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音界”酒吧工作的第一個晚上并不是很愉快,不是說這里的工作環(huán)境不好,只是艾雪頻頻把目光毫不吝嗇地送給我,導(dǎo)致很多男士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友善。我在想如果這要是學(xué)校里,是不是會有人給我留下字條讓我去廁所后面等著?
艾雪好像真的是很有時間也很有耐心,居然一杯酒在吧臺坐到酒吧打烊。中途無數(shù)的男人和男孩們頻頻上前搭訕,都被不冷不熱地刺激走了。艾雪對男人搭訕的反應(yīng)讓我更加確認了一點,這個女孩絕對不是看起來那么開朗活潑,我反而覺得她心機重重。
“喂,怎么,你們認識?”站在角落里,頭發(fā)擋住一只眼睛的方文秀在我身邊輕聲問道。
八卦真是女人天生的本性。
“見過兩次面。”我的回答更像自言自語,“那天晚上這里好像沒有你,你也是新來的?”
“我最近幾天都請假了。”方文秀似乎對我挺有好感,小聲說道,“這么漂亮的女孩子,真讓人羨慕。”
“美麗始終是短暫的東西。”我裝高尚,隨后又拍馬屁,“其實你也很漂亮,你自己不覺得嗎?”
獨眼龍少女笑著搖搖頭:“我羨慕美麗的人,不過我自己并不需要漂亮,我喜歡的是女人。”
我驚訝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孩,想說什么,終于還是什么都沒有說。這個社會里,只要別人的想法和做法不會給我?guī)韨Γ揖蛻?yīng)當(dāng)尊重。
“音界”酒吧晚上的客人都很安靜,不需要費太多心思招呼。一直到了下班時分,艾雪才掏出錢壓在酒杯下面,轉(zhuǎn)身對我說:“下班了嗎?可不可以送我回家?”
我還沒回答,已經(jīng)聽見背后方定坤和兩位女同事的竊笑聲,只有吳天明的臉色依然不太好看。看到這些人的表情,我怎可能不同意?
“走吧。”跑到后面換了衣服,我替艾雪開門,回頭沖幾個同事示威似的揮揮手。
接近凌晨兩點的街道幾乎沒有什么人了,酒吧的霓虹滅掉之后,昌盛街背后的這條小巷里幾乎沒有什么光能照到我們身上。我和艾雪一前一后慢慢走著,忽然聽到后面一聲嘔吐的聲音。
“音界”附近只有一家酒吧,在酒吧喝酒喝到嘔吐也算本事了。我本沒怎么在意,忽然聽到腦海之中的艾爾西婭說了兩個字。
“小心。”
幾乎是在艾爾西婭發(fā)出警告的同時,一個酒瓶在我身邊炸裂。幾個看起來臉色都不太善良的青年站在小巷之中,把正前方要通過的路堵了個嚴嚴實實。
我扭頭看了艾雪一眼,她也是一臉的驚惶。
“怎么個意思?”看到對方人有六個之多,我拉著艾雪后退了幾步——艾雪的手臂很滑。
——日!都什么時候了,我怎么還這個色鬼樣?
“沒什么意思。小子你走,把這個妹妹留下……”一個臉上刺著半條毒蛇的光頭對我獰笑了一下。我肯定他笑得沒我好看。
我又回頭看了一眼艾雪,我和艾雪見過幾次面,我一直覺得她是個聰明伶俐的少女。此時的艾雪臉上卻滿是哀求:“岑,不,不要……”
不知為何,艾雪的表情像是一塊巖石,砸在我早已死水一片的心中。
我閉上雙眼,想起櫻櫻離開我時的決然。
在需要你的時候,女孩永遠是最柔弱可愛的生物,不需要的時候呢?
還是不要想了,需要就需要吧!
我和艾雪萍水相逢,并不相識,她其實也沒為我做過什么。
可是我很欣賞她那樣的笑容,怎么辦?
閉上雙眼的我,眼前艾爾西婭的身影一閃而過。
睜開雙眼,我并未獲得什么關(guān)于女神的神力,反倒是信心和決心一起涌出!
踏步向前,我站在艾雪和光頭刺青臉中間。
“不好意思,我沒聽懂您的意思!”
刺青光頭男一口吐沫險些吐在我臉上。
“我操,這小子找死!兄弟們弄他!”
