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一輛馬車緩緩而行,車中,一身白衣的女子微閉著眼,凝神休息,旁邊的男子目光卻是一直停在她的臉上。
似是終于忍不住了,容淺慢慢睜開了眼睛,看著身旁的男子,“大師兄這樣一直看著我,讓我都沒有睡意了。”
“小言兒,你真的打算這樣離開嗎?”司徒第一皺眉。
容淺燦亮的眸中光華一閃而逝,她偏過頭看著窗外的景象,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正是一年春好處了。
“讓他一直陪著我窩在那里嗎?他的世界本就廣闊,偏安一隅,只會折斷了他的翅膀,他該是雄鷹,征服天下的雄鷹,我怎能阻止他的腳步。而且,我此番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那是我不能不面對的人。”容淺斂眉,眼底掠過一絲暗涌。
看著容淺這般凝重的模樣,司徒第一輕嘆一聲,“從前的時候,你還小,等到你大了,也是這六年過去了的事情,我們或許真的錯過了你太久太久。若是慕容還在世,怕是也無法理解你現在的想法。”
“師兄是在說這個孩子嗎?”容淺倏爾一笑,看了司徒第一一眼,淡然說道,“自然是我與子離在這世上曾經相守過的唯一證明。”
“他是你的催命符。”司徒第一沉聲說道。
容淺微微一笑,“師兄應該清楚,有沒有他,我的結果都是一樣。”
“可是……”司徒第一蹙眉。
“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師兄做了大夫這么多年,難道還沒有看透嗎?”容淺微微搖頭,神色平靜,“況且,若是沒有這個孩子,我要如何想起過去?算來,是我虧欠他了,往后我就將他托付給師兄你了,你的醫術我總是放心的。”
聽著這話,司徒第一雙手驀地緊握,冷喝一聲,“小言兒,別胡說,你……”
“師兄不必緊張,我既是今日將事情挑出來,便表示我不會瞞你。這些日子,我隱隱覺得身體不大好,自我有了孩子之后,噬心蠱就開始往孩子身上轉移,這也是為什么我身體越來越虛弱的緣故。去了一趟雪域,他們幫我暫時將噬心蠱壓制到了我體內,可惜隨著腹中孩子的長大,噬心蠱又開始轉移到他體內了。”容淺微微笑著,手輕輕放到腹部,面上閃過一抹柔色,“是我對不起他,我終究太過自私了。”
“小言兒,我們還以為噬心蠱還在你的體內……”司徒第一面上露出一絲凝重來,事情比他想象的糟糕極了,但是有一天他不明白,若是噬心蠱不在她體內,她又如何能活到現在。他們都清楚,她能活到現在,全部都是因為噬心蠱。
容淺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倏爾一笑,面上露出一絲詭譎之色,“那是因為有人不會希望我死,而且還死于這種情況,只要我一日未見到他,他就不會動手。”
“那個人……”司徒第一看了容淺一眼,試探性的說道。
容淺目光瞬間變的凌厲,心底一股殺念驟然而起,她看了司徒第一一眼,看清楚眼前之人的容貌,沉默了片刻,她轉而看著自己隆起的腹部,忽然笑了出聲,“我這是怎么了,說好了要穩定情緒的。兒子你可別生氣,娘沒有生氣。”說著,她抬起頭看著對面的男子,“師兄,說來,我有一件事要請你幫忙。”
簡單的就將話題給岔開了,司徒第一擰眉,“什么事情?”
“對師兄而言是小事,可是對我卻是莫大的恩情。”容淺微微一笑,眼底的笑容卻一點點沉淀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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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之上,一身明黃衣袍的男子單手背負,俊逸的臉上透著幾分詭譎之色。
“月兒,你終于肯來見我了嗎?你是怕我出征受傷對不對,我就知道你心里擔心我。”男子臉上不覺露出幾分笑意。
“這一次回來了,就不要走了,而且,我也不會讓你走。月兒,我們終于可以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了。”
男子抬起頭,看著山腳下那林林立立的營帳,嘴角微微上揚,“月兒,你喜歡這天下嗎?是不是得了這天下,就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我們在一起了。”
“放心,很快我就會給你一個永恒的國度,在那個里面,再也沒有人能打擾我們了。”
男子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放大,那雙眼睛里不覺生出無限向往來。
“太子殿下,皇上請您過去。”不多時一個黑衣男子走上前來,恭敬行禮。
男子看了那人一眼,眼底閃過一絲厲芒,嘴角忽的勾起一抹詭譎之色,“請本殿過去?呵呵,看來他比較心急,這樣也好,事情會越來越有意思。”他單手背負,直接朝著前方而去。
地上那黑衣男子看著那離去的身影,眉頭微蹙,眼底閃過一絲凝重之色,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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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后,淇陽城外,天越國與北楚國兩軍對壘,此番北楚國皇帝陛下御駕親征,北楚太子為先鋒,連破前東梁境內十五城,直達這淇陽城下。
天越國派來第一大將南宮寒鎮守這淇陽城,在此已經僵持一個月了,十天前,天越太子親臨這淇陽城,這才穩定了局勢,兩軍交戰五日之后,淇陽城便高掛免戰牌,今日是第五日了。
城主府中,一身甲胄的男子站在地形圖前,分析著當前局勢,俊美無儔的臉上看不出緊繃著,渾身上下透著冷寂疏離,讓人不敢靠近。從他來這里開始,他就是這般模樣,若是無事,旁人根本不敢出現在他面前,生怕觸怒了這位太子殿下。
整個城主府中這幾日一直被一種詭異的氣氛壓抑著,知道內情的人心底幾多憂愁,為這邊,為那邊。可是又有諸多不解,為何知道她不見了,卻又不差人去找。
軒轅天越緊蹙著眉,在地形圖上看了又看,“無憂,你派人去西面趕運糧草,西面突圍出去的可能比較大。”
“殿下,運糧太過麻煩,若是不成功的話,這三軍將士可就要斷糧了。”南無憂皺眉說道,看著那走向桌旁的男子。
聽著這話,軒轅天越看了他一眼,“你會失敗嗎?”
