,你是淺兒,我們……咳咳……”說著又是一陣咳嗽聲。
容淺這次并沒有回頭,也許是因為,不敢回頭。她忽的睜開眼,看著自己先前被他抓到的地方,哪怕是相同的動作,可是卻也不是多年前那種感覺。也或者,她即便想起了過去,終究無法再回到過去。她早已經不是從前的她了,而他何嘗不是。
“我先走了。”容淺抬起腳,直接走了出去,不曾有任何的停留。
看著那離去的身影,楚溫嵐靠在塌邊,面上痛苦無奈,當年,若是當年他能堅持留她下來,如今會不會不是這般景象了。可是這世上從來就沒有早知道,他與淺兒之間,終究是錯過到了太多了。
剛剛出旭日閣門口,容淺便看到楚翰軒帶著手下過來了。她眉眼微沉,看來大會已經結束了,倒是比想象中快上許多。不過,他身后的宋蘭庭好像受傷了。
看到君無言從楚溫嵐的住處出來,楚翰軒臉上不由牽起一絲冷笑,他的好皇叔啊,這么快就與浩天城城主打的火熱了,不,應該說是,他真是好心機,悄無聲息的結交了浩天城主,他這是想做什么呢。莫不是惦記著皇位?他是不是忘記了,他不過是一個旁支的王爺,也想跟他這正統皇子競爭?就是他答應,這北楚國的人怕是也不會答應。
不過這一點是楚翰軒自恃過高了,真論聲望,他與北楚帝兩人加起來都抵不上楚溫嵐,當年北楚國危在旦夕時,將黎民百姓拯救于水火之間的人是楚溫嵐。打下一次次勝仗,將封地全國治理得當的人也是楚溫嵐,那個時候的楚溫嵐可不比任何一個皇子皇孫差,不,甚至不比北楚帝差。那是楚溫嵐這一生最風光的時候,雖然那段時間不長,卻足以讓所有北楚國的人記住。
“君城主這是剛剛探望了皇叔出來嗎?不知皇叔身體如何?”楚翰軒走上去,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容淺看了楚翰軒一眼,淡淡說道:“他身體無礙,只是感了風寒罷了,喝點藥休息一下便好。”
“那豈不是說,本王來的不是時候,會打擾到皇叔休息了?”楚翰軒微瞇著眼,眼底掠過一絲沉郁之色。
容淺不堪楚翰軒,只淡漠說:“這點你可以問楚王,他若覺得你打擾了,便是打擾了。本公子要走了。”說著,她直接朝著前方而去。
被人如此無視,楚翰軒心頭怎能沒有火氣,這王侯榜上的人從來都沒有將他放在眼里過,哪怕他成了太子,怕是也是這樣的結果,因為在他們心中真正能代表北楚的人,始終是他那位好皇叔!
“君城主不妨與本王說說,皇叔他究竟給了你什么好處?”楚翰軒直接攔住了容淺的去向,看著他沉聲說道。
容淺眉眼微緊,對上那雙敏銳的雙眼,眼底閃過一絲暗流,她嘴角忽的勾起一絲弧度,似笑非笑的說道:“楚王這是想要拉攏本公子?”
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楚翰軒有片刻的怔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隔得近的緣故,總覺得眼前之人的神情酷似一個人,只是他一時間竟無法想象這個人是誰,也或者那不在他所考慮的范圍之內。
“皇叔能給城主的,本王一樣能給,甚至本王能給的更多,要知道本王才是北楚國未來的皇!”楚翰軒神色一沉,看著面前的男子,毅然說道。他與皇叔之間,不單隔著一個容淺,還隔著這北楚大好河山,所以他們二人之間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容淺忽然覺得好笑,這楚翰軒到底是哪里來的勇氣與他談條件,他能給她什么?對,他能給她的是這北楚的江山吧。但是若是換做楚溫嵐的話,那可未必了。所以準確來說,他能給的東西,楚溫嵐不會給。可惜,有些東西,太容易得到了,反而沒有那么珍貴,只能襯托出擁有著的無能。這一點,他怕是暫時不會明白了。
“可惜,本城主對與軒王合作沒有興趣。”容淺收回目光,面上依舊冷清,他繞過楚翰軒,直接朝著前方而去。
楚翰軒雙目一瞪,只覺得滿心的屈辱,回過頭,冷冷的看著那離去的身影,“君城主,你是真當本王非得敬著你不可嗎?本王的話還沒說完,誰允許你走了。”
這話一出,秦羽與宋蘭庭兩人直接將那雪色的身影攔住。
容淺看了眼前的兩人一眼,眉頭微蹙,這個楚翰軒,真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這北楚交到他手上,就算最后不被她侵吞,怕是也會淪入慕容笙簫的掌握之中。現在想來,他與那楚云澈也是沒有什么差別的了。
“本城主與軒王并沒有什么好說的。”容淺眼底一道冰藍色的光華閃過,身體驟然朝著前方而去。
宋蘭庭與秦羽兩人皆是心頭一驚,沒想到容淺會如此之快的攻擊。感覺到那強大的內力襲來,兩人心頭皆是生出一絲壓迫感。
就在兩人準備攻擊的時候,突然那白色的身影朝著上方而去。宋蘭庭沒有察覺,秦羽卻發現了,他的武功本身就比宋蘭庭厲害,甚至比上鳳九幽也不差,他當即縱身而起,一掌揮出。
容淺清俊的臉上微微一沉,掌風涌動,兩掌對上,一道激流朝著四方迸發而出,那雪色的身影已然穿梭離開,秦羽跌落而下,他回過頭看著那雪影消失的方向,再看自己的手,眼底劃過一絲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