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啊!郭副書記的高興樣,真的是無法用語言表達,只有緊緊拉著楊楚生的手,反正見誰就跟誰介紹。就是到了他的宿舍裡,還照樣拉著不放。
“郭書記,這是給你的。”楊楚生笑著說,將一袋子土特產(chǎn),放在茶幾上面。
“好好!”郭副書記笑著也說,拿過袋子,臉往袋子口一湊,深深地吸一口氣,然後瞇著眼睛,舒服唄。這些鹹菜蘿蔔乾的味道,聞在他的鼻腔裡,那是一種特別親切的感覺。
“鄉(xiāng)親們怎樣?還有你們的製衣廠呢?”郭副書記放下袋子,邊泡茶邊問。
“都好,我們的廠,準備元旦的時候,舉行投產(chǎn)剪彩儀式。”楊楚生笑著說。
郭副書記就是笑“到時,我一定參加。”
楊楚生接過茶,臉上在笑,腦袋在想,怎麼樣開口,請這老幹部將他的報告,送到趙書記手裡。放下茶杯,小聲問“郭書記,還沒有給你復(fù)職啊?”
郭副書記也喝一口茶“沒,這種清閒的生活,我還覺得不自在。”說完了,看著這小夥子又問“你啊,是來省城辦事的吧?”
楊楚生就說唄,看著這老幹部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手往口袋裡探,掏出的,是他寫的那份報告。
郭副書記接過報告,一打開,雙眉也禁不住擰緊。上面都是他很熟悉的名字,還全部都蓋著手印。
“這個還確實是個問題,糧食政策,上面也允許各省結(jié)合自身的實際情況,做出適當?shù)母淖儭2贿^,你這樣搞,卻變成了投機倒把,最少也稱得上變相。”郭副書記將報告還給楊楚生就說。
“投機倒把,這四個字,就如孫大聖頭上的緊箍咒一樣,限制了農(nóng)村的發(fā)展。”楊楚生也說。
郭副書記身子往沙發(fā)後背靠,看著這小傢伙,報告裡,直接就是寫上趙書記三個字。又問“那你這報告,是要寫給趙書記的?”
楊楚生點著頭“這也是我直接來省城的目的。”
郭副書記擡手往有點花白的頭上撓,暗自卻在好傢伙,這事可就難辦了。
“這事,不是因爲我的個人問題,關(guān)係的,是農(nóng)村的發(fā)展。”楊楚生說著,拿起茶又喝。總之跟這些幹部們說話,就要說高點,要能說是爲國家分憂,他也敢說。
“我看看吧,我給趙書記打電話,如果他能接聽,我將情況跟他反映一下。”郭副書記說完了,站起來往外面走,打電話去了吧。
楊楚生自己坐在沙發(fā)裡,感覺突然間,好像屁股兩邊扎著針似的,怎麼坐都感覺到疼。他就一個公社的小農(nóng)辦主任,事情也只能做到這份上了,接下去的,那就是聽天由命。
這郭副書記也有點興匆匆,他也沒想到,趙書記聽了他說的,也就靜想了小半分鐘,還說今晚想跟楊楚生見面。
“哈哈!看來,這老趙對你還有點印象!”郭副書記一進屋子就笑著說。
楊楚生也站起來,以爲趙書記是在電話裡,還說起他的名字唄。也確實,就他這種身份,能讓省委書記記得他的名字,換了是別人,足可以激動得心跳加速。
“坐吧,中午在我這裡吃飯,然後到處走走,今晚我?guī)愕节w書記那裡,他想當面跟你交談。”郭副書記說完了,又繼續(xù)泡茶。
不會吧!楊楚生心裡咕嚕嚕冒了好一陣泡,小小的激動還是會。
楊楚生還記得,幾年前,他們市機械廠一位女職工,什麼省勞模,三八紅旗手這些光環(huán)一套上,還到京城,聽說見到偉大的老人家。回去後,那叫到處做報告,然後到市公安局,人家全體公安人員還得列隊接受她的檢閱。今晚他要跟省委書記見面,公社要是知道了,那不都抽風(fēng)。
也應(yīng)該說吧,楊楚生所說的問題,正是當前的熱點。全國的就不要說了,單憑南濱省,市場物資缺乏流通問題越來越突出。當官的很清楚,外省有一些農(nóng)村,不少農(nóng)民們私下裡,搞起什麼門道,這搞的人一多,政府想要處理也處理不下手。
總之說起來,農(nóng)村的問題越來越多,越來越嚴重。趙書記幾個月前,到濱海地區(qū)的視察,給他有很大的想法。看著紅光大隊的社員們,比別地方的農(nóng)民更樂觀,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能吃飽肚子。
對於楊楚生,趙書記當然更有印象,有他一個小知青,能幹出這樣成績的印象,也有因爲老戰(zhàn)友,而對他更加有印象。
哈哈,要見省委書記,楊楚生啥都沒帶,只有他寫的報告。
呼……,軍用吉普開出幹休所,這幹休所裡,也就只有一輛,還不是給這些老幹部用的,郭副書記算是借的吧。也還別說,這種車想要進入什麼地方,也比較容易。
真麻煩,最少楊楚生覺得,他要是能當省委書記,誰想要見他,根本就不用這樣麻煩的嘛。進門了,還得到保衛(wèi)部登記,然後到了領(lǐng)導(dǎo)宿舍區(qū),還有戰(zhàn)士在站崗。
終於見到趙書記了,挺客氣的,趙書記笑著伸出手,握完了,拍著楊楚生的肩膀說“又見到你了!”
