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羅帳將窗外的霞輝映射,不知不覺又到了傍晚了。她好像還答應過江城要和他一起攜手看日落的,好可惜,他不在。不然她就可以在周圍黃昏時分和他在一起了。鳳陽望著天邊展露出笑容,她笑得好美好美......
“公主,你一天沒有進食了。你再這樣滴水不沾身體遲早是熬不住的呀!”軒兒將端著蔘湯在一旁關心道,這蔘湯冷了又熱,熱了又冷,來來回回熬了好幾次了,她都一口不嘗。
“軒兒,昨日覲見的人出宮了嗎?”她遙遙一問,眼裡沒有任何波瀾。
“是,今天一大早就離開了。”
鳳陽眸子低垂下來,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瞼,看不到她眼中的任何神情,“走了?走了好啊。和親之日迫在眉睫,本宮也要好好的調養身子,不然,本宮這個新娘子就不漂亮了。”
她淡笑接過軒兒手中的蔘湯,一口一口的喝下......
轉眸,吩咐軒兒,“你把本宮的琵琶拿來。”
“琵琶?是。”軒兒猶豫不解,公主好久都沒有彈過琵琶,怎麼今兒個想起來了?
“公主,給。”
鳳陽接過琵琶,扶手上弦,輕攏慢捻,琵琶憂傷的曲調從房內飄出。卻不想驚動了房外的人。
“靳妃娘娘駕到!”
鳳陽立刻放下琵琶,出門迎接。
“兒臣參見母后!”
靳玉恩扶起鳳陽,看著她好像又消瘦了。不由柳眉一蹙,“你們都出去。”
所有的奴才盡數退出,只留下她們倆。
“你彈奏的琵琶聲好淒涼,告訴母后你的心事。”
鳳陽不語,靳玉恩又道,“是因爲江城?母后說的對不對?”其實在大殿上她就看出來了,拓耶的神情和江城那張與他酷似的臉。才讓她幫了他一把。
鳳陽一怔,“真是什麼事都瞞不了母后。但父皇已經答應了和親,事情已經沒有挽回的地步。兒臣認命了......”
靳玉恩看著毫無生氣的她,久久不能收回視線。現在的她好像自己二十年前那般孤苦無奈。自己的女兒難道真的又要鋪上自己的後塵?老天爺,你好不公平!爲什麼要這麼折磨我的孩子?
靳玉恩一把抱住她,既是在安慰鳳陽,也是在慰藉自己。
“母后,兒臣真的好想忘記!兒臣好累!”鳳陽抱住她,忍不住痛哭起來。
淚水浸溼了衣襟,可鳳陽的卻越哭越想哭,心中止不了的傷痛想在這裡一一發泄。今後的日子,她要怎麼辦?沒有他,她要怎麼去熬這痛苦的下半輩子?
靳玉恩回想起當初的邂逅,那時她就將整顆心都交給了他——江遠山。一個她牽繞了一輩子的人,雖然進宮二十年,可她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即使她是皇上的寵妃,但她的心,卻一直在他那兒。
她苦了一輩子,她絕對不讓她的孩子再受這樣的苦!
靳玉恩的眼神突然變得深邃起來,好像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她輕輕撫著鳳陽的頭髮,溫聲卻又肯定的語氣承諾,“皇兒放心,母后絕對不會讓你和母后遭受同樣的痛苦!”
絕不!
鳳陽只當她是在安慰自己,不由哭得更大聲......
靳玉恩擡起眼眸,目光中帶著前所未有的肯定。甚至一抹看不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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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皇上收回成命!”
“朕決定的事情從不反悔!”
“可是皇上......”
“夠了,朕不想說其他的,靳妃跪安吧!”
靳玉恩看著眼前的皇上,她的丈夫。雖然自己在他身邊二十多年,可她卻從來沒有讀懂過他。
“皇上真的如此絕情,非要逼鳳陽如此嗎?”她有些絕望,或許她真的不該來,不該抱著一絲希望來求他。
一滴清淚奪眶流出......
