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如霜剛剛聽張黎靖吹噓那什么鮫綃帳的時候,就覺著有點不大對勁。雖然還沒有想到他上當不上當的,但是卻覺著他說的那個鮫綃帳,必定是花了不少銀子的,不然也不值得他特意的拿出來,特意的吹噓。
等到常瀚濤進來之后,一臉的一本正經,卻故意的引得二太太詢問他辦案子的事情,好好的上門做客,一屋子的女眷,說什么公事呢?唐如霜就覺著常瀚濤是不是憋著什么壞呢?
等他說出來從松江府到京城,數十位公子少爺被騙這話,唐如霜已經是恍然了,被騙的人里面,必定是有張黎靖的。
果然,張黎靖跳起來叫了一聲,滿屋子的人全都驚愕,只有常瀚濤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二太太忙問道:“怎么回事?瀚濤不是衙門的人嗎?怎么又成了客商了?”
而張黎靖和很多被騙的人一樣,不說明白了他還不相信自己被騙了,因此雖然這會兒有點懷疑,但還是追問了一句:“你原來是五城兵馬司的人?”
常瀚濤點點頭:“是啊,夏天末去松江府是查案子,裝成是客商的……我也想起來了,三少爺當時也在,沒買什么東西吧?”
張黎靖就臉色古怪的很,慢慢的坐下了,半天了沒說話。
屋里的女眷們,大約的也都覺著有點不大對了,唐筱雪抬眼看這邊,這一次下死眼的把常瀚濤盯了一眼。
二太太雖然也有點不太明白,但是卻也感覺出來有點不對勁,忍住了沒說話。不過其他的人就沒有那么好的眼神了。
三太太滿臉的不明白問道:“怎么回事啊?瀚濤裝成客商,三少爺也在場……什么意思啊?難道是查案子?呦,那肯定好玩,反正現在也沒事,不如瀚濤跟我們學說學說?”
二太太橫了一眼三太太,老太太咳嗽了一聲道:“戲什么時候開始?怎么還不把單子拿來點戲……”
三太太突然的笑著伸手把裝鮫綃帳的盒子給打開了,笑著對常瀚濤道:“瀚濤,你還沒見三少爺帶來的稀罕玩意兒吧?叫什么鮫綃帳,說是進貢的東西呢!”一下子把里面的鮫綃帳拿了出來,笑著給常瀚濤展示一下。
二太太登時就氣的臉青了!唐筱雪忍不住的叫了一聲:“三太太!”大少奶奶忙看了一眼唐筱雪,示意她忍忍,然后又去看二太太。
不過張黎靖倒沒有很生氣,到現在他還是不相信自己上當了,既然拿出來了,便指了指問常瀚濤:“常爺,你們查的,未必和這個有關?這東西我之前可是見過的,在皇太后那邊。”
常瀚濤摸著下巴,好像很不愿意這個時候說這個,但是現在又不能不說的樣子,先問了一句:“三少爺,這東西花了多少錢?”
張黎靖遲疑了一下道:“怎么?這難道不是鮫綃帳?這東西我見過的,在宮里。”再次的說了一遍。
雖然沒有說花了多少錢,但是幾乎已經很明白了,肯定是花了不少的錢。
常瀚濤也不問了,笑著道:“確實是一種紗,不過是外埠進來的一種洋褶紗,也不貴,跟咱們的綃紗差不多的價格,幾十文一尺。被一些不法之徒用一種蒸汽熨燙的手法弄得這樣平了之后,當成是鮫綃帳賣,價格也翻了數十百倍不止,這么一塊有時候賣上萬兩銀子都有,大部分的在松江府出手了,京城這邊也賣了幾匹。”
張黎靖一下子就把那鮫綃帳拿過來,低頭仔細的看了一眼,然后肯定的道:“這個絕對不可能是你說的那什么洋褶紗,我在宮里見過皇太后就用的這種帳子,一模一樣!”
