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前世她因爲執行任務的時候碰到了不少,因爲能接受他們的人不多,所以,一旦遇到了,就會成爲打死不退,趕都趕不走的難纏人物。如果只是這樣,其實總有辦法,問題是,他們對他們打開心扉的人是完全地信任、不設防,把自己的一切都可以給那人,甚至包括生命。正常的人覺得那樣很傻,紅七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可是,他們大多都是這樣。
但結果,他們託付了全心的人帶給他們的,往往並不是幸福,背叛、傷痛,還有死亡。能接受他們本來樣子的人,也大多不是正常生活的人。
就比如,紅七,也是其中一個。
紅七想起了往事,那個時候,她還在現代,一次執行任務中,碰巧救了那個少年,他受了重傷,有一條老鼠尾巴和一對老鼠耳朵,長得也鼠眉鼠眼的,不救他就死定了,反正當時也順手,就救了他,收留了他幾天。到他傷好,就趕他滾蛋了。
那個少年長得比這男的可悽慘多了,一看就不是人,還拖著尾巴,不過,‘性’格可比他好多了,‘性’格開朗,活潑,陽光,就是話太多了,讓紅七有些受不了。
之後,無論紅七去哪裡,他就都跟著了,煩不勝煩。她要執行任務,很多都是很危險的。他的模樣又特殊,太引人注目了。只是,這個少年能夠驅使所有的鼠類幫他打探消息,紅七甩開了他許多次,最後,他還是又跟過來了。
沒有辦法,紅七就答應他,她可以留在她住的地方等她回去,不過,不準他跟在她身後。兩個人就這麼住了一段時間,算是飼主和寵物的關係,這是紅七的定義。
後來有一次,紅七被同伴出賣,對手‘摸’到了她住的地方。他們逃走,本來,對方是向她開槍的,那個白卻癡撲了過來,被打中了。
她大罵:“白癡,我不是告訴你,我常年穿著防彈衣的嗎?”
他傻傻地笑了:“一時忘記了。不過,珠珠,我很高興是因爲救你死的,我很幸福。”
白癡,明明死的那麼冤枉,那麼沒有價值,那麼、那麼……他幸福個頭啊,她、她一點兒也不覺得幸福啊,看著他死去!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問過他的名字,都是叫他“喂”“白癡”“傻瓜”“老鼠”……到他死,她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傻瓜!傻瓜!傻瓜!
死亡,怎麼可能是幸福呢?
人怎麼可以讓自己卑微到如此地步?
真是個傻得不能再傻的大傻瓜!
大隊人馬此時終於趕到,但是,沒有一個人敢阻止那個男子,也沒有一個人能阻止那個男子,只能看著他大搖大擺地走了。沒有任何的辦法。然後,他們看到了從來高高在上、淡然從容,彷彿‘女’神一般的家主的眼睛,瀰漫著淡淡、晶瑩的水霧,但卻倔強地不肯凝結成水珠,甚至,家主‘露’出了個安寧的笑容,淡然而平靜,彷彿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
“沒事了,事情已經解決了,都散去吧!”
那一刻,在場的人,心都碎了。
從此之後,紅家的護衛們練武特別地拼命,不需要人督促。那樣的場景,他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而四老爺,這個從來只知道彈琴作畫的斯文人,卻開始纏著張護院學起武來。只是,以他這老身板兒,都這個歲數了,就算學一輩子,張護院都打不過,能夠指望嗎?
四太太看著四老爺渾身的青青紫紫,心裡頭暗自心疼,只是勸是勸不住的,她也只能暗自叫下人收集不知多少跌打損傷的‘藥’來。一時之間,四太太的院子裡,‘藥’味撲鼻,隔著老遠,都能聞到。
二房的幾個少爺,則沉默了許多。
五少爺不調戲小丫頭了,就連向來最爲活躍的七少爺紅俊傑,都變得悶葫蘆似的,更不用說是本來就話少的六少爺紅俊好,更是幾天難得開一次口。
二房嫡長子四少爺紅俊才最讓人擔心,一連數日,飯都沒有吃幾口,只拿著紅七給的資料猛看,服‘侍’他的小廝團圓、喜兒嚇壞了,報到二太太那裡。二太太卻是點了點頭,只吩咐他們依舊細心服‘侍’就是,別的,卻是沒有說什麼。有的時候別人說千句道萬句,反而不如自己想一句。
幾個兒子經歷了這回的事兒,若是沒有一點感觸,二太太倒是要懷疑自己的教育出了問題了。
雖然不打算干涉,到底不放心,每個兒子都悄悄地去看了一回,看到人都消瘦了,還是不免心疼不已,當下叫了丫頭淡月去跟廚房管事的說,近幾日,二房就是素的,也要用‘雞’啊、鴨啊的榨油。
能有所領悟是好事,把身體‘弄’壞了那可就糟了。
人們都以爲紅七再強,畢竟是個纖纖稚‘女’,明明被嚇壞了,卻揹著家主的名聲,硬是忍著。因此,更爲佩服她的勇氣,畢竟,一同在場的五小姐,可是嚇得當場就逃了出來,之後更是一病不起,連連噩夢。
就是張護院幾個大男人,提起那日的事情,也是膽寒不已,對紅七的表現大豎拇指,除了“好”,就是“服”。
另一方面,人們卻更是對在這樣的情況下,淚水都到了眼眶,卻給硬是忍住,‘逼’了回去的紅七更爲心疼。
其實,完全不是。
他們全誤會了。
紅七之所以如此,不過是因爲想起某個愚蠢的寵物少年而已。怎麼就笨成那樣呢?她遇到的人很多都這麼笨,妹妹也是,他們最後都笨死了。可是,雖然他們都很笨,蠢得讓她生氣,但,她還是、還是捨不得他們死啊。
只是,她最終,還是誰都沒有留住!
