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逃亡路上,各位想必也是疲累不堪,不如就此了斷。”殺手勢在必得,如今的情形他們收歸在目,對付一伙受傷勢牽連,又連日奔波的江湖人,本無需耗費太多功夫。
“諸位若有本事,盡管來取吾等性命,何須廢話連篇。”天山神俠怒斥,想渡入那一方隱土山水,不過此關,皆是笑談。
“原來對于死亡,你們是如此期待。”“影刃”似將風神的輕蔑一并傳承,并且,動手前緩慢慵懶,一旦出手便絕不拖泥帶水。
“閣下篤定我等必死無疑?”眾人驚擾,他反平靜,天淵劍出鞘,目光轉冷。
“血災?風神大人可吩咐,叫我等好生照料。”
“哦?那在下改日一定親自拜訪風神,以謝其禮待。”天淵回應。
“于你而言,已經沒有改日了。不過閣下放心,‘影刃’出手從來利落,絕不留一個活口,黃泉路上,他們盡數與你相伴。”殺手舉起手中劍,他們不想再做拖延,但是天淵卻并不著急。
“對付你們,在下一人便夠。”天淵說道,神色依舊。
“唔?閣下的意思是要一人對付吾等七人?”殺手說罷,盡數大笑,于他們看來,狂妄總要有界限。
“不,是你們十二人。”
淡然一言,“影刃”皆驚。直到此時,他們才真正戒備。“影刃”的埋伏從來天衣無縫,但在天淵面前,潛伏等待偷襲、幾乎隱藏了所有氣息的五人竟未逃過天淵視線!壓抑、驚疑,被一股似乎早已被看穿的感覺席卷,持劍的手竟有微微的顫。
便是這樣,縱然對手可以在血災的面前大放厥詞,但這些終不過是掩飾自我恐懼的小把戲。然“影刃”畢竟訓練有素,他們相信融合十二人之力,絕對有同血災一搏之力,何況血災身邊,是一群脆弱不堪的傷兵殘將,一人之力,怎么可能護得眾人周全!
為了證明自我未被天淵氣勢威懾,“影刃”明里七人終于出手。怪異步伐,未向天淵,卻朝天山神俠——怒罵“影刃”者當先誅,他們從非心胸開闊之人,而天山至尊若死必有殺一儆百之效,一舉兩得,心中早已盤算清楚。只是神俠未死,“影刃”一人卻已倒地死去。
“影刃”之速震驚全場,連同天山神俠皆一并沉溺于幻影迭生的大陣之中無能自拔。只是天淵的劍迅若風雷追及至此,救起神俠同時,亦取走“影刃”一人性命。
同伴雖死,“影刃”卻未受影響,招招貫連,默契與生俱來般,襲殺的目標依然是神俠。只是他們不知天淵為何可以看穿他們的動作,接連的殺招無功而返,幾經交手,反是同伴一個個倒下——仿若他們才是砧上垂死的魚,任憑掙扎亦難逃將死的命運。
當七人的最后一人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死于天淵劍下之時,隱藏在暗的五人終于出動,五朵妖異的劍花同時綻放,卻在一聲天龍怒吟中紛紛凋謝,而落地之時還未站定腳,心臟便已被貫穿,只剩一個被天淵故意留下的活口,在天淵劍下止不住顫抖。
“為什么?”他不知自己鼓足多大勇氣,于此時還敢質問血災。血災的冷劍抵在喉間,可是他還是太想明白,“影刃”為何會失敗。
“五月七星陣的路數與破綻,在下十年前便已明了。”
原來!
天淵初始之時,便已察覺“影刃”所使乃為“五月七星”。暗中五人并非隱蔽的不夠好,只因“五月”之陣已將他們完全暴露。除卻速度,“影刃”不過三流,對付這等貨色,輕而易舉。若連“天誅”與“海市”在天淵面前亦不堪,那么“五月七星”又怎會入天淵之目?
他們本是倚仗速度、陣法、埋伏取人性命的殺手,而得以倚仗的技藝卻全然被看穿,失敗,便成必然。
“你,你,為什么不殺我。”殺手顫抖不止,卑如螻蟻,甚至不敢對視天淵雙目。或許他們這等貨色,本是亂世之中充數的螻蟻,重復著千篇一律的任務,同樣的埋伏,同樣的陣法,同樣的劍式,只是遇見了不一樣的對手,殺人終至被殺,被亂世淹沒。而動手之前的閑言便成他們最大樂趣,他們僅能以狂妄之言來渲染自我的榮耀,來彰顯自以為是的強盛。
“回去告訴風神,欲取在下的性命,需其親自前來。”冷寒的言語比抵在咽喉之上的劍猶可怖。
在防御不了的偷襲之中,又有幾位正派之士死去,為羸弱不堪的天海再籠一層陰云。他們只想問自己——在接連而至的襲殺之中,還能走多遠,遠方神秘的鬼谷,真的就是一片不被沾染的凈土?
