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祈風(fēng)回到月影殿,心內(nèi)一直惴惴不安,心煩意亂。坐立不安在書房踱來踱去。總感覺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他心中清楚她對他的愛意,正因如此,他才會一次次痛下心腸,說出傷害她的話,作出傷害她的事。可今天,腦中總是浮現(xiàn)出她最后嘲諷的口吻。帶著心死的神情。他忽然覺得異常心慌。
果然,第二天就發(fā)現(xiàn)云纖磬失蹤了。同時失蹤的,還有丁寒冰。兩人的蹤跡,猶如石沉大海,音訊全無。自從他知曉了柳沁兒與丁寒冰曾經(jīng)的過往之后,就未有限制丁寒冰在山莊的進(jìn)出。知道丁寒冰每日去尋云纖磬,雖然他心中會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緒,但他卻仍舊沒有限制丁寒冰。他心中思慮道,或許,有丁寒冰陪著她,她才不會胡思亂想。但是,她竟然跟著丁寒冰出走了。
云祈風(fēng)派出全部暗衛(wèi),在京都和虞城秘密搜尋了個遍,依然找不到任何蹤跡。
云祈風(fēng)只覺得坐立難安,茶飯不思。想過她知道他成親會難過,會傷心,會絕望,會放手。然后他也努力平復(fù)她的傷,讓她釋懷。她便會重新回到他身邊,做回他乖乖的妹妹。
他忘了,她也有感情,有思想。痛到極致,便會死心。既然她對他心已死,她怎還會留在他身邊?
是他錯了。他從未料到有朝一日,他狠心與絕情,會生生將她推離他的身邊。
不,不允許她離開,絕不允許她離開。她怎能離開他的世界?天涯海角,定要將她尋回。云祈風(fēng)面容陰郁,眉頭緊鎖,手中的茶杯已被他用力捏的粉碎。
柳沁兒走了進(jìn)來。看到隱在陰影處的云祈風(fēng),氣憤難當(dāng)。為了這個云纖磬,他竟整天心情恍惚,完全不顧她的心境。她才是即將與他共度一生的人。論樣貌,家世,才學(xué),她那一點輸給云纖磬?為什么他的眼里只有云纖磬?他把她當(dāng)什么,把死去的艾兒當(dāng)什么?
柳沁兒眼里精光一轉(zhuǎn),纖步走到云祈風(fēng)身旁,站在云祈風(fēng)身旁,吐氣如蘭:“煜哥哥,你是不是在擔(dān)心磬兒妹妹?”
云祈風(fēng)回過神,眉頭依舊蹙起:“你也知道,現(xiàn)在她和寒冰在一起,不知會出什么事?”
柳沁兒點了點頭,微笑:“說的也是。不過沁兒相信,磬兒妹妹肯定還在京城。”
云祈風(fēng)疑惑地看著她:“為何如此肯定?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柳沁兒苦笑:“當(dāng)局者迷,磬兒妹妹對你情深意切,這是誰都能看出。所以,在你我成親之前,我相信,她定然不會離開。她現(xiàn)在,定然是藏起來了。只要我們成親當(dāng)日,煜哥哥派人細(xì)細(xì)搜查,肯定能找到她。”
云祈風(fēng)盯著柳沁兒看了一會,才道:“為什么你要告訴我?我知道你也是不喜歡磬兒的。”
柳沁兒愣了愣,半響才道:“可我更想做你的妻子。”
傍晚時分,倦鳥歸巢,晚霞映紅天邊。京城外一座山水環(huán)繞的村莊里,炊煙裊裊。
在一座普通的土建茅蓬的房子,一對年輕夫婦正擠在廚房里。
那男子汗巾包頭,長相平凡,讓人見了,卻產(chǎn)生不了任何印象。只見他一下子生火,一下子站起來炒菜
,手忙腳亂技術(shù)生疏。
而那女子卻長得丑陋,臉色蠟黃,滿臉麻子,但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甚是靈動。連她蠟黃的臉,都在這雙靈動的雙眸中變得柔和起來。
她坐在灶頭旁,一時指手畫腳,一時對著男子擠眉弄眼。顯出對男子的異常不信任。
“你到底會不會啊?”女子嘟著嘴,皺著眉瞪著那男子。
那男子轉(zhuǎn)過頭,拋了個媚眼,那張平凡的臉上都顯出幾分魅惑來:“娘子,請放一百個心。為夫即使讓自己挨餓,也不會餓著你的。”
“誰是你娘子啊,不害臊。”
“你啊。為夫這樣千辛萬苦想要伺候你,你不喚為夫幾聲相公,為夫好傷心啊。”丁寒冰故作沮喪。
“哼,才不給你站便宜呢。”
“心好痛啊!”男子故作捶胸頓住,表情更加沮喪。
女子見他皺在一起滑稽的臉部表情,哈哈大笑起來。突然卻抬手按在胸口,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男子立刻放下菜勺,跑到女子身邊蹲下,緊張問道:“怎么了,是不是傷口又疼了?”