沒錯,平時我不敢打架,不過這并不代表我不會打架。看到一群人伸胳膊踢腿沖過來,我猶豫都沒猶豫,朝著離我最近的光頭刺青臉沖過去,一把摟住他的脖子!
拳腳雨點一般落在我的身上,我也不管,朝著刺青臉的鼻梁上一頭狠狠撞去!
不知道有幾只手拽我的頭發(fā)和后背,幾個人合起來巨大力氣把我拽得幾乎脫開摟住刺青臉的手。
我才不管這些,依舊朝著刺青臉的鼻子一頭撞去!
被我的彪悍嚇到了,光頭刺青臉木然中受了我兩次撞擊,臉上的血珠滴滴灑落。
此時背后的力量終于大過我的意志,我被人拽后退了幾步,背后不知道誰一腳踹在我腰間,劇痛之中我一個踉蹌?chuàng)涞乖诘亍?
接下來就不會有什么機會讓我起身了,無數(shù)的腳都踏在我頭頂和后背。疼痛一次又一次在身體周圍回蕩,此時的我只能努力護住自己的頭部,同時不忘大聲提醒艾雪。
“笨丫頭……跑啊!跑啊!!……”
背后不斷有人的踩踏,打斷了我的話。這種時候沒有什么從天而降的英雄,哪怕有一個女神在我的身體里也一樣沒用。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現(xiàn)實又殘酷。
剛想到女神,艾爾西婭的聲音忽然響起。
“人類,如果你死了,我會占領(lǐng)你的身體。”
他媽的這是什么女神?!玩落井下石比我還熟……
一個我曾經(jīng)注意過的細節(jié)讓艾爾西婭的設(shè)想沒能成為現(xiàn)實。
就在我被踹得忍不住在地上打滾,眼看就要被人拖起來繼續(xù)打的時候,原本應(yīng)該哭泣著逃走的艾雪忽然原地踏足騰空而起,在空中輕飄飄推出一掌。
一名青年被推出去數(shù)米,摔在墻角昏了過去。
幾乎被打得昏了頭的我腦海中閃過一絲靈光。我第一次看見艾雪時,注意到她的手指似乎有些粗糙……
艾雪的步履輕盈,在眾多被她吸引過去的青年中閃過幾次身形,小手捏成一個空心拳頭,不斷輕輕擊出。
被她擊中的人沒一個再飛出去,都直接跪在地上開始痛嚎。
我晃晃頭,完全懵了。
在崇尚文明進步的大漢中民主共和國,擁有這等身手的人肯定不是一般民眾。據(jù)說早在世界大戰(zhàn)之后,各國政府已經(jīng)簽訂了協(xié)議,盡力讓普通人成為當(dāng)今世界的主導(dǎo),除了放浪師那種上等人之外,大家都是一無所長的普通人。
難道艾雪是放浪師?
這個想法讓我忘了自己身上不斷跳躍的疼痛,看著少女在夜巷中左右閃騰,迅速放倒幾個青年,我覺得自己被人玩了。
——明明有這種本事,還要我來充什么英雄?
不得不承認的是,艾雪的身手真是讓人驚艷。我是沒見過什么大世面的人,沒有機會接觸放浪師和那些世界搏擊冠軍之類。不過從各種媒體上接觸到的情況來看,大概也就是艾雪這個水平了。
艾爾西婭冷冰冰的聲音在我腦海中再次不恰當(dāng)?shù)仨懫稹?
“她擁有‘戰(zhàn)藝’的才能,算是罕見的人類。”
既然艾雪一個人就能搞定局面,我索性跟艾爾西婭閑聊幾句。
“什么叫‘戰(zhàn)藝’?”