這趙書記的愛人還挺稀罕似的,也跟楊楚生握手,然後笑著說“跟他這年紀的時候,我們還在鑽山溝。”
“哈哈哈,現(xiàn)在也是革命,只是,現(xiàn)在的革命,比我們那時候還更難。”郭副書記也笑著說。
趙書記在笑,挺有感觸的說“是啊,現(xiàn)在的革命,需要頭腦,更需要文化知識。”
楊楚生就只是笑,什麼打仗要打仗的知識,發(fā)展經(jīng)濟要經(jīng)濟的知識這話他可不敢說。
趙書記笑著在點頭,當然會問起楊楚生,他們的生產(chǎn)啥的。
楊楚生就挑正題的“我們已經(jīng)在開始秋收,但就是有一個問題,豐收了,社員卻在爲存糧發(fā)愁。說真正的,支援國家建設(shè),農(nóng)民們都有這個心,但也不能讓他們做出太大的犧牲。”
親孃的,這話連趙書記的愛人聽了,也在看丈夫。她當然會想紅軍時代,還有三年最困難時期,全國人民勒腰帶的情景。那時候吧,人們的想法,可沒有眼前這個小夥子複雜。
楊楚生也清楚了,現(xiàn)在還是動不動,不分青紅皁白,胸脯一拍,明明沒有把握,也敢來個下定決心,去爭取更大勝利的時候。反正吧,當官的都習(xí)慣了聽樹雄心的話,他這種話,可能趙書記聽了也有想法,但沒這樣說,他這份報告也沒寫的必要。
趙書記卻是在點頭,也說“你說的話,我能理解,不能老是單靠決心,就什麼事都能幹出來的想法,不是說,你寫了一份報告嗎?”
楊楚生就拿了唄,將那個裝著報告的信封,雙手交給趙書記。
“都是你們大隊社員的簽名?”趙書記一打開信紙,看著一個個名字還有一片紅紅的手印就問。
“我本來是不這樣搞的,但社員們一定要簽名。”楊楚生也說。
趙書記心裡還是挺有想法,他看過這樣的信不少了,戰(zhàn)爭年代,那種誓師大會寫血書,每一封血書都是充滿著激情。但這封蓋著紅印泥的報告,其激情程度也不亞於戰(zhàn)爭年代的那些,因爲這些農(nóng)民,簽下的,其實是坐牢的風(fēng)險。
這屋子裡,一時間卻變成特別安靜。三個人的目光,都在看著趙書記看報告時的臉,楊楚生也感覺心跳有點加快。
應(yīng)該說吧,這樣的一封信,如果經(jīng)過正常的渠道,不但不能落到趙書記手裡,可能還會引起軒然大波。這也是楊楚生想來省城的原因,他就這樣交給趙書記,就是人家認爲這是嚴重的投機倒把,也不至於有什麼事。
趙書記的臉色也是越來越凝重,有幾次,還擡頭看一下楊楚生,然後又低頭繼續(xù)看。
終於,趙書記擡起頭,搞下老花眼鏡,看著楊楚生,慢慢將報告摺好,這樣的問題,一時也讓他說不出話。
楊楚生也不用再說什麼,他要說的理由,全部都在報告裡面。現(xiàn)在是趙書記的表情有點凝重,屋子裡的空氣,也好像凝固了一樣。
“楊楚生,你給我的印象,就是喜歡吃螃蟹,而且喜歡第一個吃。”趙書記可能也是感覺氣氛太過嚴肅了,才這樣說的。
“因爲我是最基層幹部,能早點了解到農(nóng)村的情況。我們經(jīng)常說,窮則思變,但都窮成這樣了,應(yīng)該也到了該變的時候了。”楊楚生也說。
一邊的郭副書記老在看這個小傢伙,也驚訝了,這傢伙夠有膽,而且表情和說話也夠老練。
趙書記也在看著這小傢伙,現(xiàn)在變與不變,連國家最上面的,也充滿著激烈的茅盾,有人主張變,有人卻不贊成。笑著說“楊楚生,你的報告也讓我難堪啊,說實在的,我也跟你一樣,感覺應(yīng)該有所改變,但形勢不允許啊。”
楊楚生眨著眼睛,聽這趙書記的口氣,他這一趟省城之行,算是白跑了?一急起來也說“備戰(zhàn)備荒爲人民,但我們的糧食儲備,現(xiàn)在還只限於公社以上糧食部門。爲什麼不讓大隊一級也加入儲備,這樣,我們能儲備更多糧食。”
趙書記又在看這小傢伙,突然兩眼一亮,身子一探,拍著楊楚生的肩膀“你說的對,這是很好的辦法,允許大隊一級,在國家徵購任務(wù)之外,儲備農(nóng)民的盈餘糧食。這辦法好啊,又能解決農(nóng)民的存糧問題,也是對國家有利的嘛。”
嘿嘿嘿!楊楚生暗自在笑,看來,在高官們面前,不管說什麼,能扯上國家就別隻說省。反正吧,要是省裡能批,他的收購糧食是合法的,那他就敢賣,這叫得寸就能進尺。笑著又說“大隊一級的,可以用議價的形式,就是價格可以自由浮動。”
“很好,已經(jīng)是國家徵購任務(wù)外的,價格可以適當浮動。”趙書記笑著又說,感覺楊楚生這個點子行。
跟趙書記辭別,楊楚生差點笑遍整個省城,反正就趙書記的意思,應(yīng)該很快就有個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