常瀚濤頓了頓,慢條斯理的道:“這樣看是看不出來什么區別,不過若是能拿真的和那假的一比,一眼就能看出來,”說著他看著那帳子,慢悠悠的笑著道:“所以我也看不出來是真的還是假的,三少爺說是真的,可能就是真的吧!那案子都快結了。”
二太太已經道:“三少爺是見過的,自然認得真假!再說了,不過就是個衙門的小案子,跟咱們有什么關系,扯得上咱們府的東西?侯府三少爺送來的東西,豈是一般世面上的東西?”說到了這里,笑著過來從張黎靖手里接過來那鮫綃帳,親自的疊了放進了盒子里:“這進貢的東西,不是隨隨便便什么人都能見著的,一般人看走了眼也是有的。”
將東西鄭重的叫丫鬟收起來,對張黎靖笑著道:“三少爺,送來這么厚的禮,你真是有心了。”
張黎靖也知道二太太這是給自己解圍,把這件事趕緊的糊弄過去,因此也就含糊的點了點頭,笑著說:“沒什么。”
常瀚濤就沒再說話,二太太最后那句貶低的話他也不在意。
唐如霜端起茶杯喝茶,抬眼看那邊的常瀚濤,正好就遇上了他笑著看自己的眼神。
老太太一迭聲的要戲單子點戲,丫鬟急急忙忙的去拿來了。滿屋子的人全都是臉色古怪,現在幾乎所有的人全都認為張黎靖是上當了的,但是為了張黎靖的面子,當然誰也不能說,大家心知肚明而已。
三太太笑著嗑瓜子兒。
外間的唐經綸進來了,笑著叫常瀚濤和張黎靖去外面坐會兒,兩人就出去了,沒一會兒,外面的戲就開鑼了。里屋花廳這邊的落地花罩去了正前方的,直接就能看到戲臺子上面。
聽戲聽了將近一個時辰,外面的人已經陸陸續續的全都出去逛去了,三太太坐在那里,受了一個時辰的斜眼了,不但是二太太時不時的冷眼斜她一眼,便是唐筱雪也不顧身份的,不停的拿眼睛狠狠的白她一眼。老太太偶爾地,也要斜睨她一眼。
唐如霜坐累了,起身到外面去轉轉,三太太便也起身出去逛去了。
看到她們前后腳的出去,唐筱雪再也忍不住了,道:“娘……”
二太太馬上就把她斜睨了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說話,自己卻轉而看老太太,輕聲道:“老太太,未來的那位大姑爺……您看是?”
老太太看著戲臺子上面,淡淡的道:“我看什么?”
二太太正要說話,門簾子一掀,張黎靖又從外面進來了,笑著道:“我瞧外人出去了,正好進來陪老太太說說話。”
老太太并二太太全都趕緊的笑著熱情招呼:“來來來,快坐下,快坐下!”大少奶奶就趕緊的吩咐丫鬟重新給上茶點心。
二太太便對張黎靖道:“三少爺,剛剛的事情你不要計較,那位爺是衙門的……大約的辦案子辦花了眼,瞧著別人不是賊就是被騙的人!”說到最后,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張黎靖便笑了道:“二太太哪里還用您特意的解釋!之前也知道的,我的這位未來的連襟原是兵馬司的,開始還奇怪呢,因母親說了府上和他們家的一些緣故,這才明白了。原來是靠著祖蔭才得了府里的這門親事,我是說,一個衙門小吏,怎么就有本事攀上了伯府。”
二太太便嘆氣的道:“也是伯爺做的主。”
張黎靖便笑著道:“這也是伯爺重情義!若是給一般的人,一點銀子就打發了算完,伯爺是個重情義的,不肯做這樣的事情罷了。不過話說回來了,如果是有點骨氣的,怎么也不能厚著臉皮就應承了這門親事啊,他們那樣的門第,哪里配得上伯府?大姑娘可憐一個世家小姐,到了他們家里不知道要怎么吃苦呢。”
說常瀚濤的話,二太太、唐筱雪等人就覺著說的很對很中聽,但是聽了最后面的一句話,卻覺著不中聽起來,尤其是唐筱雪,撇開了臉緊緊的抿著嘴唇。
那張黎靖原本就是后宅的脂粉堆兒里長大的,本事先不說有多少,可這后宅婦人們的勾心斗角他卻是門清的很,眉高眼低也看的很清楚,一看到二太太,尤其是唐筱雪的樣子,便知道她們平常里與大姑娘是不和的,自己說的那話她們是聽著刺耳的。
因此馬上的又笑著道:“不過到底還是伯爺和老太太重情義,講恩情!”
老太太笑著道:“這原也是應該的。”
二太太那邊也知道不能隨便的給三少爺臉色看,于是便也緩和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