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空氣,顯得有幾分凝重,許沫晨目光死死盯住梵詩錦,等待他的回答。那場夢,對于她來說,是如此生動。前兩次奇怪的夢境,一一變成現實,這讓她不得不心生擔憂。
然而,回應她的,卻是沉默。
“錦哥哥?”她有些不解,心頭的擔憂更甚一層,“你怎么不說話?”
梵詩錦避開她的目光,千絲萬緒,只覺得腦子一片煩亂。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可是,他沒有別的選擇,不是么?
“是不是,真的?又變成現實了?”
心中擔憂彌漫,許沫晨蹭地從床上站起來,身子卻是極為虛弱,她慌忙扶住床欄,喘息起來。
“咕嚕?咕嚕呢?去哪里了?”
她慌慌張張地伸手扶住旁邊的桌椅,意欲上前四處尋找。
梵詩錦見此,于心不忍,趕緊上前一步扶住她:“晨兒?!?
見他語氣如此艱澀,又不愿意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許沫晨心頭便已猜得大半。
“這么說來,都是真的了。”她的語氣低沉,像是奄奄一息的老人。
“可是,你還有我啊,還有柳知他們?!辫笤婂\忍不住,一把將她狠狠摟在懷中,“別這么傻,別總是折磨自己,無論怎么樣,我都不會離你而去。”
許沫晨卻是置若罔聞,目光呆滯,口中囔囔,緩慢地推開梵詩錦,卻被他用力箍住,動彈不得。
“為什么,為什么要老是想著他?他已經不在了。為了救你,他和咕嚕都去了。晨兒,為了他們,你要好好的保護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他字字鏗鏘,每一句都發自肺腑,然而懷中的人卻像是患上了失心瘋一般,絲毫不理會。
“不會的,不會的。他們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我要去找他們!”說著,許沫晨用盡渾身力氣,猛地推開梵詩錦。
“啊。”梵詩錦疼得叫了一聲,摔倒在地上。之前為了救許沫晨,他耗損了過多靈力,加上剛剛一千年的修為,身體的虧損著實不小,被許沫晨這么用力一推,反倒招架不住了。
聽到他的慘叫聲,許沫晨突然清醒一般,回身慌忙扶住他:“錦哥哥,你怎么了?受傷了么?”
說著,便將手搭在他的脈上,眉頭驟然緊鎖。
“怎么會這樣?這也是為了救我?你的脈相,太虛弱了。突然耗損千年修為,靈力跟隨流逝,這樣,若是掌控不好,會魂飛魄散的!”她帶著幾分責備的語氣,將梵詩錦扶起到椅子上坐定。
梵詩錦卻是看著她責備的樣子,巧然而笑:“你能這般關心我,這一切都值得,我很高興,真的,晨兒?!?
許沫晨一愣,雙手不由自主的松開他的手,往后小退一步。
“怎么了?”
搖搖頭,許沫晨抿嘴:“不值得的。”
“你又不是我,怎么會知道不值得?”梵詩錦伸手去拉她的手,她卻是后退一步避開,扭頭望向別處。
“真的不值得?!痹S沫晨的眸子中,淚光閃爍,“他們,他們還有可能再回來嗎?”
“你就真的這么放不下?”梵詩錦帶著疑惑和怨念的目光,拽住她的手,“晨兒,他們給不了你幸福,任何一個都給不了。咕嚕,從出生開始,就注定要位你而犧牲。紹林,他有自己的命運,你改變不了,他也改變不了,誰都改變不了?!?
“胡說!”
許沫晨眼角滑落淚珠,固執地否認:“不可能的!他的命運,就是跟著他師父,安安生生地在昭明寺過一輩子,怎么會因為我!”
“他本不是凡人。”梵詩錦站起身來,雙手抱住她的雙臂,“你清醒一點,就算沒有你,他的命運也是如此!”
“什么意思?”許沫晨帶著追問的目光,亦反過來盯住他,“他什么不是凡人了?”
梵詩錦陡然語塞,表情一滯,木訥地看著她,片刻又極力躲避她的目光。
“告訴我,告訴我真相,錦哥哥,求求你了!”許沫晨拉住他,苦苦哀求。
梵詩錦一狠心,抽出自己的雙手:“你真的要知道嗎?”
許沫晨點點頭,十分肯定。
看著她固執的眼神,梵詩錦也不再回避,嘆口氣:“你終究是會知道的,不過,答應我,無論怎樣,都別做傻事。無論是他還是咕嚕,亦或是,我?!彼恼Z氣顯得有幾分哽咽,“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
“我答應你,不會再做傻事了?!?
www?ttκǎ n?c○ “好吧?!?
他閉上雙眼,像是陷入了絕望,有什么東西,終要離他遠去了。
“他臉上有三顆痣,那是尊魔的象征?!?
“不會的!”許沫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尊魔,那是我哥哥,梵音,我絕對不可能認錯的。”梵詩錦像是陷入往日的回憶,目光看向遠方,卻似乎看穿了一切?!霸谖业谝淮我姷剿臅r候起,就知道,他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那時候他還小,所以我對他,就像是對自己的親弟弟一樣看待?!?
“怎么可能!不會的,無塵師父怎么會看不出來?還收他做徒弟!”許沫晨依舊拼命搖頭,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無塵大師,當初收他,就是因為看不出他的命格,而煞氣過盛,料定他日必定為三界大患。所以,他才將紹林收入門下,從小教導,以圖扭轉他的命運。他本以為,只要他時刻教誨看管,一切都能夠有回旋的余地。然而,命運就是命運,拜托不了?!辫笤婂\嘆口氣,“尊魔乃是六道之中最厲害的魔,擁有改變六道三界輪回的能力。他們都以為,你將來會是扭轉天地的靈女,毀天滅地的妖女,卻沒有想到,真正的魔,隱藏在他們根本無法發現的地方?!?
“不!”
“心魔,才是六道之中,最可怕的魔。”
“不,不會是這樣的!”許沫晨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為什么,為什么你不早一點說。這一切,其實,其實你一開始就知道!”
“我不能說?!?
“那你就眼睜睜看著他一步一步淪陷,最后重回魔道?”許沫晨指著他的胸口,“不,還是說,這是你一開始的目的?”
梵詩錦沉默,他無話可說,更無力辯駁。是的,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從當初石湖下的燭龍蘇醒開始,安排白緹去搭救,帶著他們找到橫公魚的心臟。一切都是為了用許沫晨做掩蓋,好讓尹紹林不被察覺。她的身份太過特殊,絕對不會引人懷疑。若山上仙和玲瓏閣閣主之女,一個仙,一個妖,其女必定為孽。沒有人會想到,她最后,卻成了一個凡人。而真正毀天滅地的人,早已在他的安排下,在昭明寺的羽翼下安然成長。
“梵音?”許沫晨突然念起這個名字,“你哥哥?呵呵,一切都是錯!錯錯錯!”
“我怎么會相信你?我為什么會相信你!”許沫晨一手掩住眼角,睜開他的手,哽咽著摔門而出。
門口,卻是任柳知一行人,愣愣地看著突然沖出的女子和屋內失魂落魄的男子,亦是驚訝。
宋南風緊緊攬住任柳知的肩,輕輕拍拍,以示安慰。這樣的事情,誰也沒有想到。
“唉!”葉誠卻是搖搖頭,“人各有命,天自有數。倘若強行修改命格,結局,便是如此。無塵大師這般通達透徹的人,怎的這一次,反倒是糊涂了呢?”
紛紛揚揚的雪花,又開始飄落下來,寒意,一層賽過一層,襲擊了整個幽陰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