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拂動荷葉,蓮花飄搖,蓮香浮動。我坐在荷塘前,捧著一本野史,卻如何也品讀不下去。雖然曾經日子也寂寥,卻沒像如今這般難熬。想起云祈風昨日對我所說的一番肺腑,心中不由覺得陣陣紛亂。
紅衛(wèi)走了出來,拿了件披風披在我身上,在我身邊坐下,復雜說:“丫頭,你別再與少主斗氣了,少主他...”
我放下手中書卷,有些不悅說道:“紅衛(wèi)姐姐,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到他,好么?”這是我這么多天,第一次跟紅衛(wèi)對話。其實,我知道,紅衛(wèi)的難處。可心中就還是責怪了她。
紅衛(wèi)嘆了口氣,目光幽幽看著我:“丫頭,即使你責怪,我還是想說。其實少主他...”
“紅衛(wèi),你先下去吧?!蓖蝗缙鋪淼穆曇簦驍嗔思t衛(wèi)的話語。紅衛(wèi)看到云祈風,為難說:“少主,你都要...”
“好了,紅衛(wèi),我會跟她說的。”
紅衛(wèi)這才拖拖拉拉,極不情愿離開了月影殿。
我重新捧起了書,卻依舊一個字看不下去。云祈風輕輕走到我身邊,在我身邊坐下,目光定定看了我許久,才嘆了口氣:“吃過午飯了么?”
我沒答話,繼續(xù)專注于野史。只是心思都漂浮,也不知道想的什么。待我想到此時的我,正像某位與情郎鬧別扭的閨閣女子,覺得甚是不妥。感覺應該轉變一下對待他的方式,他已將我抱起,走回了屋內。
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吩咐的,沒多久就有侍衛(wèi)將午飯端了進來。他給我盛了碗飯,也給自己盛了碗飯。
我卻沒吃他給我盛的飯。他嘆了口氣,嘴角卻帶上了些無奈的笑意:“這么大個人了,還要哥哥來喂?!?
我心中更是不滿。我是厭惡他,連帶著他給我盛的飯都厭惡了。我絕對沒有想讓他喂我的意思。我正想自己拿起筷子,他已將我面前的飯端起,夾了菜來喂我。
我閉上嘴。目光狠狠瞪著他,卻不愿意對他說已經話。他對我的表情視若無睹。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也學會這么厚臉皮了。
他說:“不要孩子氣了。置氣,何苦要傷身呢?你終歸要吃飽了,才有力氣和我對抗到底,不是么?”
我想了想,覺得他說的也有理。反正我自己拿筷子,一頓飯下來,也挺耗費體力的。如今我這個樣子,能少消耗便少消耗一點吧。
況且,當朝的太子,閑云山莊的少主喂我吃飯,我又何樂而不為?一番心里分析下來,便乖乖接受了他的喂飯。
他將菜都分成小塊,將魚都剃掉了刺,想很多年前那樣,一口一口的喂我吃飯。我忽然又泛起了一陣心酸。這讓我又對自己進行了一番鄙視,期間又不斷自我加強對他的恨意。
他專心地喂我吃飯,期間還總神色復雜看著我,卻不知我心中的翻江倒海。
飯畢,他才輕聲說道:“齊國來犯,我明天便要遠離煊翰,前往邊疆?!?
我心中一驚,果然還是被北宇俊知道了么?
他看了看我的神色,安慰道:“你不要覺得心理有負擔。煊翰與齊國一戰(zhàn),早就不可避免。你以為,你嫁到衛(wèi)國,就能避免這場戰(zhàn)役么?煊翰與齊國視同水火,即使你嫁到他國,也只是暫時將這一戰(zhàn)推遲,但是這一戰(zhàn),卻是遲早的事。
我父皇,年輕的時候,一身報復
。故辜負了我娘親。如今年邁,才感知那段感情的可貴。他疼我入骨,不惜想要早點退位,讓我好執(zhí)掌天下。可他不知道,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但我身為太子,有很多事,在關鍵的時候,定要挺身而出的。況且,我父皇擔憂,近些年,因我不參與朝事,即使若是登基,總有許多人不信服。這次是立下軍功,震懾朝堂的機會。
我不想當什么皇帝,但是,若是鳳司聆當政,到時候就是柳家的天下。我容不下柳家,柳又家豈能容我?
我要保護你,就要當這個皇帝。況且柳之航通敵叛國,害死我娘親,害了前鎮(zhèn)國大將軍,滅他九族都不為過。
只是如今仍缺少最重要的一樣證據,這些年,我派人苦尋,只是仍未找到。”
他頓了頓,難過地看了一言不發(fā)的我,復雜而矛盾:“寶寶,如今,我即將要走,上了沙場,即使武藝再好,面對千軍萬馬,也無法施展。所以,到時候是生是死,實在難說。
這些天,我強行將你留在身邊, 我知道,我又犯了個很大的錯。曾經,我強迫你不能愛我,如今,我又怎能強迫你回心轉意呢?
我已給你解了軟骨散,如若...如若你真不愿呆在這里,隨時可以離開,我...不會再強迫于你!”
我心中一跳,他要走了么?丟下我,就這樣離開?那他欠我的,如何來還?我所受的一切,該像誰去討?