在脆弱之中哀糜。
劍已入鞘,殺手顫抖猶未能止,直待天海眾人走遠,他才恍然回神。只是一枚不知從何而來的飛刀還是奪走了他的性命。
“影刃”全滅。
幾道身影站在尸體身邊,望著路面上清晰的馬蹄印痕,停駐,良久。
或許,對于他們來說,于今剩下的便是等待,等待一個全新的黑夜來臨,一個沸騰之夜。
天海眾人的心情沉重,一路上變得尤為的謹慎。而經此一役,眾人對于天淵更是言聽計從。只是天淵卻一直沉默不言,神色凝重,一騎在前,身影寂寥。
天淵明白,黑暗的堵截遠沒有結束,抵達鬼谷還需三日,而這三日路程之上,到底又會發生什么實難預料。一個人的力量微不足道,縱然他可以憑借靈覺查探出敵人埋伏,卻依舊難保眾人周全。或許,他不是什么好頭領,他只是獨走江湖的劍客而已,然一時間卻要背負如此之多,他,也會累。妻離子散,在生死邊緣徘徊掙扎,他會懷念起桃花林里平靜安閑的日子,只是一對上眾人信任與渴望的目光,他便逼迫自己堅強。
“師父。”清角輕聲喚道,她知道師父的心情不好,她想安慰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角兒,你傷勢未愈,為何不在馬車之中歇息。”天淵說道,清角性命雖無憂,但是傷勢依舊不容忽視。
“師父,您有心事。”師父不快樂,那一方安寧“馬車”她如何呆得住。縱于這亂世之中,師父本是難以露出笑容,但她還是希望能為師父分擔幾分憂慮幾分悲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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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師無事,為師只是不知長路漫漫,何處為安。”他的心中確實盛滿憂患。
“師父,角兒也曾聽說過鬼谷一地,此地與鳳天花谷還有不知為何突然覆滅的蝶戀谷并稱為三大隱世絕谷,若是能得鬼谷谷主收留,定能避得一時風浪,待到眾人傷勢痊愈,再與黑暗作結即可!”清角試著寬慰,而她所說一切,天淵皆明,只是縱然眾人傷勢痊愈,就有同黑道一較高下的實力?
不過是,以卵擊石!
“角兒,這一路上的兇險遠沒有結束,能否安然抵達鬼谷,還是未知。”天淵心中有一股不安在隱隱作祟,或許前方,還有比“影刃”更為強大的對手在等待著他們一行,怕是那時,生存便會變得更加艱辛。
“師父,角兒的傷勢已無大礙,若有敵人,角兒可同師父并肩作戰!”清角說道,縱然是天塌地陷,她亦要同師父一同承擔!
“你傷勢未愈,絕不可逞強。你的生命是被他人以犧牲自我為代價而換得,故而你要更加愛惜自己!”天淵不容抗拒地說道,他不能看到角兒再受到傷害,他要保護這個女子,這個令他愧疚的女子安好,便是他暫時的贖罪。
未嘗不是一聲輕嘆,愛情糾葛,剪不斷,理還亂。是是非非,全然難料,一句對錯,如何概括?
“修羅,他真的好傻。”清角故作鎮定,他們曾經為敵,曾經刀劍相向,卻是這般結束,或許這終究是一場荒謬的愛戀。
“他本如愿,便無悔無怨。只是這一切,角兒會明白嗎?”天淵說道,語重心長。
“是,師父,角兒會好好愛惜自己的生命,絕不辜負他人厚望!”清角回言,信誓旦旦。
縱觀蒼穹,已是暮色四合。行走于荒郊之上,沒有村店得以暫居安歇,風餐露宿,江湖人也多是習慣。淡水干糧,篝火叢生,這般苦旅不知何時才是盡頭。行路清苦本是常事,只是掙扎于無盡廝殺之中,早已使得眾人身心俱疲,苦不堪言,他們都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真漢子,但他們亦是人,有血有肉的人,但凡是人,皆有哀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