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松濤,廠督遠道而來,手執圣旨,你還不跪接,是預備抗旨嗎?”見慕容松濤半晌沒有出聲,那太監身邊一騎馬上,一個一身金黃官服的中年漢子忍不住開口了,莫西北隱于人群中,聽得有人低低的說了聲,“竟然是他。”
莫西北不知道,這“竟然是他”指的是誰,她只知道,這普天之下,如今被稱為廠督的,除了如今宮內炙手可熱的提督東廠、司禮監秉筆太監黃錦外,是再沒有別人了。只是,想不到,一個太監,竟然也有如斯的身手,能在百丈之外震碎圍墻,甚至殺人于無形。
其實“廠督”兩個字一出,在場眾人中,倒有大半立時面露驚懼之色,黃錦既然來了,他手下的六萬緹騎怕也是跟來了大半,這些年東廠緹騎四出,廣設刑獄,大到官員們的一舉一動、一些重要衙門的文件,小到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柴米油鹽的價格,無不在他們的監控之下,而緹騎另一個重要的工作就是緝捕人犯,緹騎中人,也是大半來自江湖,武功出眾,圍捕時攻防嚴密,出手狠辣,盯準目標,不死不休。今天在場的人中,不少都是綠林大盜,都在緹騎的黑名單里,此時怎能不覺得心驚?
“眾位,咱家今次來,純粹是奉了圣旨來觀看武林大會,也為朝廷招攬人才,諸位過往做了什么,今次看在慕容盟主的面子上咱家就暫且拋開,武林大會一日不結束,緹騎絕對不為難諸位,所以,都少安毋躁吧。”黃錦微微抬手,示意方才說話之人退后,只微笑著盯住慕容松濤,停了會便問,“慕容盟主,你總得給咱家放個話在這里吧。”
“草民接旨,吾皇萬歲、萬萬歲。”慕容松濤的手微微握緊成拳狀,然后飛快的松開,撩衣跪倒在塵埃中。
“吾皇萬歲、萬萬歲。”更多的人跪倒在地上,向那無上的皇權膜拜。
皇上的圣旨很簡單,就是命黃錦來觀看武林大會,并為朝廷選拔合適的人選,充實到錦衣衛或是江南防務中。聽起來非常冠冕堂皇,只是,沒有人不明白,這其實是朝廷將觸角伸向武林的一個信號。
慕容松濤請了黃錦上座后,比武重新開始,因為孫宏亮已死,先前的擂臺格局便被打破,一切又近乎重新開始,只是于前日人人躍躍欲試的場景不同,如今,上場的人寥寥無幾,比試也沒有什么能吸引人目光的亮點。
莫西北仍舊站在慕容松濤身后,此時,黃錦對擂臺百無聊賴,便將注意力投到了她的身上,經常側頭過來,一眼一眼的看她。
對此,莫西北沉默以對,眼觀鼻、鼻觀心,任由他人目光如何充滿疑惑,只是不理。
午飯過后,黃錦忽然道“咱家久不在江湖走動,可也聽說過一句長江后浪推前浪的俗語,如今怎么瞧著擂臺上的年輕人都不大肯盡力施展呢?不如這樣好了,反正是比武爭雄,不如由咱家來個拋磚引玉,也推舉個人上臺,你們互相切磋切磋也好。”一邊說,一邊轉頭看向自己帶來的人,“慕公子,你也坐了整個上午了,不如下場活動活動。”
“廠督有命,豈敢不從。”人群中,有人施施然起身,墨玉色的長發伴著腳下的步子輕輕在空中甩出搖曳的姿態,同樣墨色的長衫,在一片金黃中走來,仿佛一道利刃,將一片金葉子整齊的切割成兩塊。莫西北沒有看到這個人的容貌,因為一塊在陽光下閃爍奪目銀光的金屬面具,完整的將來人的面貌覆蓋其下,外露的一雙眼睛,眼波平靜無痕,猶如盛夏日子里的莫愁湖,上一刻沉寂無害,下一刻,也可能伴著一片烏云,驟起無邊風浪。
“廠督,刀劍無眼,在下懇請您同慕容盟主做個見證,出手之后,大家各安天命。”慕公子卻沒有馬上登擂臺,反而是停在了看臺之前,揚聲提議。
“慕公子,今次比武講究的是點到為止。”慕容松濤一皺眉頭,立刻反駁。
“誒,咱家看,慕公子說的不錯,比武之時,大家本來就該各占所長,只惦記著刀劍無眼,怕失手傷了對方,如此不免畏首畏尾,不能顯露真實的本領,如此,還比什么武呢?”黃錦點頭,攔住了慕容松濤后面的話,直接道,“就如慕公子所說,開始吧。”
不再維持點到即止規則的擂臺,很快就成為了一個殺戮的場所。
第一個迎戰那位慕公子的,是崆峒弟子李華之,擂臺之上,他的一對判官筆滿場飛舞,筆筆不離慕公子周身的要穴,慕公子卻一味躲閃,并不還招,直到七十二路判官筆招式堪堪走完,才猝然從筆影中伸手出去,“咔嚓”一聲脆響,李華之的右腕被他握住,輕輕一下,捏得粉碎。
莫西北覺得,自己無法形容這位慕公子的身手,他似乎并沒有什么華麗花哨的招式,但是他每一次出手,必然是殺招,而每一次的殺招,也絕對是攻擊人最為意想不到的地方,所以,他真正傷人、殺人,只需要一招,一招足矣,這樣的人,莫西北揣度,如果擂臺上是自己,最后也難免受傷的收場,只是東廠請到這樣的人,派出這樣的人來插手江湖,未免太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
一個下午比試的結果,慕公子連勝十場。
“幾日天色已晚,廠督遠道而來,不如早點休息,比試不急在這一日的。”慕容松濤臉色雖然沒變,但是一直放在膝蓋上的雙手,青筋卻暴起很高,在慕公子勝了第十場后,匆匆站出來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