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殃及池魚

冬天的日出時間總是比較短，街道清涼寂寥，落日的餘暉淡淡地灑下，顯得格外的冰冷。李彥裹緊了身上的衣服，想起來沈燕雙囑咐過讓他買醬油回去，於是一邊往回走，一邊想著老乞丐的話。幸好談話時留了心，口訣還記得，自己又複習(xí)了一遍，這才放心。

“站住?”

李彥自以爲(wèi)是地停下腳步，剛轉(zhuǎn)身，一陣香風(fēng)入懷，胸前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身子不穩(wěn)，李彥下意識地伸手想抓住什麼，結(jié)果抱著那個抓來的東西一起摔倒在地上，幾下翻滾。

“打，手腳麻利點?”

話聲剛落，李彥便感覺背上火辣辣的疼。竄入李彥腦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剛纔打的是陽綱穴。”後來覺得這樣想時不會特別疼。又想起老乞丐的口訣，默默地吐納起來，驚喜地發(fā)現(xiàn)膻中穴和靈臺穴經(jīng)此一撞一打，竟然暢通無阻，太極已成。

“噗?”

也是樂極生悲，李彥一時高興竟忘了吐納，被人一棍子打得吐血，暈了過去。

“啊，你不能死?”李彥身下的人嚇得哭喊著。

打的人也都一愣，停了下來。帶頭的是一個精瘦的矮個子，兩撇山羊鬍子，人稱老六，比喻他頭尖鬍子長。今天是他在江州做的第一單生意，客戶的目的只是要教訓(xùn)教訓(xùn)點子，所以下手留有餘地。可是其中有兩個新手，聽到那人哭喊，不免有些遲疑。

又一個小弟在老六耳邊嘀咕一句：“前面好像是陳府後院。”

老六聽得頭皮發(fā)麻，還好站穩(wěn)了，什麼也不說，拔了腿自己先跑了，其他人也一窩蜂似的跟了去。

李彥只是一時真氣不繼，歇兩口氣就沒事了。爬起來時，感覺雙手抓著一對軟綿綿的東西，一時好奇，捏了兩下。事實證明，好奇是要付出代價的。

“啪?”李彥左臉捱了一個耳光，正感覺不平衡，右臉也捱了一下。

“呼，好了，扯平了。”

李彥這時纔看清巴掌的主人，已經(jīng)站在了兩步開外。清秀白皙的臉上一對黑亮的大眼睛，斜瞄了李彥一眼，見李彥也看過來，忙閃到別處，雙頰酡紅，小嘴微翹，一副調(diào)皮受氣的樣子。

“爲(wèi)什麼打我？”李彥自覺很無辜。

少女聽了臉上又添一層紅暈，心道：“你會不知道。”只裝作沒聽見，四處打量。

其實李彥並沒有問話的意思，只是在整理事情的經(jīng)過，不禁思考起這個問題。弄明白後發(fā)現(xiàn)，自己不過是城門失火時殃及的池魚，那羣人真正的目標(biāo)是那位少女。

“爲(wèi)什麼打的是我？”李彥一時氣苦：“我只不過是路過打醬油的。”

少女“撲哧”一笑：“都傷成這樣還有心思開玩笑。”畢竟李彥是因爲(wèi)自己受的傷，還是靠過來扶著李彥。

李彥正想證明自己的誠實，卻見少女言笑間百態(tài)百媚，心神爲(wèi)之一蕩，鬼使神差地問了句：“姑娘貴姓？”

少女見李彥豬哥般模樣，白了一眼。

“那些是什麼人？”爲(wèi)了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李彥沒話找話。

“富貴賭坊的。”少女話語間，不屑多於憤恨。

“你燒了他們鋪子？”李彥主觀的以爲(wèi)她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又喜歡惡作劇的人。

“我在裡面賭錢，只是贏得多了點。”