南無憂話語一滯,看著面前神情冷峻的男子,心里直呼氣,這夫妻兩個行事作風還真是相似,以前的時候,無言也會這樣,他們這樣的,可從來不會考慮可能不可能,但凡是決定,就必須達成。
“殿下放心,屬下定然辦到。”南無憂恭敬說道,原本,他是想勸軒轅天越退守的,退守的話,至少糧草上沒有什么好擔心的。但是,若是退了,對士氣也是有不小的影響,也算不得明智,畢竟太子剛剛到士氣好不容易回來一些,若是真退,天下人還以為天越太子怕北楚太子。
軒轅天越點了點頭,目光卻是看向了前方,淺紫色的眸中是濃濃的擔憂,她離開他十五天了。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么,身體好不好。
“太子殿下既是擔心太子妃,為何不派人去找她?”南無憂看著那男子,忍不住問道。
軒轅天越俊美的臉上不覺黯然,嘴角露出一絲無奈,“她要是想回來,自然會回來。”
若是不想回來,誰能讓她回來呢?南無憂心里默念了一聲,無言的行蹤還真是難以知道,她身邊暗月,狂煞,影煞三部的人都在,保護她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可是他還是想不通,她為何突然離開。
“主上她行事素來是有自己的計量,太子不用擔心。”南無憂安慰說道,就是他跟了她這么多年,有些時候還是看不出她的想法。
“她是逼本宮回來。”軒轅天越搖頭,“可是本宮回來了,為何她卻遲遲不歸。”
南無憂看了軒轅天越一眼,默然,這樣一想倒是真的,因為無言的身體不好,太子一直陪著她休養,若是他早些時候到來,他們也不至于像之前一般節節敗退。
南乾境內,戰局穩定,孟昶跟隨在沐景祈身邊,一路攻城掠地,兩人之間倒是成了至交好友。
城樓之上,沐景祈一身戰袍,眺望著遠方,今日陰云密布,眼看著是要下暴雨的架勢,所以大軍也就在這城中休整,等雨停了再繼續前進。
身旁,一身墨衣的男子單手背負,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忽的說道:“祁王在看東邊,是在擔心東邊的戰局嗎?剛剛收到消息,太子已經前往前線,你大可不必擔心。”
“本王也只聽說過他那些事跡,倒是還未見識他的本事。”沐景祈沉聲說道。
聽著這話,孟昶眉眼微挑,看了身旁的男子一眼,見他神色凝重,忽而搖頭說道:“祁王心中所想怕不是這般簡單吧,準確來說,你想的不是天越太子。”說著他不顧沐景祈微變的臉色,繼續說道,“說來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候,我以為我會悄無聲息的死去。沒想到那個時候遇上了她,你不知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那副樣子,趾高氣揚的,真是讓人有一種狠狠在她臉上踩一腳的沖動。”
“可是后來,你們還是跟在她身邊,死心塌地的跟著她。”沐景祈看了他一眼,淡漠說道。
孟昶搖頭,無奈說道:“她這人嘴是損了點,可是為朋友兩肋插刀,赴湯蹈火,那是在所不辭的。”
沐景祈默然,微不可見的點頭,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又是怎樣的景象呢,那個時候她高坐在馬背上,飛揚灑脫,一顰一笑,是那般鮮活明艷。他眺望著遠方,淡淡說道:“這場戰事不知道何時能夠結束。”
“是啊,真想快些結束,也許還來得及……”孟昶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墨玉般的眸中閃過一絲擔憂,不知道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