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瀚濤點點頭，這個時候想要得到確切的人數(shù)那是不可能的，他看了看周圍，對羅武道：“羅武，你還是繼續(xù)協(xié)助史大奎，把餘下的火全都滅了，區(qū)興，你叫老李把百姓疏散一些，我們要清點人數(shù)了。你帶著人回衙門去找些麻袋篷布等等需要的。”

區(qū)興知道是幹什麼用的，忙答應了要去。

常瀚濤又喊住他道：“回去了就帶些水過來，喝的水，在去找些吃的，看看哪裡有賣的買點也可以。”

區(qū)興答應著這纔去了。

常瀚濤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天都已經(jīng)開始矇矇亮了，周圍也慢慢的能看得清楚了，他的腳下一片的泥水橫流，前面不遠就是殘垣斷壁，燒得焦黑，時不時的那裡面還發(fā)出‘噼啪’的一聲。

史大奎帶著十來幾個人過來了，他們這十幾個應該是昨晚上正經(jīng)滅火的主力，此時一個個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的樣子，疲累不已，每個人都是臉黑乎乎的，幾乎站都站不住，過來之後就找乾的地方往地上橫七豎八的一坐，有的甚至直接躺下了。

史大奎過來還站直了給常瀚濤稟報：“明火全都滅了，羅武帶著人在翻灰燼，預防裡面還有闇火。”

常瀚濤點頭指了指乾的地方：“過去歇會兒吧，區(qū)興去拿水和吃的去了，一會兒就過來。”

史大奎忙答應了，過去也是一屁股就癱倒在地上。

過了一會兒，天便大亮了，區(qū)興帶著人也找到了吃的和水，送過來給地上坐的那些衙差們，有些接過來喝，有些乾脆這麼會兒的時間已經(jīng)睡著了。

常瀚濤便叫：“叫起來，把大家都叫起來！這麼冷在地上睡哪行？都起來喝點水吃點東西，史大奎，你帶著他們回衙門休息去。”

史大奎剛答應了一聲，就往他身後邊看。常瀚濤也聽見了身後有人叫他：“常大人，常大人！”聲音還有點熟。

常瀚濤皺眉轉頭看過去，果然小心翼翼的避開腳下的泥巴水走過來的就是牛侍郎，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兵士，做出護送的樣子。

常瀚濤於是往外走了兩步道：“牛大人怎麼來了？這裡還是有點危險，最好別過來。”

牛侍郎一聽還有點危險，於是便馬上站住了，老遠的看了看前面的情況，拉著官腔打著哈哈的道：“本官是過來看看情況的……”說著一指史大奎那幾個人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不趕緊的救火，怎麼還坐下吃開喝開了？！”

常瀚濤皺眉，他心裡清楚，牛侍郎之前跟自己緩和關係，那也是因爲自己那陣子剛立了功，在王尚書面前算是最有臉面的時候，甚至自己的名字在皇上的耳朵中都有耳聞，說誇張點，是風頭正健。所以牛侍郎是識時務者爲俊傑，暫緩一下和自己的關係。而現(xiàn)在，大約的他覺著這一場火怎麼都不算是好事，自己的五城兵馬司脫不了干係，因此又跟自己打官腔起來了。

常瀚濤並沒有急著回答，反而轉身叫史大奎：“大奎，帶你的人先回去吧！這邊不用管了，回去了歇會兒也行，想回家的直接回家也行。”

史大奎答應了，叫自己的人起來，又把牛侍郎看了一眼，這才十幾個人沒精打采的往回走。

牛侍郎斜睨著這十幾個人回去了，這纔看著常瀚濤，一副等著他回答的樣子。

常瀚濤這才道：“火已經(jīng)滅了，大人要是不放心，可以去看看。”

牛侍郎停頓了好半天，似乎琢磨著說什麼，不過半天之後什麼話都沒說，轉身直接就走了。

常瀚濤也懶得搭理他，往前走了走，看看情況。這半條街都快要燒沒了，原本的街道已經(jīng)看不到了，地上全都是瓦礫燒焦的殘垣斷壁，污水橫流。衙差們在殘垣斷壁中小心的搜索著，找著下面的任何能找到的東西。

身後又傳來了腳步聲，常瀚濤還以爲是牛侍郎又回來了，就沒搭理繼續(xù)往前走，去看看前面的情況，剛走了幾步聽見身後有衙差叫：“大人？”

他只能站住了，轉身看了一眼，這一看有些意外，原來竟然是王尚書過來了，一起過來的還有左右侍郎，牛侍郎就在其中，臉上帶著古怪的笑看著他。

常瀚濤忙轉身去迎，心裡清楚，牛侍郎臉上的笑已經(jīng)說明問題了，王尚書可能對救火還是不滿意。

走到了跟前，果然王尚書臉色凝重的很，不過倒是沒責備他，而是問道：“情況如何，百姓的傷亡如何？”