沒有任何人留在她的身邊。
第二天,服‘侍’在紅七身邊的‘春’風、夏雨幾個發覺紅七似乎有些變了,仍然是那種平靜的笑容,可是,感覺卻是不對。雖然說不出來,但就是讓人感覺不舒服。衆人漸漸地開始擔心起來了。
這天,紅七懶懶地睡著的時候,幾個丫頭開始開集體回憶了。
“你們不覺得小姐這幾天很不對勁嗎?”
首先,‘春’風提出議題。當著人的面,稱呼家主。‘私’底下,幾人還是習慣稱呼紅七爲小姐。十幾年的習慣,不是這麼好改的。
“這個還用說嗎?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關鍵是要怎麼解決啊?”
秋霜、冬雪表情十分純真地眨眨眼、眨眨眼,涉及到小姐的問題,有時候就是會變得很複雜。比如說一般碰到這種問題,平常的小姐都是請母親開脫寬慰的。可,基於這兩位的關係,幾個丫頭毫不猶豫地畫了叉叉。
“不如請老爺過來開導開導小姐?”
夏雨提出建議,不過,立馬覺得這個建議不是一般地蠢。這男的,在這方面,似乎一向很弱。而且,四老爺每回見了小姐,不像是父親,倒像是見了祖宗似的,大氣也不敢喘,生怕惹怒了小姐,讓好不容易有所融化的父‘女’關係,又恢復到了冰山狀態。
“那還能怎麼樣啊?”
“你們覺得,二太太怎麼樣?”
一個有些弱弱的聲音如此提議道。這個聲音好像有點陌生,衆人齊回頭。
“三小姐!”
衆人都十分驚訝,三小姐一般都在她自個兒的地頭,不喜歡串‘門’,從來不到別的小姐的地盤,屬於宅居動物。沒有想到竟然出籠到這裡了。
紅三被衆人的眼光看得有些尷尬,頓時心中有了退意。她好像不該來這裡的。
以前在清河縣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她、紅七、紅俊傑三個走得很近的。不過,這種日子沒有多久就結束了。因爲周家的‘陰’謀,紅家匆匆就到了京城。後來,老太太過世,紅七成了家主,紅七變得很忙,幾乎是忙得不可開‘交’,紅俊傑也就不再找她一起來找紅七。
紅三又不慣主動。跟熟悉的人還好,可是,她跟紅七好像,還沒有算很熟。而且紅七真的很忙很忙,紅三都看到紅七的黑眼圈了。
所以,她就矛盾啊矛盾。
越是矛盾拖得時間就越長,到最後,就真的再也提不起勇氣了。紅三隻能看著好不容易和紅七拉進的距離又越變越遠、越變越遠。
這個時候,紅三實在是很痛恨自己的‘性’格。
這回聽說紅七被人挾持、受了傷,受驚不輕,又聽說許多人都來看過了,做了不知道多少道心理建設,她纔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到了這裡。
只是,這下被這麼多人一看,紅三頓時又打起退堂鼓了:“你們繼續,你們繼續,我純屬路過,不用在意我,不用在意我,真的!”
紅三充分強調她路人甲的身份。動作迅速,時刻最被髮揚她的老鼠逃跑法,就像剛纔她來一般,同樣地悄無聲息地離去,不帶走一片雲彩。
只是,她忘了,別的人也就罷了。也許趕不及她的老鼠動作。可她忘了,這裡有夏雨啊。如果她是屬老鼠的,夏雨絕對是貓系動物。老鼠對上貓,招到鎮壓的會是哪一個?毫無疑問,答案十分明顯。
所以,夏雨眼睛一亮,有人就倒黴啦。
夏雨揪著紅三的脖子,一把逮住了她,大笑。
“正所謂遠水解不了近渴,二太太這遠水我等不了是。就三小姐你這近水,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