一天都神情恍惚,心煩意亂。解了軟骨素,身體確實覺得有了些力氣。紅衛(wèi)也沒在整天跟著我。
自己一人竟走到曾經居住過的殘破小院??粗@里的每一處,竟是如此熟悉,有一種同甘共苦的感覺。
走進屋內,竟碰到了云祈風的師傅,那個白發(fā)老者。他看到我,目光中卻有著了然。他對我和藹地笑笑:“小丫頭,我們又見面了”他笑容慈善,卻是個精明之人。
我下一片樹葉,也對他笑笑:“是啊,又見面了,東方先生?!?
老人家愣了愣,忽然呵呵一笑:“不錯啊,丫頭,竟記得我的名字?!彼ζ饋?,竟是如此溫和好看。
我點頭而笑。如此奇異之人,如何能不記得。況且,他還是云祈風的師傅。是我自幼就好奇之人,只是從未得一見。
他忽然斂起笑意,嘆了口氣:“丫頭,其實我早就見過你。”
我疑惑地看著他。我與他也只是在萬壽節(jié)那日見過一次,他為何說早見過我呢?雖說從小我就對云祈風的師傅好奇,但那時云祈風就說,他師傅所住的山谷,禁止女子出入,即便是我,也勒令呆在虞城內,不得多跟著他去。也就是說,我從未去見過他。
東方先生看著我笑了笑,轉頭望著院子里的那顆桃樹:“風兒喪母之后,性子也變得清冷。但是有一年到谷中習武,眼底竟閃動著微不可察覺的愉悅,且每夜必定離谷。我以為他是遇到心儀女子,正暗暗好奇。有次,我偷偷跟他到了虞城,竟看到了你。你那時才八九歲,粉雕玉琢的,連我看了都不由喜歡。我心想,有個人陪著風兒,總是好的。他娘在天之靈,也安心了?!?
我感嘆說道:“原來我那么小,就被東方先生見過了?!?
他感嘆道:“是啊,時間過得真快,眨眼,你都那么大了,真是歲月如梭啊。我沒想到,再見你,你與風兒,
竟視若陌路。真是世事無常?!?
我看著那顆桃樹怔怔感嘆:“是啊,世事無常?!叭舨皇俏易约航洑v,誰會相信,曾經如此相親相愛的人,竟會落到如此僵持的田地?
他看著我,神色認真地說道:“風兒明天就要出征了,你可知道?”
我遲疑片刻,才點點頭。他的出征,又一次擾亂了我的心緒。
他問道:“你可會去送他?”
我沉默地看著他,良久才說:“我不知道?!蔽也恢溃胰ニ土怂竽??我心中的怨恨,就如此消散了么?
他轉過頭,對著我無奈一笑:“你們這些后輩之事,我本不應管,也不想管。只是,看到風兒每日郁郁寡歡,神形憔悴,我卻又不得不管。兩個相愛之人,何苦要互相折磨。要知道,錯過了,便是后悔一生。有時,感情是很脆弱的,經不起太多的風浪。他退一步,你退一步,大家不久海闊天空了么?以前,是風兒不懂自己的感情,可現(xiàn)在, 他已經認清楚了。我相信他應該知道怎么對待了?!?
我勾起唇角笑了笑:“是么?他知道怎么對待了么?”為什么我不覺得。
東方先生嘆了口氣,神情變得有些沉思。過了半響,才說:“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風兒他娘-嬈兒,年少時身子虛弱,被家人送到本門醫(yī)治,后來家?guī)熞娝敾?,便把她收入門下,做了我?guī)熋谩?
她聰明伶俐,活潑好動,我和師傅都很疼她。谷中只有師傅,我與她三人。漸漸地,她對我竟日久生情。只是當時我不懂情為何物,也如風兒那般,只把她當妹妹看待。
當我懂時,她已負氣離開山谷,只身一人闖蕩江湖。在江湖上竟還混得風生水起,在云夕山周圍施法布陣,將其納為己有。后來,竟遇到了當今皇上。
剛開始不知道那人便是皇上,只因皇上在她情感受傷時,安慰她,事事順著她。無論她如何調皮,如何撒氣,皇上也總是一笑了之。終于被皇上所感動,答應了皇上的求婚。
可是,朝堂之上,哪里只能有情?當時邊疆不穩(wěn),事事要仰仗柳家。要籠絡臣子,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家的女子充入后宮,所以納了柳絮為妃。之后還因各種原因,納了許多妃子。嬈兒雖心中痛苦,卻也盡量忍受。
可是宮中向來波濤暗涌,風云忽變,不是忍,就能避得了的。柳貴妃見圣上寵愛嬈兒,內心怨恨,四處尋機除掉她,連自己腹中骨肉都拿來當棋子,誣陷嬈兒意欲毒害她腹中孩子。
當時皇上誤以為真,把風兒他娘打入冷宮。風兒他娘本心高氣傲,又被心愛之人如此對待,哪堪忍受?她最后傷心欲絕,飛鴿傳書給我,讓我好好照顧風兒,最后一杯毒酒,了卻余生。
本以為嬈兒尋得珍愛,得知嬈兒死去,我痛不欲生,竟一夜白頭。這些年,我一直后悔沒有把她照顧好,若是當初我答應了她,是不是結局就不一樣了呢?所以,這些年,我只能把對她的愛,全數轉移到風兒身上。
自嬈兒死后,我心如止水,性子也變得清冷。風兒也一樣。他想來不喜男女之情,他覺得,當年他爹與他娘還不是一樣相愛,到頭來,她娘還不是落得如此下場,在他眼前死去。可是他不知道,其實他自己也早已情根深種?!彼羁钫f著當年的事,內心卻又藏著多少心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本章完)