“你喜歡堵？”李彥沒被打怕，又好奇了。

“沒有，多發(fā)生幾次像今天這類的事情，我哪裡還有命在。”少女說著吐了吐舌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李彥：“只是我弟輸了錢，做姐姐的自然要幫他贏回來。”說到最後，現(xiàn)出傲然臉色，眉間一股英氣，嘴角一絲得意。

李彥卻不以爲(wèi)然，倒是有心教育一下這個好心的姐姐。沉思了一會，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聲，道：“明白，就好比你弟弟餓了，你去幫他吃回來。”

少女一怔，以爲(wèi)李彥在挖苦她貪財，淡淡道：“這幾個錢我還不看在眼裡，到時候我都會還給我弟。”

李彥冷笑道：“是是是，你弟餓了你可以餵它嘛。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哪一天你出遠門了，你弟餓了誰來喂他。按照這樣的模式發(fā)展下去，你是不是還要培養(yǎng)一個餵飯的接班人？”

“你”少女自然知道李彥所指，可是又無從反駁，只是瞪著他。

“別那樣瞪著我，你總有出嫁的一天。小孩子五歲了，你還不肯給他斷奶？牙長全了就應(yīng)該學(xué)著吃飯，可能剛開始學(xué)的時候會錯牙咬舌飯扒不到嘴裡，但是吃一埑長一智，學(xué)的慢慢學(xué)教的慢慢教，還怕他不會吃飯？再說你弟好歹也是個爺們，坑坑窪窪的不學(xué)著自己去面對，難道要他在你的裙子地下過一輩子？”

“哦?”少女聽了前面兩句就羞得雙臉通紅，低下了頭，後面的話幾乎不曾注意，不置可否的應(yīng)了一聲。

李彥聽出少女言語中應(yīng)付的味道，忍不住加一句：“別怪我沒提醒你哦。”“哦”聲特別重。

“其實你這種行爲(wèi)的背後，有一種可怕的心理，可能你自己也沒有發(fā)現(xiàn)。就是你對你弟有極強的控制慾，恨不得他什麼都不能自食其力，然後只能依靠你。”

少女聽了，身子一顫，恨恨道：“你你說話太刻薄了。”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雙眼如冰。

李彥雖然沒有笑出來，但臉上的輕鬆一望可知。他知道自己的話少女已經(jīng)聽進去了，她如此做作不過是一種掩飾。

李彥多少知道自己說話的毛病，是跟在先生身邊的時候就養(yǎng)成了習(xí)慣。李安不說什麼，只是沈燕雙有時候會皺下眉頭，李彥也在努力的改。

對於少女的評價雖然接受，嘴上卻不肯承認：“我是爲(wèi)你好，不想你好心辦了壞事。再說了，你也太要強了，性子剛烈。須知剛則易折，有時候受些委屈未必是件壞事。”李彥這話多少有繞著彎子爲(wèi)自己開脫的意思。

少女多少有些失落，在江州只有她訓(xùn)人的份，沒想到與李彥話沒說上幾句，就被他訓(xùn)的狗血淋頭，但是句句說在要害上，令人啞口無言，從心底歎服。無論怎樣施以顏色，又總被他看得徹徹底底，無處藏身。

李彥見少女臉色漸和，接著道：“富貴賭坊的那些人，就放過他們算了。”他可能自己都不覺得，說話時的底氣硬了幾分。

少女脫口而出：“不行，他們打了你，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夕陽照在少女臉上，紅光異彩，傲然英氣，比之剛纔說到他弟時有過之而無不足，看得李彥口水都流了出來。少女回頭，見李彥臉色有異，溫柔道：“你不同意？”

李彥聽言更是下巴掉在了地上拾也拾不起。

“對對，不用爲(wèi)難他們了，他們行的一些規(guī)矩我還是知道的，他們對你並沒有惡意。”

“他們有什麼規(guī)矩？”少女不覺向李彥靠近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