女子勉強(qiáng)笑笑,虛弱說:“沒事。笑岔氣了。”
男子探向她的脈搏,確定沒什么事,才舒展了下眉,松口氣。柔聲說道:“我扶你到隔壁休息。”
女子輕緩回答:“好。”
男子抱著女子到隔壁床榻躺好,回到廚房,卻斂起笑意,無奈嘆了口氣。臉上擔(dān)憂表情盡顯。
孔雀膽,孔雀膽!丁寒冰最近一直在想,此時對云纖磬的縱容,到底是對是錯。他知道,最正確的做法,是直接將她帶會虞城,直接幫她解毒。否則,他真不知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無可預(yù)料的事。
可他卻不想她今后的人生,活在遺憾和痛苦中。
那天,他倆下山后,在路上竟碰到了十幾個殺手,且個個武功高強(qiáng),武器精良。
雖然他倆武功也都不錯,卻勢單力薄。且云纖磬武功剛成,迎敵經(jīng)驗尚缺,而丁寒冰顧前顧后,未能專心御敵。抑制在對抗低人的過程中,兩人都處于下風(fēng)。
最后雖逃脫了,但云纖磬胸口卻被射中一箭。更想不到的是,箭上居然涂有劇毒孔雀膽。
當(dāng)時,云纖磬整張臉都變成了青色,痛苦萬分。丁寒冰也不顧什么男女之別,幫云纖磬拔了箭之后,就用嘴幫云纖磬把毒吸出來,喂了她一顆解毒丸,再封住了她幾個要穴,阻止毒性擴(kuò)散。
雖然暫時保住了性命,但每天晚上仍要忍受毒性反噬的錐心之痛。且若一個月內(nèi)沒有服用解藥,依然性命難保。
而此毒的解藥,則要天山雪蓮作藥引。但天山雪蓮卻是十年難得一遇。還好丁寒冰家里剛好有一顆配置好的解藥。
但是現(xiàn)在,云纖磬說什么都不肯跟他去虞城,具體為了什么,他心知肚明。他也知道,只有讓她親眼看到那人成親,她才能死心。
這些日子,他倆藏匿于萬花樓。她名義上是新進(jìn)的煙花女子,而他,則是她的恩客。
雖然那是個風(fēng)流快活的煙花之地,卻是絕佳藏身的地方。
縱是云祈風(fēng)聰明絕頂,也不會想到他心中單純美好的云纖磬,會隱跡于此。
他日日用珍貴的藥材調(diào)理著她的身子,不讓出一點差錯。見她每夜被毒性反噬,痛苦咬著牙,卻不喊一聲疼,他恨不得替她承受著這一切。
她在他面前,裝出往日的嬌憨可愛,偶爾耍一下貧嘴。但他清楚,她根本就沒有忘掉傷痛。如今,她只是學(xué)會了隱藏,隱藏自己的情緒,隱藏自己的哀傷。
其實,他是多么希望,她能隨心所欲在他面前展露她的情緒,想哭便哭,想笑便笑。而不必像如今這般偽裝得如此辛苦。
她不肯離開京城,他陪著她。他不想逼他。只望在她最需要人陪的時候,他能陪在她身邊。
等這件事過后,他會帶她回家。她身上的傷,讓他來療;她心里的傷,也讓他來療。往后,他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絕不。
想著想著,不覺有些出神。吸吸鼻子,竟是一股燒焦的味道。回神一看,整鍋菜都燒焦了。
丁寒冰迅速舀了瓢水,澆進(jìn)鍋里。鍋里“吱”的一聲,立刻冒起騰騰白煙。
“什么味啊?”云纖磬病怏怏掀開簾子,卻看到滿鍋的煙霧,皺了皺眉,瞪了瞪丁寒冰。看來這飯是糟蹋了。
丁寒冰面含笑意聳了聳肩:“娘子別生氣。為夫絕對不會餓著娘子的。菜雖毀了,為夫還留有后招呢。”
“你還有什么后招?”云纖磬有些不信。這兩日天朗氣清,他帶她出來游玩。
她二人易容成平凡夫婦,好不容易出來呼吸自由的空氣,便忘了時辰,便留宿在南平村一個大娘家。大娘人心腸好,想來因無兒無女的緣故,就把他二人當(dāng)兒子媳婦看待,做飯洗衣,都無需他倆動手。
但今日大娘回了娘家,至今未歸。云纖磬有傷在身,所以,丁寒冰自動自覺做起了飯。沒想到平時自命不凡的他,竟做不成一頓好飯。
丁寒冰扶著她,笑笑:“你放心,先坐著,我去拿吃的。”轉(zhuǎn)身走到屋外,在土里刨出一團(tuán)烤焦的泥土回來。在桌子上用力敲開,拿出一個荷葉包著的東西。扒開荷葉,露出一只皮嫩肉滑的雞。丁寒冰撕了一個雞腿遞給云纖磬,道:“好好吃,等會兒吃藥。”
云纖磬不客氣接過雞腿,大口吃完,再接過另一只雞腿,吃完。舔了舔手拇指,笑意嫣然:“嗯,很好吃。”
“那當(dāng)然,也不看看誰做的?”
云纖磬翻了翻白眼:“自大狂,也不看看剛剛那鍋菜成了什么樣子?”
丁寒冰嘿嘿一笑:“那是失誤。”又遞過一大塊肉給云纖磬。
“不害臊。”云纖磬笑了笑:“我吃飽了。”
丁寒冰也沒有再說什么,而是放下手中的肉,遞來一碗藥。看著這一碗濃濃黑色液體,云纖磬皺了皺眉,還是接過,捏著鼻子仰頭一飲而盡。掏出了帕子擦了擦嘴角。
丁寒冰眼睛有些深沉地看著云纖磬:“過幾天,表哥就成親了。過了那日,就跟我回去解毒,可好?”
云纖磬震了震,眼神有些飄忽,許久才回答:“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