“超越了‘才能’的存在,是諸神國度里眾神賜予人間英雄的能力。”艾爾西婭對我的每次提問倒還都算算有耐心,肯詳加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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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復(fù)雜,有時間再給我好好講講吧。”
我摸了摸自己整個像燒起來一樣的后背和手臂,一瘸一拐地朝著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戰(zhàn)斗的艾雪走過去。
不斷輕踏石板地面,像只夜間精靈一樣左右飛舞的艾雪安靜下來之后依然是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可愛表情。可惜此時我已不會受到這種表情的迷惑,堅定而決然地沖艾雪搖搖頭。
“我想我還是先回去吧,我太高估自己了。”
艾雪看到我一臉不爽的表情,自然知道了她的欺騙帶來什么后果。
我揮揮手,沒讓艾雪解釋,扭頭朝自己家的方向慢慢走開了。
雖然能感覺到背后的女孩一直在注視著我,我始終沒有回頭。幾乎是在我身上擁有萬能視角的艾爾西婭應(yīng)該也看了那個女孩半天,忽然說道:“人類,你和神族一樣高傲。”
“算了,還是說說‘才能’這個話題吧。”我一邊給自己擦血,一邊嘀咕道,“我現(xiàn)在唯一有興趣的就是金錢,告訴我關(guān)于‘才能’的相關(guān)知識吧,我有點想改變現(xiàn)在的狀況了。”
艾爾西婭再次沉默了片刻,才低聲說道:“人類,你們?nèi)祟愔械耐ㄉ裾咧范己芷D難。”
我翻了個白眼給艾爾西婭:“我現(xiàn)在的生活已經(jīng)很艱難了。”
“……”
夜色之中,除了路燈拖出的長長影子,只有一個落魄的女神在默默陪伴著我,身上的傷痛讓我忽然有了說話的沖動。
“其實我也有些不甘心。”我不知是對艾爾西婭還是對自己說道,“人生不過匆匆?guī)资辏覀兊膲勖湍銈兩褡灞绕饋砣绱嗣煨。绱瞬恢狄惶帷?墒莿偛趴吹桨┍l(fā)出來的力量和自信,我覺得一樣都是人生,為什么這個世界這么不公平?神明的決斷都是正確的嗎?你們對這個人間進行怎樣的管理?我不管,我想要擁有更多!”
我無聲的吶喊穿過夜色長街,在艾爾西婭和我自己的內(nèi)心之中回蕩。我發(fā)下隨著年齡的長大,環(huán)境的變化,我心中的種種欲望越來越強烈。
人,都是這樣長大的嗎?
艾爾西婭不知在想什么,一直等到我走過半條街之后,才開始跟我談?wù)撽P(guān)于“才能”的話題。
“人類,擁有‘才能’并不等于擁有了技能。”艾爾西婭冷冰冰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剛剛?cè)チ藰O北之地一樣,“你不要認為自己既然擁有了‘才能’,就能夠瞬間掌握技能。”
“我知道,學(xué)習(xí)的過程很重要。聽說有些神明也是學(xué)了很久才擁有讓人羨慕的強大力量。”
“‘才能’代表人類靈魂之中最重要的分類。”艾爾西婭繼續(xù)給我解釋道,“關(guān)于每件事物都可能有‘才能’存在。在人類的某個歷史時期,一些才能進化成人類本不應(yīng)擁有的能力。”
“魔法時代?”
“不,是超自然時代。”艾爾西婭依舊照本宣科一樣地說道,“人類的能力,從最初已經(jīng)被眾神制定好了。人類靠自身的學(xué)習(xí)和發(fā)掘,終于在某個年代突破了自身能力的限制,達到了擁有許多神明能力的程度。”
“哦?最初制定人類能力眾神都有誰?你們諸神國度的人還是更多的神明?”
“所有關(guān)注人間的主神們集體參與人類能力法典的制定。”
“好大一個八卦……”我嘆息道,“繼續(xù),既然‘才能’分類這么瑣碎,挑主要的說好了。”
艾爾西婭的語調(diào)依然不急不徐,看樣子她活得時間確實足夠長,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相當(dāng)?shù)哪托摹?
“舉個簡單的例子,如果一個人擁有了最高級的‘音樂才能’,則已經(jīng)包含了所有的‘樂器才能’和‘演唱才能’——只是這種情況很少見。”
我大概明白艾爾西婭的意思了:“也就是說,如果有了‘說謊的才能’,同時這個人也很有可能適合演戲?”
“就是這樣。”艾爾西婭因為我能理解她的話而口氣變得不再那么生硬,“世間大多數(shù)人擁有的才能都很微小,所以你已是很優(yōu)秀的人類了。”
“……我聽著怎么還是覺得不像在夸人呢?”
雖然艾爾西婭依然看不起人類,我也依然看不起這個單純得有些傻氣的女神。在這樣的夜晚,受傷之后依然有人能陪自己說話也很幸福了。我沒有問艾爾西婭關(guān)于更多“才能”的話題。這條路走完之后,我依舊是岑夢無,艾爾西婭也依舊是掌管未來的女神。我們之間能有談話,只是因為大家站在同一條吊橋上罷了。
至于我到底擁有什么才能,我依然沒有問艾爾西婭。
時間多得是,我一點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