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緹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觀看,一言不發,也不知心中在想什么。清虛站直了身子,目光一直盯在玉床上,分秒也不肯挪開。床上的女子,面色稍微好轉,原本蒼白的雙唇,微顯一份血色。裙擺垂落在玉床邊,隨著輕風柔弱地波動。
許沫晨將玉珠心祭于玉床上,整個冰蓮頓時白光盛放,將玉床包裹其中。碧玉珠內的三魂七魄,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氣息,在里面上躥下跳,躁動不安。
整個章莪山上的玉器,都微弱地顫動,感應到玉珠心的靈力。當初清虛正是用了這碧玉珠子,將天下美玉盡收囊中。由于人魚一族自古便有對月流珠,滴淚成玉的異力,橫公魚的身上更是齊聚了各種碧瑤美玉的靈犀。這玉珠心則繼承了橫公魚的千年靈力,對美玉有一種獨特的感應力。
清虛拿著這顆珠子,游歷人間三載,尋訪大江南北,每遇上一塊上等碧玉,他便會千方百計奪得。這美玉,對于滋養華辰夫人的魂魄有上等療效。只是,清虛的此等行為,曾引起過人間碧玉價格暴漲。仙界聽聞此事,便派人徹查。他也只得作罷,暫且收手。
不過,看這章莪山上的滿山碧玉,想來他即便不在人間行走,亦通過各種渠道,年復一年不斷積攢碧瑤美玉。
只可惜,即便如此,這玉珠心內的三魂七魄,仍舊受損。
許沫晨專注地盯著凌空旋轉的玉珠,試探著向里催入真氣。不想,那魂魄竟是硬生生將其彈回,完全不受掌控。她又嘗試將銀針逼入,企圖以鋒針刺入疏通引導。不想稍微運功,那珠子卻是立即感應到,魂魄立即四散,緊貼著玉珠內測的珠壁上,令人難以控制。
眾人的目光,齊齊聚集在玉床上,絲毫不敢放松。就連自覺無趣的白緹,亦是目光灼灼,滿心期待。眼前這個小不點兒,說不定真能搗鼓出點什么來也說不定。
沉思片刻,許沫晨喚出榣山劍,讓咕嚕退開。小東西只得有些喪氣地跑回去,見尹紹林被懸掛在樹上,只得屁顛屁顛地跑到白緹肩頭站著。白緹倒也樂意,團扇還時不時替它打兩下。
榣山劍徑直出鞘,在玉床上空盤旋。許沫晨劍訣出口,榣山劍便化散出眾多劍氣,朝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而去。每一方均是十二簇,由中心往上再分散到四周。最后又催發出一丈劍墻,將整個玉床包圍起來。
許沫晨手拿榣山劍,在手腕上狠心一劃,破除一道口子來,鮮血頓時流出。她沿著玉床走一圈,將手腕上的鮮血滴落在地面,圍成一個閉合的包圍圈。最后,用手指蘸了鮮血,飛身而上,在玉床上空畫了一個詭異的圖案。乍看如五角星,仔細看去,卻是五個角上每個都又生出三個叉來。
她將一切安置妥當,站在圖案的中心,正對著玉床上的女子,默念口訣:“招魂一引,九靈齊聚。非妖非孽,亦有人心。三魂七魄,歸于故體……”
清虛和白緹皆是吃驚,目光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想不到,桃花峪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居然會這等高端的招魂之術!雖然仙界向來以遵循萬物循環,自然有道為貴,但也不乏有奇世之才,總能悟到一些詭異的招數和法術,就比如說這《招魂引》。
傳言是由桃花峪第一代谷主所創,后因為有違常理,打亂了世道輪回之路,被視為禁術。但是,這種法術,后來落入幽陰澤玲瓏閣之手。合黎族人以《招魂引》為基礎,融合自己獨有的蠱術,馴養妖獸,其威力之猛,就連天帝也心存敬畏。以血蠱馴養的妖獸,施以招魂之術,不僅能夠不死不滅,還能擁有過人的力道。
當初玲瓏閣與若山一役,所驅使的妖獸中,有一只幽鵪猴子,便被施展過招魂術。眾人無論用什么辦法,即便它已經遍體凌傷,卻仍舊不能置之死地。
因此,三界之內,對于這種禁術,想來忌憚。修煉之后,施展此種法術,往往要以耗損修行者自身的靈力為代價,因此也鮮有人愿意嘗試。但,凡是都有例外。
觀看的三人中,除了尹紹林外,其余兩人都是三界前輩,自然聽聞過招魂引的兇險,都是不覺皺緊了眉頭。
清虛也沒想到,許沫晨竟會用這種兇險之術,甘愿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果然是醫者么?他不禁對眼前這個小姑娘,有所改觀。
白緹則暗自集中靈力,準備隨時應對意外。她出現的目的,不是玉珠心,只是許沫晨。既然答應了,就定要保她周全。上次深淵,她本準備出手,不想這個小不點兒卻是自己突破飛升,倒著實令她震驚了一把。
隨著咒語開始,金色的銘文從血陣中泛起。扭曲的文字一個一個升起來,離開地面,匯入空中。玉珠心里的三魂七魄,像是被繩子束縛住一般,一絲一絲乖乖地被提取出來。一出玉珠,便被擁上來的金色銘文捆綁了去。
“三魂者,胎光、爽靈、幽精,天地人合二為一,皆入體來。”許沫晨碎碎念,靈力催動,隨之便有三絲銀白的煙霧,從華辰的鼻息中進入體內。床上女子的手指,不自覺的動了動。
“尸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身中之濁鬼。七魄七竅,一一對應,各就其位,靈散其中。”她緊跟而念,將排列好的七魄,一一引導,從七竅分別推入。
每進入一絲白煙,許沫晨的臉色就難看一分。到除穢時,已然的臉色慘白如白紙,乍看如厲鬼一般嚇人。手腕上的傷口,沁出血滴,融合著七魄,在華辰體內磨合。
最后臭肺進入華辰體內,許沫晨將強忍著,將最后一股靈力催入其中,整個身子頓時癱軟下來。白緹箭步上前,將她抱住。
許沫晨的手勉強伸出,指尖夾了顆白色的藥丸。
白緹會意,接過藥丸點點頭。
清虛丟下尹紹林,箭步上前,從白緹手中奪過藥丸,心急如焚。他趴在玉床上,給華辰喂下藥丸,兩只手死死抓住床上女子的一只手,溫熱的溫度傳到女子身上。
“華兒,求求你,快醒醒吧。”清虛雙眸中含著淚光,心中激動、擔憂、期望齊聚,五味雜陳,說不出的滋味。
他的目光,停止在華辰垂閉的睫毛上:“求求你了,華兒,你睜開眼,看看我吧。我是清虛啊,你就睜開眼睛,看我一眼也好啊。華兒!”
女子被他緊握的手,傳來幾分溫暖,指尖輕輕動了動。
清虛滿心期待,可惜,指尖微動之后,床上的人,便再無了動作。
許沫晨見此,心頭一堵,鮮血涌上,嘴角滲出血來,臉上卻是毫無血色。原本搭在白緹肩上的手,陡然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