常瀚濤忙道：“現(xiàn)在知道的，已經(jīng)有十個左右……”他說了個多一點的數(shù)字，免得現(xiàn)在說的少，大人們全都放了心，然後突然的一下增多，那又接受不了，說多了沒關係，確定了之後就說數(shù)錯了，也情有可原。

雖然救火他們是衝在最前面，而且著火這件事說起來真的怪不到他們身上，但是上司們不會管這個，如果傷亡的人數(shù)太多了，跟上面交代不了，自然要往他們身上壓。

王尚書一聽死了十個左右，已經(jīng)是微微的鬆了口氣，臉色雖然還是凝重，不過很顯然是有些意外的，點點頭對他道：“把這裡徹底的翻一遍，能找到活的趕緊送到醫(yī)堂就救治。”現(xiàn)在能少死人，就是對上面最好的交代。

常瀚濤也明白，點點頭道：“是。”

王尚書又問道：“衙門的人沒有傷亡的吧？”

“沒有。”

王尚書點著頭，對他擺手：“你忙你的去吧。”他站在原地還要在看看。

常瀚濤點頭，轉身繼續(xù)往前走去，轉過一片高堆的瓦礫，羅武從後面轉了出來，問道：“大人，是不是挨訓了？”

他們都已經(jīng)習慣了，遇上這樣的事情，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們是跑不了一頓訓的，好像火是他們點的一樣。

常瀚濤搖頭：“沒有，王尚書人還是可以，他沒說話，其他人自然就不會說什麼。”

羅武微微驚訝，點頭。

“不過他們還是關係百姓的死傷情況，我給報的是十個左右……不會突然的猛增吧？”常瀚濤看向了羅武，這一點他還是很擔心。

羅武也不敢肯定啊，猶豫了一下。

常瀚濤就擺手：“算了算了，現(xiàn)在還是趕緊清理的要緊。”

羅武點點頭，又壓低聲音嘟囔：“如果不是上頭要辦這個燈會，也不會走水……誰也不提，難道大家心裡不清楚？這火分明就是燈會引起的，照我說別每年辦這個燈會，一定安安穩(wěn)穩(wěn)什麼事都不會出！”

常瀚濤就忙道：“別說這個話，那燈會是老祖宗傳下來的，不能因噎廢食，怕噎死就不吃飯了？那再過十幾年，咱們的子子孫孫還剩下什麼樂子？”

羅武還想不到他竟然來了這麼一句，失笑的看著他張口結舌。

常瀚濤搖著頭：“好了別廢話了，趕緊的找吧！”

衆(zhòng)人繼續(xù)在這邊翻找，一直到了下午，史大奎帶著人又回來了，換了羅武的人，區(qū)興的人已經(jīng)將燒了房子的百姓找了臨時的地方安置。老李那邊帶著人已經(jīng)回去了，這兩天整個京城周圍的巡邏任務就全都交給他們那幾個人。說起來衙門所有的人全都不輕鬆。

到了晚上，基本上廢墟都清理乾淨了，死亡的人也點算出來了，十來個人，還有幾頭豬牛羊的。

晚上天黑前，家裡派了人來找，今早上的時候火勢撲滅了，常瀚濤就叫人回去報了信，說他沒事，只是暫時的還回不去，這會兒大約的家裡還是著急了。下人還帶了些吃的喝的。

常瀚濤也是一天沒吃東西了，呼嚕呼嚕的吃了飯，叫下人帶話回去，自己沒事叫大家放心，明天白天應該能回去了。

這天晚上常瀚濤就在衙門睡下了。

第三天，衙門繼續(xù)的清理廢墟，這一天只用了一兩個時辰，那廢墟就清理的乾乾淨淨的了。水井也收拾好了，沉澱幾天便依然還可以喝，燒燬的東西全都清理出了城。燒燬了房子的百姓，區(qū)興按照鄰里關係把他們分成了幾波暫住。

常瀚濤把這些人叫到跟前安撫了一陣，死了家人的趕緊下葬，毀了房子的，他也答應，找找關係，儘量的尋一些便宜的木頭什麼的，先搭些簡單的木屋起來，大家先住著，冬天過去了，在想辦法蓋房。

這天辰時左右，便有兵部的人來，請常瀚濤去兵部一趟。

常瀚濤於是去衙門換了官服，收拾一下去了兵部。他心裡有準備，雖然著火的原因大家清楚，雖然和他五城兵馬司扯不上一點關係，但是，最後背黑鍋的就是他五城兵馬司。沒辦法，誰叫他管著這一塊？誰有那個膽子說是因爲燈會引起的？皇上在這裡面也有責任？

救火及時什麼的，估計也得不到誇獎的，只希望這件事不要影響了自己去兵部的事情。這樣想也不是他自私，原本這件事他是已經(jīng)盡力了。何況他本來就想往上走，這沒什麼不能承認的。

不過到了兵部，常瀚濤還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