皇上冷冰著目光,“朕已經決定了,多說無益!”
誰都沒有說上一句話,相互沉默對峙著。冷凝的溫度,讓人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皇上”她頓了許久,眼睛裡有隱忍,有掙扎,“臣妾告退!”
隱藏龍袍裡一直緊握手掌,在她準備離去時不由握得更緊......
“玉恩!”這次他沒有再叫她靳妃。
靳玉恩一頓,這個稱呼她有多久沒有聽到過了?十年?還是二十年?
她轉頭道,“皇上有什麼吩咐?”
“玉恩,你還記著我叫什麼嗎?”
靳玉恩隱去眼中的波動,正常平和的回答,“皇上的名諱整個鳳陽國都是知曉的。”
“我說的是......只屬於你的稱呼......是你剛進宮時,不知我身份時叫出的名字。你還記得嗎?”皇上的眼裡摻入她看不懂的悲傷,他目光好像很小心,他好怕她會打碎他所想的事。
靳玉恩暗下眼眸,眼中依稀閃爍著矛盾與猶豫,她怎麼會不記得,當初他是怎樣作弄她的。又是怎麼讓她一步步當上靳妃的,他對她有恩,也對她有情。這些事她怎麼會不知,但是......這只不過是一場二十年的黃粱夢罷了。
皇上,玉恩愧對你,因爲,我的心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現在我只有鳳陽,只要鳳陽能夠幸福,就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殊榮了!
“你還記得嗎?”他再次問到。
靳玉恩輕輕一笑,看向坐在龍椅上那一國之君,“有嗎?臣妾早就忘了。”
脫口而出的那一霎那,他猛然由龍椅上彈坐而起,憤怒的吼道:“夠了!朕不想聽你說,出去!”
“臣妾告退。”在轉身的那一霎那,她癡癡地笑了,笑得好淒涼......
夜幕漸漸低垂,寢宮內的燈火漸漸通明,映照的四周金光熠熠,耀的人眼花繚亂。
惟獨靳妃的宮中黑燈瞎火,她遣散了所有的宮婢,徒留她一個人。
她靜靜的坐在窗臺,獨自看著天邊那一輪彎鉤的月亮散發微弱寒清的光澤。她看得好神往。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她的手漸漸抓緊起來,指甲嵌入肉裡渾然不知疼......
江遠山,今生我倆無緣,來世你可不可以再等我,再在我栽種的那棵鳳陽樹下,我們成親......
她的淚被風吹散,好冰,好涼。
拿出她準備好的小藥瓶,輕輕的扯開瓶塞,昏暗的月光下,她看不清那瓶子的模樣。
我會在下一世等你,你記得一定要來找我......
她閉上雙眼,將藥瓶放置脣邊。
皇上,對不起......
呢喃出這樣一句她自己都聽不清的話之後,她沒有再猶豫,額首一揚,冰冷的液體如奔跑似的流入腹中......
鳳陽,母后只要你幸福......
她重新躺回牀上,安心的閉上眼,只是嘴裡一直重複念著那句他們的誓言: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此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隱匿於脣中,再也聽不見。
牀上那個女子卻如睡著一般,掛著淺淺地笑意,那麼安詳。
黑暗的天空籠罩著整個皇宮,而靳妃的宮殿中蕭索的冷風覆蓋著滿宮的淒涼......
“不要!”遠方的江遠山,正在淺眠,一下子驚醒。
“相公,你怎麼了?”水月憐也被他的叫喊聲驚得睡意全無。
夢中的靳玉恩微笑的向他伸手,他正預備趕過去,而她的影像卻越來越模糊,最後消失不見......
他的內心突然感覺到一陣徹骨的寒冷。
他突然想起了院子裡的那棵鳳陽樹,心中不安,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起身披上披風,急忙朝院子裡趕去。
院子裡的鳳陽樹被風吹得窸窣作響,好像在述說傾腸。又一陣冷風拂過,吹得人心裡發寒,樹上的鳳陽花的花瓣迎風飄落,說是唯美,也是悽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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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靳妃涼涼沒了,好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